觉空为什么来山东,是为公还是为私?
萧情故琢磨着,若是为私,这他自家的事,嵩山派人打个招呼,是礼数,不加理会,也有地方门派招待。那就不是大事。若是为公……他明面职位是普贤院首座,实则是俗僧领导。少林寺实质上的二把手。
普贤院管的是少林所有治安兵队等等,放在旧朝,就是刑部与半个兵部。另半个兵部就是他师父觉如过去掌管的观音院正语堂。现任主持叫了平。听说甫上任时被窝里刀给捅了,吃了不少苦头。
虽说嵩山仍属于少林麾下,实则两派分治互有默契。兵权上他管不着,难道是冲着嵩高盟这几年的闹腾,想来个敲山震虎?压压嵩山的气焰?可这又不像是觉空的作派。
是要视而不见,还是给些礼数?眼看着他还在聊城,若是进了济南地界,掌门都得去迎接。也不过是这两天的事了。偏选在多事的时候来?
想想也觉奇怪,这些本当是掌门处置的事,怎么轮到刑堂堂主操这个心?嵩山大院的巡守,赵大州刺杀案,觉空首座入境,还有二妹跟李景风的孽海情深,只要撒手不管,也着落不到自己头上。
还是以前的日子好,藏经阁里头晨作夜息,看书睡觉。吃饭闲聊。想到这,真要说有什么不足的,少林寺的斋菜是难吃了些。
他正想着头疼,一双温软的手按在他额头上轻轻揉捏着,甚是舒服。
还有少林寺不能娶老婆,这个就差太多了。要是自己当上俗僧,师父定把自己打残废了。
这经书写的真没错,人要沾了欲望,回头太难。
再仔细想想,忙这些事情也没啥大不了,师父不老说,活着活着,要干活才算活着?能者多劳嘛。嗯……这头皮按着真舒服。
“睡着了?”苏氏问道。
“没!”萧情故睁开眼。忽问道:“李兄弟去哪了?”
“二妹大清早就来找他。拖着他去画画。”
“喔?”萧情故握住苏氏手腕,将她拉到身旁坐下,双手环抱。苏氏笑道:“他们待会要回来了。”
“义兄最近有找你吗?”萧情故问。
“中秋过后就没见过大哥了。”苏氏听了他问话,道:“说起来,你都两个月没去跟娘问安了。”
“问安?!”萧情故跳起身来:“去跟娘问个安吧。”
苏氏瞪大了一双明眸,似是惊喜,又觉讶异,问:“你要去向娘问安?”
萧情故大力点头道:“说去就去。”拉了苏氏的手就走。
※ ※ ※
“今天什么日子?”倪氏坐在床沿,问道:“你竟然给我请安来了?”
萧情故道:“这阵子忙得很。嵩高盟那些人搅了不少事。赵总教又遇着刺客。只是心中一直惦念着母亲。今儿个特地来请安。”
“你说这阵子忙我是信了,不过端午到中秋这段日子。”倪氏按着指头,问道:“也才来看我一次。闲的时候不来,忙的时候才来。真展孝心。得了,过几年,你清明来一趟就是,不耽搁。”
苏氏忙劝道:“娘,相公的事情多……”
“是啊!刑堂管到掌门的事来了,怎么不多?”倪氏冷不防道:“过几年你爹都没活干了。”
萧情故脸一红,忙道:“是孩儿不孝。”
倪氏点点头道:“知道不孝就好,毕竟不是自己生养,就是个半子,能指望啥?我现在还能吃上几碗汤药。也就知足了。对了,前些天我听师兄说个笑话。我听着有趣,说给你听听。”
倪氏出身泰山,她说的师兄便是副掌门秦昆阳。
萧情故心想:“这说给我听的笑话,肯定我是笑不出。”脸面上却不好推却,忙道:“娘说,孩儿听着。”
“有个富翁出门经商,经过一户破败人家,门口贴着对联,上联写着:‘家有万金不富。’下联写着:‘膝下五子孤独。’那富翁看这门户破败模样,觉得古怪,于是敲了门,一名老丈走了出来,那富翁就问:‘老丈,你这对联古怪,家有万金怎么不富?膝下五子,又怎么孤独?难道是遭遇横祸?妻离子散了?’”
萧情故假做好奇问道:“这真是古怪,难道这老丈骗人?”
倪氏道:“那老丈就说啦,我生了十个女儿,人家说女儿就是千金,我这不就是家有万金?又说女婿是半子,我十个女婿,不就是五个儿子。结果,女儿嫁出去了,还不是落了个孤老终身。你说,这笑话好笑不?”倪氏哈哈大笑。萧情故听着寒碜。也只能陪笑道:“这故事有趣。”
苏氏忙道:“娘,女婿也有孝顺的!”
倪氏讶异道:“那可真是好福份。”
萧情故心想,别人的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有趣,自家的丈母娘看女婿,却是越看越来气。他对这丈母娘实在无计可施,只得问道:“娘最近晚上睡得安稳吗?”
