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都几岁了,没热水不会烧啊?”
“烧热水还要等……”余溯低着头,小声吐槽道。
“说说,怎么罚?” 自己来说,说多了自己遭受,说少了可能还加倍。
“洗冷水澡,20。不顾身体,20。”
“靠墙。” 简言意骇。
余溯双手撑墙,余冶翻着什么,有些颤栗。
“咻——”是数据线。
“一。”余溯呼吸一口气,报了数。
余溯看着地面,转移注意力分散疼痛是个好方法,可是要报数。
“五……”
“六,不是……八”速度快,力度大的三下到了余溯的臀部上。余溯有些没缓过来。
身后的疼痛仿佛散开,刺激着余溯。
“上药,再让我发现不上药,可不就是四十下的事了。”
余溯摸摸头“知道了。”
“我一会去公司,下午跟老师好好上课。”
“还是昨天的那个老师吗?”余溯问道。
“怎么?”
“能不能换一个。”余溯低着头,有些不确定的问着。
“我还有事,你先去学习。”
“是。”知道没了希望,余溯关上书房的门。看着被烫后的地方,摸一摸,有些痒。余冶在抽屉里拿出管烫伤膏,进了余溯房间。
“手上怎么弄的?”将烫烧膏抹在红处,清清凉凉的。
“不小心烫到的……” 余冶自没有心情去特别询问,余溯也不想说,他也不勉强“以后小心点。”
“嗯。”
“我先去公司,晚上回来。”
“公司不太忙了?”余溯将烫烧膏放进抽屉里。
“嗯,以后带你去看看。”余家的公司余溯还没有去过。
余冶开车走后,余溯站在窗户前多看了几眼。
“老师好。”余溯打开门,后退了几步。
“昨天的要领复习了吗,我来检查一下。”余溯将茶水倒入茶杯中,端起来,递给甄贾。
“不错不错。”甄贾接过茶杯时,故意在余溯的指尖轻轻摩擦。
车内——
余冶想拿手机跟那边商量一下合同,却发现手机没带。
“这个记性。”余冶揉揉太阳穴。
“老师,劝你注意点。”
“余溯同学,你这是什么意思?” 甄贾装作不知道抿了口茶。
“别装了……”余溯在茶几下面放了录音笔。
余溯不是那种唯唯诺诺,任人摆弄的人,所谓的“老师”来了之后,余溯就开启了录音,只要把他的真面目揭掉……
“昨天还唯唯诺诺,今天就这样?”
“你的表现我很不满意,我会跟你的父亲通知。”
甄贾的手划过余溯的脸“余溯同学,这样的表情可不好,不礼貌。” 大概是忍耐不住,甄贾的手完全的覆盖在余溯脸上。
“余溯同学,你的脸好滑啊——”暴露了。
余冶正在拿钥匙,甄贾的那句话不大,他在门外听见了。
余冶用钥匙插进钥匙口,利索地打开了门“把手松开。”
余冶将余溯拽过来“爸……”
甄贾在兜里掏着什么,冲向余溯。
是刀! 这老师怕不是是个神经病。
那人速度很快,有意练过。余溯还没反应过来,余冶便向前挡住那一刀。血露出来,在地上流了一小瘫血。
“回来——”蓝牙耳机传来命令。
甄贾收起笑容,将刀收起来,从安全通道逃走。
余溯拨打了120,等着医护车。
“不深,没有生命危险。”
余溯松了口气,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余冶。
17
—
“什么意思?”甄贾看着对方。
“你失败了……”
“就算我不杀你,组织也会杀你的。”
那个男人站起来,拍了拍甄贾的肩膀“我有没有说目标是那个余溯,不得对他身边的人动一分皮毛……”
“而且,我们的约定中没有骚|扰。”后面的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既然你这么不遵守约定,那么只好抹杀了。
————
“父亲,吃药……”余溯将药片和热水递过去。
“你不上课?”余冶没接。
“我又不像你一样,竞赛就是这周了吧,期中考试也快了吧,还不去准备?”