倪氏道:“还行!”说着看向苏氏,又道:“你大哥照料得好。”
倪氏身体不好,苏长宁纳了妾后便分房睡。苏亦霖就住在对面房间,早晚照料。
萧情故听了这话,又问道:“义兄最近忙些什么?”
倪氏道:“也没见他忙些什么。日夜问安,汤药奉侍。你爹休息,他就回来歇下。”
正说话间,苏长宁与苏亦霖正好回来,苏长宁见萧情故来,皱眉问道:“又怎么了?”
萧情故道:“特地来向娘问安。”
苏长宁一脸讶异,道:“难得、难得,辛苦!辛苦!”又道:“既然来了,别回松云居了,吃个饭再走。”
萧情故忙道:“是!”
苏长宁吩咐厨子多添了两个菜,又派人把苏银铮带回,只见她鼓着一张嘴,气呼呼道:“为什么景风不来?姐夫,你去抓他过来嘛。”
萧情故夹了块糖醋黄鲤到她碗里,道:“他不来就不来,要是上桌拘谨,吃着不开心,那也没啥兴味。”
苏长宁骂道:“一家人吃饭,你请个外人掺和什么。”
苏银铮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先习惯习惯。”
倪氏早听说了李景风的事情,愠道:“你这丫头也古怪,见着一个捡一个,就不能学别人家的孩子,捡些猫狗耍玩成了?”
苏氏听了这话,忍不住掩嘴直笑。萧情故脸上一红,又对苏银铮道:“你们认识才几天,他不喜欢你,你强逼他也无用。”
苏长宁怒道:“轮得到他挑三拣四?”
苏银铮道:“那是他不知道我好,住久了,熟了,便会喜欢我了。”
倪氏却道:“那也未必,住一起十几年。平白被人抢走的都有。”
她这话一出口,桌面顿时噤声。萧情故神情尴尬,苏氏脸色惨白,苏长宁横了倪氏一眼,倪氏自觉失言,正不知如何是好。
饭桌上一片静默,连苏银铮都只顾着扒饭不说话。过了会,苏亦霖若无其事,起身拿起倪氏面前的汤碗道:“娘,我帮你盛汤。”
饭后,苏银铮噘着嘴在院子拔树叶。大抵想到母亲说的有道理。正自不开心。苏亦霖送倪氏回房歇息。苏长宁在房里陪着妻子闲聊,估计是抱怨她今天在席上的那番话。萧情故坐在院前的阶台上,看着苏银铮拔树叶。苏氏坐到身旁来,按住他手道:“娘的话别往心里去。”
萧情故笑道:“你娘讨厌我都几年了,挂在心上还成活吗?”
他一瞥眼,正瞧见苏亦霖走出,转头对苏氏道:“你去找二妹聊聊,我有话跟义兄说。”说着起身打个招呼道:“义兄。”他比苏亦霖还大着几岁,但依着妻子,便称呼他义兄。
苏亦霖见他走来,问道:“什么事?”
萧情故前来吃丈母娘这顿白眼,就是为着苏亦霖。当下不着声色,问:“二妹带着李兄弟翻墙那天,有巡逻说见到有人翻墙回嵩山大院。”
苏亦霖问道:“怎地不喊叫抓人?”
萧情故道:“那时天色未明,巡逻只道眼花。没敢声张。因赵总教头这桩事。我询问巡逻有没有可疑人物,才知道的。”
苏亦霖想了想,看着萧情故道:“你说院里头有嵩高盟的人,是内奸?”
萧情故道:“他连几时翻过墙不被发现都知道。显然对守卫极是熟悉。”
苏亦霖道:“我把守卫路线改改。”
萧情故点点头。忽又问道:“义兄,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问我他是哪个时辰,哪个位置翻墙过去的?”
苏亦霖一愣,过了好一会,才道:“你说天色未明时,我估计是寅末卯初,从西墙院子翻过去。”
萧情故道:“真是那时候,大哥猜的极准。”又道:“晚了,我跟琬琴先回松云居。义兄,娘你多看着些。”
苏亦霖忽道:“寅末卯初,西墙院子外没巡逻,妹夫,是哪个守卫看见了?”
这下是萧情故愣住了。他想了一会,道:“那也许是真是巡逻眼花了。”
※ ※ ※
李景风正在松云居前院练剑,正自练着大汗淋漓,忽地后脑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打着了,他回身低头去看,是一颗白卵石落在地砖板上,格外突兀。认出是外院里装饰的石头,抬头望去,院外远处站着两条身影。此时两处相距数十丈,萧情故这一掷能打中他后脑,那准头劲力也非同小可。李景风皱眉喊道:“萧公子?”
萧情故挽着苏氏缓缓走来,问道:“你真瞧得见?”
李景风道:“怎了?”
萧情故推说没事,又对苏氏道:“你先进去歇息。”等苏氏入内后,萧情故才道:“我就试试你眼力。李兄弟别生气。”
李景风挨了他这一下,想起前日遇着弓弩,手足无措,于是问道:“萧公子,你会听音辨位的功夫吗?”
萧情故道:“这功夫走江湖的都练过一点,功力深浅不同罢了,怎地?”
李景风道:“我想学。你教我怎么练吗?”
萧情故讶异道:“我瞧你刚才使的剑法不简单,怎么,你会这上乘剑法,却不会听音辨位?”
李景风摇头道:“没人教过我。”
萧情故摸着下巴道:“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会上乘剑法却不会听音辨位,是青城世子的三弟,却又穿得像跑镖卖把式。说你身份高,你没架子,说你贫贱,嵩山的女婿你都不想当。”
李景风道:“苏姑娘只是胡闹,哪能当真。”
萧情故从地上拾起卵石,奋力一掷,那石头远远飞了出去,问道:“我这妹子若是当真呢?”
“还是不成,我不想留在嵩山。”李景风瞧得真切,那石头恰恰落在院外五十余丈处的卵石堆中。巧力俱足。
萧情故道:“那你想去哪?”
李景风道:“说了很多次,我就想把功夫先学好,别的之后再打算。”
萧情故拉开个架势,道:“我功夫也挺好的。教你?”
李景风摇头道:“你教我功夫我很高兴,可我就不想留在嵩山。你们怎么这样逼我?”
萧情故苦笑道:“我这妹妹哪不好了?”
李景风道:“她没什么不好,可我现在一不想成亲,二不想留在嵩山。”
萧情故叹道:“我这妹子未必能看出什么金色紫色,但她确实有些古怪天赋,定是看出你身上有些什么与众不同,才对你另眼相待。”他揽着李景风肩膀,道:“等嵩高盟的事情稍缓,掌门气消了。我再请他放你走。要不,帮你捎个信,请你兄弟来赎人。这几日我教你些功夫。你陪陪我妹子,就当两清了。”
李景风无计可施,只得答应。萧情故带他到自己的练功房,取了几个锅子,凿小孔,用绳索系了盛满水五分。在底下又放了锅碗,要他细分远近高低水滴滴落的声响,初时,是听水打锅碗,接着要听位置。最后是要听水落时的声音。
“这门功夫说容易容易,说难也难,临敌经验多了,自然能提防周身,稍有不对便知闪躲。你真要说听,听仔细人早死了。”萧情故道:“感觉才是真的。你锻炼耳力,分得清远近,剩下的就是练习了。”
萧情故又问道:“我瞧你练的剑法挺厉害的,是什么功夫?”
李景风道:“是龙城九令。”
萧情故讶异道:“崆峒派的?这剑法会的也没几个?你没拜师,哪来这剑法?”
李景风道:“三爷教我的。”
萧情故更是讶异:“崆峒那个三爷?”
李景风点点头。道:“但他没收我当弟子。”
萧情故摸了摸下巴,道:“我真信了二妹了。”又道:“这门剑法比你所想更繁琐困难,你这样一套练熟,也不过熟了套路,对付一般人可以,对付真正的高手,哪能照着套路来?”
李景风问道:“这道理我懂,可要怎么作才对?”
萧情故道:“学功夫讲究一个悟性,练着练着,先是熟能生巧,再来是了解招式里头许多变化,用在临敌上才有妙用。所以同一个套路,不同人练了不同高低。与其九路练到熟,不如先专精三招,把这三路反反复复熟悉了。理解这里头所有变化。这样三招就能应敌,之后再练三招,最后再练三招。龙城九令是顶尖剑法,把这套剑法练熟透,跻身一流高手就有希望。”
李景风问道:“像方敬酒那样的高手?”
萧情故又皱眉问道:“你又认识方敬酒?”
李景风道:“跟他交过手,挺厉害的。虚虚实实看不清呢。要不是有人帮,早死了。”
萧情故道:“你还认识谁?徐放歌熟不熟?跟彭小丐过过招没?你跟觉空有没有交情?李玄燹是你什么表亲?诸葛焉是不是你干爹?”
他一口气连说了好几个大人物名字,这本有调侃之意,不料李景风却道:“我认得诸葛副掌,点苍掌门却没见过。”
萧情故道:“得了,你放心,就你认识这些人,嵩山真要留你,怕不被天下围攻呢!”