“我请假了的。” 余溯有些犹豫。
“那你期中考试要是退步一分,你给我等着。”
余溯扣着裤缝,赔了个笑脸“那爸好好照顾自己,我先走了。”
他走出病房,一直回头看“没生气吧。”
冒着胆子跟余冶开了个玩笑,好久没干过了。
余溯这半个月根本没上过几天学校,他来到取药处,将药单递过去。
“快喝吧,刚我看小余在取药。”余舒崖把药盒放在桌子上,余舒崖连夜赶飞机回来的。
“那人你从哪找的?” 礼仪老师是余舒崖找的。
“机构。”
“哪个机构。”余冶追问下去。那人明显就是对余溯下手的。商业里的大大小小,都需要提防,太有生命危险了。余舒崖不知道怎么说,岔开话题。
余冶盯着余舒崖的眼睛,想看出什么。
亲人也需要提防。
可余舒崖是学心理的,对怎么掩饰内心最为了解。
“大伯,你来了。”余溯将取的药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
“回学校上课,这里有我。”余溯有些不放心,看着余冶。
“回去。”
“知道了。” 余溯点点头,收拾好放在这里的书包出去。
他不傻,两个人明显有话要聊。刚才的对话,余溯听见了。那个老师是大伯雇来的,那个老师冲着自己来的,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余溯这几天被余冶勒令禁止进入医院,只能等余冶回来。
物理竞赛是在这周六,在一中举行。余溯苦苦纠结着一道压轴题,几张纸团被扔在桌角上。几滴汗顺着脸颊滴在纸上,笔墨晕染开。
余溯合上物理题册,倚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小憩一会,脑子里还是那道物理题,久久不能消散。余冶回到家,看到的就是倚在椅子上睡着的余溯。
“醒醒。”余溯吓得睁开眼,怎么就睡过去了……
“洗把脸去。”
余溯打开水龙头,冷水冲在脸上,有些发抖的凉,不过倒是清醒许多。
倚在椅子上,脖子有些酸痛,还没有恢复。
余溯还有些懵,脑子里的那道物理题阴魂不散。想想刚才余冶的脸色,不太好。刚才算是学习分心了吧,余溯刚才确实没有注意时间。
“父亲……”余溯敲敲余冶的门。刚睡醒,还有些困意,也使不上力气。
“进。”
余冶在书桌前查阅着文件,余溯站在他面前,忍不住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昨天几点睡的?”余冶不在的这几天,余溯的作息规律简直白夜颠倒。这几日为了物理竞赛,余溯一直没合过多长时间的眼,倒不是有多么拼,只是不想辜负了这场竞赛。
“一点……”余溯小声地说着。
“大点声,没吃饭?”确实没吃饭。余溯在心里面说了句。
“一点睡的,十点醒的。”
“就为了物理竞赛?”
不管什么考试,什么比赛,余溯在最后的关头总是跟拼命三郎一样。什么也不顾作息规律颠倒、不吃早饭是长有的事。中考那年,余溯因为营养没跟上,进了医院。
“饭吃了吗?”
“早饭和午饭都没吃。”余溯心里有些恐慌作息规律这一条就有他受得了。
“上次谁说的来着,再有下一次翻倍惩罚。”余冶装作思考的样子。看起来父亲心情不错?
“我错了,不会有下一次了。”
“上一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认错倒是认的挺快,总是不会改。
“知不知道不吃饭会营养跟不上,还想进一次医院?”余冶恢复了严肃“是不是以后吃饭睡觉我也得在旁边盯着你。”
余溯低着头听着父亲的训诫“不是……”
物理竞赛也快到日子了,因为受伤没考好可就亏大了。
“怎么罚?”