李景风只能苦笑。他觉得自己每日都在苦笑。也不知是真好笑,还是苦中作乐。
第二日一早苏银铮又来扰他,他与苏银铮说好,早上要练功,下午陪她逛花园。晚上各自回房,苏银铮本来不允,李景风执拗起来,那是谁也拉不动。当下就坐在练功房,闭着眼睛练听力。苏银铮吵他,他权当做杂音干扰。苏银铮眼看拗不过,只得坐在一旁发愣,坐不住了,就去找了画具帮李景风画画,又或着拿了筝来弹,李景风全然不理。到了下午,李景风也会陪她逛花园聊天。多半说些闲事,说起少嵩之争的往事,李景风问起嵩高盟。
苏银铮道:“其实嵩山派许多人都是支持少嵩分家,只是怎么分而已,嵩高盟想要来硬的,少嵩之争后,历任掌门多半想来软的。这两边僵持不下。吵着可凶了。那时门派里还有不少人,想着趁少林正俗之争混乱,起义分家。一直等到姐夫进了嵩山,这才缓了下来。”
李景风想起当年往唐门的船上,依稀听大哥与二哥谈起这件事,却记不清楚。苏银铮接着道:“姐夫主张少嵩不分,但他不来硬的,他跟爹说,嵩山的实力不足成为十大家。要十大家,不独有少林反对,还得九大家多数同意才行。这得先让嵩山别内斗。等嵩山实力厚植了,再来考虑这件事。他就用这说法,安抚了里外不少长老,现而今少嵩不分派也渐渐抬头了。照姐夫的说法,就是静观其变,三十年后再议。”
李景风点头道:“萧公子说的很有道理啊。”
苏银铮道:“大哥却不这样想。”
李景风喔了一声,问道:“怎么说?”
“大哥说,姐夫这作法,等三十年后,所有人都习惯了,少嵩也不用分了。”苏银铮又道:“但是姐夫又说,嵩高盟刺杀要人,伤了许多无辜,这就过份了。何况,嵩山也有规矩,违反了规矩,也是要受罚的。”
李景风点头道:“萧公子说的很有道理。是个明白人。”
苏银铮不置可否,拉着他的手就往东边大院走去。那附近是苏家一门居所,庭院布置最为殊胜。苏银铮介绍奇花异草,只是并非花季,多半只余枯枝。李景风有心求知,就是无花可赏也听着饶有趣味。直到下午,此时正当十月,申末时天色便已昏黄。
一群守卫经过,见到二小姐正同一名男子散步,纷纷行礼,领头那人定睛细看,讶异道:“李兄弟,是你?”
李景风望去,原来是奚大狗,忙走向前招呼道:“奚副统!”
奚大狗尴尬笑道:“我现在是东院巡守,要叫奚总巡啦。”
李景风猜测是升官,笑道:“恭喜!”
奚大狗搔搔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日多亏你,唉!你探望过赵总教头没?他老挂念要好好谢谢你呢。”
两人叙了一会,李景风问起奚老头的事,奚大狗耸耸肩,道:“那天把爹给吓傻了,吵着要我去种田。我好不容易当上东院巡守。”
苏银铮轻轻咳了一声,挽着李景风臂膀道:“时间不早啦,回去吃饭。”
奚大狗本以为李景风只是萧堂主的客人,见二小姐与他如此亲昵,瞪大了眼睛。李景风甚是不好意思,道:“我改日再去拜访奚老伯。”
两人往松云居走去,院子里侍卫正挑灯笼,点油灯。天色暗下时,忽听到“咻”的一声,李景风转头望去,东院天空中猛然炸开一片火星四散。随即听到四处响起呼喊声,正不知发生何事。正要发问。一队约莫二十五六人的守卫涌上,见李景风站在苏银铮身边,纷纷抽出刀剑,苏银铮忙喊道:“他是我朋友!”
一名队长模样人物持刀向前,抓住苏银铮手臂道:“二小姐,进屋里!”
苏银铮抓住李景风手臂道:“跟着我!”李景风被半推半挤,押到庭园附近一间小屋旁。二十余名守卫团团围在小屋旁警戒。又听有人喊道:“二小姐在这,再来一队。”
又一队二十余人守卫,把个小屋前三圈,后三圈,匝成莲花瓣似的,李景风见声势浩大,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苏银铮道:“有刺客闯入啦!”
又有人喊道:“掌门遇刺,保护掌门。”
苏银铮脸色大变,就要往屋外冲去,守卫队长拦住道:“二姑娘,现在别乱跑!等侍卫长指示!”
苏银铮急道:“让开,我要找爹!”
李景风见她心急,道:“你留在这,我去看看!”
苏银铮急道:“他们不认得你,把你当刺客分尸了。”说着又要闯出,守卫队长只是不住拦阻。
只听得东边庭院杀声震天,屋外人声、脚步声,杂踏纷乱,也不知多少人涌入,多少人死去,庭院里油灯尚未全部点亮,此时也无暇顾及,半昏半亮中。李景风只觉得苏银铮紧紧掐着他手臂,李景风见她担心父亲。安慰道:“别怕!掌门不会有事。”
过了会,又听到有人传讯:“刺客伏诛,掌门平安!刺客伏诛,掌门平安。”
苏银铮这才松了一口气,快步往东院跑去。李景风随后跟上。
东院口挤满守卫,一具具尸体从院子里头抬出,苏银铮挤开人群,众人见是二小姐来了,纷纷让道,苏银铮喊道:“爹!娘?大哥!?”挤进东院里头,李景风刚被拦下。见着一具尸体被搬了出来。
那是奚大狗,一身鲜红,胸口兀自泊泊冒着血。
※ ※ ※
奚老头没说什么,低着头,到灶房倒了杯水。李景风怕他伤心过度,跟在他身后。奚老头喝了一杯,又喝了一杯。似乎是觉得不够润,索性提壶往嘴里灌。那水全淋在嘴边衣上,山东的十月天已有寒意,李景风怕他着凉,连忙脱下外衣替他擦拭。
奚老头任由他摆弄,李景风又道:“老先生回房去,换件衣服吧。”
奚老头点点头,径自回房。李景风又跟上,见他走到书柜前,依次举起那四个瓦罐观看,说道:“十月天,蛐蛐都死啦。”说完坐在床头。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李景风低头道:“萧堂主要帮他们收尸。备上好的棺木。明晚送来。”
奚老头喃喃道:“帮你取名大狗,偏偏要改什么东虎,你命贱,担得起这么好的名字?又叫你不要学武,你偏偏要学。就是不听爹的话,你说什么东院巡守,一个月七两俸银。”他抬起头,哑着嗓子问李景风:“一个月七两,你说值不值?”
李景风眼眶一红,心中酸楚,也不知怎么回话。只好摇摇头。
奚老头忽地嚎啕大哭道:“七两银子,一口棺材,值不值啊!值不值啊……”他哭得声嘶力竭,不住喊道:“七两银子,一口棺材,不值!不值啊……我养了你二十年……就七两银子,一口棺材。天杀的,哪个天杀的害了我儿啊!”他哀鸣悲泣,几次转不气来,又不住咳嗽,大吼大叫,嗓子都喊哑了,兀自不肯罢休。
李景风揽住奚老头,让他靠在自己肩上,跟着不住哽咽。
※ ※ ※
“操他娘的!”苏长宁一掌将桌角劈裂了一大块!
“二十个刺客!潜进嵩山大院,躲在东院仓库里头,等着天色一黑就伏击,还他娘的挑在守卫换班时。操!操他娘!窑里的婊子都没给人看得这么透!”苏长宁双掌一掀,他暴怒之下,竟将八仙桌掀上半空,框啷啷撞上屋梁,垮啦一声重重摔下,萧情故几人连忙拉着椅子退开,免得被压伤。
“要不是老子还有点功夫,操他娘的早死了,我不死,我老婆都死!我老婆不死,我女儿都得死!让人闯到东院来,操!”他怒气未消,一脚踹在掀翻的八仙桌上,那檀木制的桌脚硬生生被踹飞一截,撞上了窗户,砸了个小窟窿。
秦昆阳劝道:“掌门,息怒!”
“息你娘!”苏长宁破口大骂。
卢开廷道:“院里肯定有内奸!”
“奸你娘,这不是废话吗?谁!?”他怒极气急。实是口不择言。
“把南院的陈长老、许长老、巫长老都找来。还有各院守卫领班,一一详查。”卢开廷道。
“我倒是觉得有个人可疑。”秦昆阳道:“松云居最近不是来了新客人?”
“你说李兄弟?”萧情故道:“他又不是嵩山派的。”
“他一来,赵大州就遇到刺客,这些人就刚好能闯进?”秦昆阳道:“有这么巧的事?”
萧情故道:“他整日不是被二妹跟着,就是被我跟着,没空子传讯。”
他忽地抬起头来,望向苏亦霖:“义兄,昨日义父遇刺,你去了哪?”
苏亦霖一愣,默然不语。过了会,才道:“觉空首座明日便到济南。照礼数,爹要去见他。我想这几日济南不平静,在书房调度护卫。想选些忠心可靠的保护爹。”
“这么巧?”萧情故道:“守卫是你排的,怎地排出这么大漏洞?你又恰巧不在?”
苏亦霖抿着嘴唇,缓缓道:“一千多人不少,但要守着这大院,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换班走动,难免都有空子。再多一千人也是一样。”
萧情故道:“嵩高盟怎么知道这空子的?”
苏亦霖摇头道:“我不清楚。”
“二妹跟李兄弟偷溜出府那日,见着你在山下与人说话,那个人是谁?”萧情故问。
众人听萧情故说这话,不由得一愣。苏长宁讶异道:“萧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问义兄呢。”萧情故盯着苏亦霖问:“义兄你那晚见了谁?”
苏亦霖紧抿着嘴唇,过了好半晌,才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这几日都没出过大院。”
萧情故道:“今后守卫调度,悉数由我指挥。”
“你凭什么?”苏亦霖挺起胸膛,大声道:“刑堂还不够,连大院的兵权都得给你?”