“作息规律颠倒,30;不吃饭,30。” 又要遭殃了。
“翻倍,一共120下”饶是余溯想起上次说的翻倍,暗暗苦恼,自己给自己设了个这么大一个坑。
“物理竞赛之后找我领罚。”
“是。”余溯有些惊讶,不过倒也合理。
“父亲,礼仪课程怎么办,要找新的老师吗……”余溯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岔开话题。
“不用,我亲自教你。”余冶将文件合上。
余溯有些颤,亲自来教。
“好好学。”
领罚的事情被安排在了竞赛之后……不过余冶说的那话倒是真的。
一日三餐,非要盯着余溯,就算有事情在公司,也让余溯拍视频或者视频通话。
余溯扒掉碗里最后一口米饭,放在桌子上“我吃完了。”
“嗯。”余冶挂掉通话。
余溯将碗刷干净,被人盯着吃饭这不是小孩子才干出来的事嘛……
18
——
白家——
“忍一下……”白栖迟将三七粉洒在白木栖的手上。白木栖的右手上有着三道破开的血痕,鲜血一直在往外流。
“唔……我还没在家见过这种东西诶,白家什么时候有的?”白木栖装作轻松地说这话。三七粉,一种让血更快凝固的药物。白栖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在医药箱里翻到的。
白木栖想把上面的粉吹去,却被白栖迟拦住“吹去又要流……等彻底凝固在弄去。”
“好吧……二哥还在下面等着你呢,快去吧。”白栖迟握着拳头,可能一会等他的不是这三道血痕,而是更深更痛的……白栖迟摇了摇头,什么时候开始逃避责任了,他走向门边,过去了。
等到白栖迟走去,白木栖装不下去了,她怕疼。更别说十下打到同一个地方了,三道血痕30下。更多的血渗出来,白木栖碰了碰,又突然一缩。
“父亲,你回来了。”余溯接过余冶的外套,有些酒味,看起来又是去场合了。“嗯。”余冶的脸有些红,不过看不出来醉。
余溯走向热水器那边,温度刚刚好。余冶迷糊糊走向屋,身子有些不稳,尽管扶着墙,还是撞在了墙上。余溯忍住笑,将余冶扶起来,余冶似乎看见余溯在忍住笑,装作严肃地说了句“还笑!”说便余冶也不顾原因地笑起来。余溯弯弯嘴唇,将余冶扶到床上。
余溯拿了醒酒茶,给余冶喝下去。余冶拿着醒酒茶还有些不稳,差点洒在衬衫上。余冶去了浴室洗完澡后,差不多醒了,提醒余溯早点睡觉便回房了。
余溯进了屋,看着桌上的物理题册,有些彷徨。明天就是物理竞赛了,努力全部都会在明天展现。
“高中物理竞赛请往这边,高中数学竞赛请往这边……”余溯背着书包,手里拿着物理知识的小册子,默默背着。沈宸宇也参加了这次竞赛,他看见余溯,递过去一个三明治。余溯合上小册子装进书包里,把三明治上的保鲜膜撕开,任凭沈宸宇搂着自己的肩膀。
“怎么样,有没有信心进复赛?”
余溯想了想,摇摇头又点点头。“什么意思啊?”沈宸宇笑笑,把自己的随身物品放进柜子里,进了教室。
余溯也吃掉最后一口三明治,将手机静音放进书包里,紧跟其后进了教室。余溯正拿着自己的座位号看着座位,刚略过一个座位,那个座位上的女孩敲了敲桌子。
“好久不见。”白木栖看着转过头的余溯,微微笑道。余溯愣在原地,手上突然一松,纸条落在地上。白木栖将纸条捡起,递给余溯。白木栖的手上还有着三道裂痕,看起来是伤。
“好久不见,谢谢。”余溯接过纸条。白木栖也来参加了物理竞赛,也是学理的吧。
“各位同学回到座位,马上就到时间。”监考老师蹬着高跟鞋进来,手里拿着密封袋。
余溯回到自己座位,等待着发卷。“兄弟,一会能不能借我看看。”后面的人戳了戳余溯的后背,用手掩盖住嘴,小声地说着。
“安静——”监考老师数着卷子,放在第一排。看到有人鬼鬼祟祟,便警告一下。答题的时间很宽裕,不过这是竞赛题。余溯拿起笔开始画条件,后面的人一直在嚷嚷传答案。