“凭我是刑堂堂主,你守卫失职。这处罚算轻了。”萧情故也不甘示弱,大声道:“除非你说清楚,你那天晚上见了谁。”
卢开廷见他们剑拔弩张,忙劝道:“有什么话好好说,萧堂主,苏侍卫虽然失职,但这处罚也太过。”
秦昆阳道:“萧堂主,你且……”
“我是刑堂堂主,副掌门。”萧情故道:“义兄,别让我派人抓你。”
苏亦霖抿着嘴唇,冷冷道:“我要保护义父。我以外,谁都信不过。”
苏长宁见他们争执成这样,心中怒气消了一大半,反缓颊道:“萧儿,我信得过……”
“我信不过。”萧情故道:“二妹能半夜逃出,赵总教被伏击,掌门被刺杀,这守卫显然不周到。这还不受罚,我刑堂堂主要来干嘛?”
他说的在情在理,苏长宁一时也反驳不了。
苏亦霖道:“你打算怎么作?”
“你不用问。今后守卫,由我一人调配。”萧情故道:“还有你,必须离开嵩山大院。”
“我说不用。”苏长宁霍然起身道:“我还是嵩山掌门。我说了算。”
萧情故也起身,指着苏亦霖,瞪大眼,一字字道:“他要不是掌门的儿子,早就下牢候查!爹!赏罚分明是好听话,现而今,有嫌疑的一个都不能放!”
苏长宁怒道:“萧情故,别以为你是我女婿我就不敢办你,你跟我对着干?嵩山现在还是姓苏的。”
秦昆阳劝道:“你们这是一家人吵架,还是嵩山派议事?”
苏亦霖默然半晌,从怀中拿出一面令牌,道:“我稍后便搬出大院。”
苏长宁性起,一把撷住令牌塞回苏亦霖怀中,道:“我他娘的就不换,你他娘的刑堂堂主不想干就别干。”
众人见场面僵了,一时都不知如何劝阻,萧情故吸了口气,缓缓道:“爹,你是真不换掉义兄?”
苏长宁沉声道:“你聪明能干,我信得过你。才把嵩山大小事交你打理,你义兄是我养大的,护我性命,我就信得过他一人。”
萧情故看了看苏亦霖,缓缓道:“义兄,希望你记得今日爹说的这番话,他把你当亲生儿子,你别辜负了他这番心意。”又转头对苏长宁道:“这当口,我谁也信不过,爹,觉空首座那边,我替你走这趟。你就留在嵩山,把济南城所有守卫都调来把守嵩山大院。别让嵩高盟的攒了空。”
苏亦霖道:“我派人护你出城。”
萧情故道:“我不信你派的人。”
他说完就走。竟不再留。秦昆阳、卢开廷两人目瞪口呆。实不知如何劝解。
※ ※ ※
萧情故回到松云居,苏氏见着他,讶异道:“怎地今天这么早?”
萧情故摇头道:“没事。”
苏氏道:“李兄弟有事要找你呢。”
萧情故讶异道:“这么巧,我也有事找他。他在哪?”
苏氏道:“他在练功房,二妹陪着他。”
萧情故疑问道:“没拖着他出门?”
苏氏摇头道:“李兄弟心情不好,想多练功。二妹也拖不动他。”
萧情故走到练功房,见李景风正在练剑,正如他所指点,反反复复练的就是龙城九令前三招。此时脱去外衣,只着单衫,十月天里,仍是满身大汗。浸透了衣服,也不知练了多久。
苏银铮双手托着腮帮子,百般无聊,只是专注看李景风练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萧情故见她沉思,问道:“怎么啦?”
苏银铮嘟着嘴道:“不开心!”
萧情故问道:“他不陪你,你不开心?”
苏银铮瞪大了眼道:“你没听过来日方长?”
萧情故笑道:“你这样缠着,哪来的来日方长?”
苏银铮哼了一声,道:“你这凡夫俗子,才不懂我这天眼通的烦恼。”说着又把拇指按在耳上,四指压额。瞇起一双眼盯着萧情故。
萧情故被她逗得乐了,笑道:“是!是!”
苏银铮不再说话,转过头去看李景风,神色中颇见烦恼。
李景风打完三招龙城九令,萧情故扔了毛巾给他。李景风一边擦拭汗水,一边问道:“萧公子,你有查到嵩高盟那批人吗?”
萧情故问道:“还没,怎么了?”
李景风道:“若有用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萧情故道:“你不是嵩山的人……”
李景风道:“你说他们行刺要人,伤了不少无辜不是?”
萧情故道:“这是有,可……”
李景风点头道:“那就是了,犯了法,伤及无辜。总要受审。我就想帮点忙而已。”
萧情故想了想,道:“留点气力,我明日要去见觉空首座,你陪我一起去。”
李景风讶异道:“觉空首座?我?”
萧情故道:“就我们两个,你眼力好,需要时,还得借你眼力一用。”说完转头问苏银铮道:“借用一天,行不?”
苏银铮哼了一声道:“来日方长,是吧。”
萧情故哈哈大笑,此时屋外传来人声,萧情故道:“我去看看。”
到了大厅,松云居外站了五六十人。萧情故见苏氏正与苏亦霖说话,脸色一变,走上前问道:“这什么意思?”
苏亦霖道:“我调了济南城所有巡逻来。查到嵩高盟前,松云居得有人守卫。”
萧情故道:“这是防着嵩高盟,还是防着我?”
苏氏忙道:“大哥不是这个意思。”
萧情故看着苏亦霖道:“我还真希望是我看错了你。”
苏亦霖道:“等你回来,我就把这些人撤走。”
萧情故点点头道:“行!”
苏亦霖道:“大妹,我先走了。”
李景风见他们争执,问道:“萧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苏氏也问道:“相公,这怎么回事?”
萧情故摇头道:“过两天你们就知道了。”他见苏亦霖走了六七十丈远,忽问道:“李兄弟,你猜我丢不丢得到他?”
李景风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萧情故在假山旁拾起卵石,猛地一掷,那卵石去如流星,直射向苏亦霖后脑,苏氏惊呼一声。
那苏亦霖也不回头,伸手向后一遮,将那颗卵石接住。
李景风道:“他接着了。这听音辨位的功夫真好。”
萧情故皱眉道:“你真看得见?”
李景风道:“清楚得很。”
※ ※ ※
次日清晨,李景风跟着萧情故前往平阴县,平阴县距离济南城不过数十里路程,平阴县的妙法寺是少林驻地,里头只有几名僧人。只挂名,无实权。驻守在山东的僧众多半是两种人,一是犯了错,无用的僧人,有些流放边疆的味道。二是靠着关系想领闲差的僧人。偶尔要干的活,就是接待少林寺派出来的使者。还有快送文书在此换马,俨然就是个驿站模样了。
寺不大,却整齐清洁,也不知是一贯保持如此,还是因为觉空来到,不过看大雄宝殿佛前的香桌半点香灰也无,倒是不难猜出端倪。
这是李景风第一次见到觉空,对于这位僧人,他耳闻过,但传颂终究不如三爷这般传奇,只知道是少林第二把交椅,俗僧第一人。他见过不少一派之长,朱爷暂掌崆峒,显得深沉难捉摸。诸葛副掌狡黠多智。玄虚慈眉善目。严非锡阴狠威严。即便小些的门派,俞继恩世故贵气,苏长宁俨然一家之长。总的而言,他们都有些不可侵犯的气质,他预料到会见着一个有威严、气派的僧人。
但他没料到觉空比他所想更有威压感。
那是个身材极其高大的僧人,他分不清他跟三爷谁更高大些,三爷比他健硕那是肯定,但他似乎比三爷更高些。那挺直的腰板,李景风见着都不自禁挺起胸背。更惭愧自己平时仪态粗陋。外观看着约莫五十多年纪,实际年龄应该更老些,脸上棱角分明,他连走路都走得端正昂然,几乎让你觉得每次袈裟带起的绉折都是固定的。
李景风在他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坐!”觉空示意萧情故坐下,他口中的客套,听着自有一股威严,彷佛就像是命令。他自己坐下时,连腰杆都是笔直的。向来疏懒的萧情故,此时也是坐得端正。至于站在一旁的李景风,全身肌肉僵直,竟有些难受了。
“近来济南有事,父亲命我代替前来迎接首座。”萧情故拱手道:“在下萧情故。刑堂堂主。”
“你长得很像本座熟识的一人。”觉空道,他说话简单直接,向来不多说废话。
“敢问萧某像哪位首座故交?”萧情故问道。
“本寺的叛徒了净,八年前杀害同门叛逃。”
“有这等事?”萧情故眉头一挑:“看来我这面相不祥,竟与凶徒相似了。”
“他是人才,可惜明珠暗投。”觉空道:“往事不用再提。”
“还不知首座前来济南,是否有要事要与掌门相谈?法驾何去?”萧情故问。
“本座有个孙女嫁来济南,前来探望。并无他事。”他说的虽是家常事,语气却仍是威严:“堂主可自去。本座稍住两日便回。”
这意思是可以走了?李景风松了口气。在这僧人面前,连站着都难熬。
不想萧情故却道:“嵩山有一事,还望与首座商量。”
“请说。”觉空回道。
“这两年,嵩高盟猖獗,刺杀了不少嵩山门人。在下想,嵩高盟这许多人马,平日又不聚集,吃的穿的用的,连同刺客的安家费,哪来这许多银两?定是有人幕后唆使,给予资助。”萧情故道:“少嵩一家是在下本愿,可嵩高盟屡屡兴事,若让他们得逞,重现五十年前少嵩之争的憾事,岂不使亲者痛,仇者快?”
“你希望少林帮你们查出背后的主使者?”觉空问。
“嵩山势弱,有心无力。”萧情故拱手道:“在下可保证,少嵩一家,此前五十年不变,此后五十年亦复如是。”
觉空点了点头,道:“本座晓得了。”
“法座圣安,在下告退。”萧情故起身,拱手弯腰行礼,向后退出。李景风也行礼退出。直到上了马,奔出里许后才舒了口气,道:“觉空首座这威严吓人吶。”
萧情故冷冷道:“他算计起来更吓人。”
“怎说?”李景风讶异道:“瞧着他气派威严,又算计了什么?”
萧情故道:“我到现在算是清楚了,我刚才不是说,有人资助嵩高盟?你猜那是谁?”
李景风惊道:“难道是觉空首座?可……可他是少林首座,为何要支持少嵩分家的嵩高盟?”
“嵩高盟能成什么事?”萧情故拨转马头,指着一处山丘道:“我们上去那瞧。”
李景风点点头,跟着上山。
“就算让他们杀了掌门,能夺权吗?少嵩之争后,嵩山内部纷扰不断。比起五十年前更无一战之力,靠的是谁?不就是这些嵩高乱党,杀自己人,胡搅蛮缠。明着瞧,他们是少林的敌人,实际上,却是嵩山的敌人。这谁搞的鬼?”萧情故冷笑道:“觉空一个人,搞得嵩山五十年不兴,你说这算计不吓人?”
李景风没想到这威严僧人城府如此之深,问道:“难道嵩高盟自己不知道吗?”
萧情故哈哈大笑,道:“他们以为是为嵩山好,其实嵩山若好好修生养息,这五十年少林饱受正俗之争困扰,嵩山连结九大家。说不定早就成事了。”
他说完,指着前方道:“你帮我瞧瞧。”
李景风望去,过了会,道:“约百余人。”
萧情故笑道:“你这眼睛真贼。能绕过吗?”
李景风道:“有条小路,赶快些能绕。但不知会不会被追上。”
萧情故道:“只能赌赌了。”说罢双腿一夹,纵马下山。李景风从后追上。
“我出身少林,本就支持少嵩一家。”萧情故道:“不管怎样,嵩山还是少些纷争伤亡好。这几年,嵩高乱党渐少。这几代掌门,也早不执着少嵩分家之事。”
李景风想起苏银铮说的,再过三十年,嵩山习惯了,就无人会再提少嵩分家之事。
“可觉空仍不放心,他非要嵩山在他掌握之下不可。”萧情故道:“打从一开始,嵩高盟要杀的人就是我。杀赵大州,刺杀掌门,都是为了加强掌门戒备。觉空来济南,是要让嵩高盟有机会设计杀我。”
他调转马头,往小路奔去。李景风也跟上。
“快些!”萧情故喊道。李景风一夹马,又奔得更快些。
这几十里路一片平坦,无所遮掩。
“可听说觉空首座武功很厉害,这里又没人,他怎么不……”李景风问道:“方才怎么不动手?”
“少林首座打死嵩山掌门女婿?”萧情故道:“他没蠢成这样。”
他们刚从小路走过,那百余骑便发现他们,调转马头追了上来。
“追上来了!”李景风喊道。
“跑快些!”萧情故喊道。
“要再快就得背着马跑啦!”李景风道。
萧情故哈哈大笑,小路险峻崎岖,虽绕了过去,只怕摆脱不了。
“所以你将计就计?”李景风喊道:“自己一个人赴约?”
萧情故指着一处坡地道:“那!”
两人上了坡地。
“你真确定义兄接着那颗石头了?”萧情故问。
“我连你石头上那张纸条写什么都看见了。”李景风回道。
“写了什么?”萧情故好奇问:“你真能看这么细?”
“看见了,但看不懂。”李景风道:“你字迹太草。”他望向远方,皱起眉头道:“没见着人。”
眼看追兵渐进,李景风问道:“你确定你义兄真会来救你?”
萧情故道:“你没听二妹说,他有金色灵色吗?”
李景风哈哈大笑,又道:“被追兵遮挡住了,有没有人来,瞧不清楚了。”
那百余人旋即赶到,将坡地团团围住。李景风认得,当日在戏台上三个弩手也在里头。
萧情故皱眉道:“副掌门?”
秦昆阳笑道:“怎地不跑了?还是逃不掉,认命了。”
萧情故望向李景风,李景风点点头。萧情故提起马鞭指着秦昆阳道:“你都已经是副掌门了,为何还要加入嵩高盟?”
秦昆阳啐了一口道:“行了,嵩山一连出了几代废物,没一个能成事,嵩山就是少林底下一个门派,那泰山又算什么?嵩山底下一个门派?嵩泰不分家,指望的是泰山能像彭家威风。”
“你这念头秦掌门不知道吧。”萧情故故意拖延,道:“娘要是知道你是主使,定然难过。”
“呸!别提你娘了。当年嫁给苏长宁就是犯蠢。”秦昆阳道:“你要自尽,还是想死在我手上?”
李景风拔出初衷,对萧情故道:“萧公子,我要替奚大哥报仇。”
萧情故点点头,连他也瞧见了后方的尘沙。指着秦昆阳身后道:“你想杀我,还得看我兄弟答不答应。”
秦昆阳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只见苏亦霖领着一队人马赶上。约莫也是百余人,双方见面,俱是不由得一愣。
萧情故皱眉道:“怎么只带了这些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