监考老师在后面,没有看见。余溯不想管这件事,可是后面那人一直在打扰自己做题,叫住了走过的监考老师。“老师,后面一直在小声讲话。”监考老师走过后面敲了敲桌子,以示警告。
余溯听见后面的人小声骂了句,安分了一会后可能什么也想不出来,就装作碳素笔掉在地上,假装去捡,去瞄四面八方的答案。
“还有十分钟……”余溯落下笔,翻了翻试卷没有基础错误。后面的人似乎按捺不住了,一直跺着脚。
“哗啦——”后面那人抢过余溯的试卷,在抄着。余溯猛地站起来,监考老师发现了情况赶过来,在那人卷子上画了个0。
“你认识他吗?”监考老师问着余溯。
“不认识。”监考老师将信就疑,问了余溯的名字,一会打算去监控室调查清楚。
“你怎么每次都能瘫上这种事?”沈宸宇看着站在监控室外面的余溯。“你以为我想?”余溯倚着墙,看着天空,长长叹气。
监考老师从里面走出来,沈宸宇问了句结果。“跟他没关系。”余溯松出一口气。“走啊,吃饭去。”沈宸宇拉着余溯的胳膊往校门口那边走去。
“不了,我回家。”余溯苦着脸,他还有账没还呢。余溯踢着脚下的石子,似乎刚才的那件事令他心情有些不愉快。他觉得后面那人挺熟悉的……却说不出是谁。前面的路口他俩不顺路,余溯说了句再见回了家。
“痛痛痛,你别揪我耳朵——都老大不小了……”余溯路过公交站,看见一对父子。好像某根弦在余溯脑中连接起来,是洛阳,后面的那个人是洛阳。物理竞赛需要每个学校都要参加,洛阳他们学校可能就是找了几个凑数的……他和洛阳已经两年多没见了。
“诶呦,那竞赛不就是凑数?别多想了……”
“要是进去了,不就能改变咱学校在外面的看法嘛,这件事也是我不对。”烧烤店的外面有烟味呛出来,一排排的长凳上带着许多擦不去的油渍。洛阳拿起烧烤盘上的一串肉串,撸进嘴里。
“你一个学美术的,能改变什么啊?”
“你可别找人家麻烦去,作弊确实不好……”洛阳担心自己兄弟会去找余溯麻烦。
“父亲……”余溯端了杯茶进了书房。
“嗯。”余冶应了声。领罚这件事情,余溯一直记在心里,可是能说出又是另一回事……余冶看了眼余溯,又转头回到文件上。
余溯低着头,正想着怎么说领罚这件事,他低着头一直瞄着余冶。“有事?”余冶抬起头,装作故意地说着。“来……领罚。”余溯稍微抬头。
“听不清。”
“领罚。”余溯鞠躬,稍微提高了点音量。
“撑这。”余冶起身拿了藤条,点了点桌子。余冶似乎很忙,打的比较快,疼痛叠加在后面,麻麻地痛。
“唔……”偏偏不好,余溯的手腕上开始痛起来。余溯稍微动了动手腕,疼痛更加强烈,后面的抽打还在继续。
“咻咻咻——”
余溯低着头,把重量压在右手上,好缓解胳膊的疼痛。疼痛让余溯缓不过来,眼前有些模糊,连什么时候余冶已经坐在书桌前批阅文件都不知道。
余溯稍微动了动,身后的疼痛袭来。余冶看着自家儿子那脸痛苦的表情,再看看那不敢动的胳膊,发现了端倪。
“过来。”余冶捏着手腕,动动“要不要再去做个理疗?”
“都可以。”
“都可以?”余冶在余溯胳膊上拍了一下“能有个准确答案吗?”
“疼……”余溯反射性地抽出胳膊。
“我去联系一下那边,有空就过去。”
……
“不对,再高一点。”一下藤条打在余溯胳膊山。余溯将茶壶端高一点,姿势已经摆了十分钟,有些变形。余冶拿着藤条在旁边,纠正着余溯的姿势。
助理敲了门进来,将文件递给余冶。余溯还在那里保持着姿势,看着进来的助理,脸上透着微红。
“休息一下。”余溯呼出一口气,将茶壶放下,揉揉胳膊。
“明天我有个场合,你跟我一起去。”
19
—
“父亲……”余冶局促不安地坐在车上,第一次参加这种东西,有些惊慌。“别担心,今天只是吃个饭。”
订的酒店很快就到,酒店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余冶下了车。余溯只好跟在余冶后面,深呼吸一口气。“小余,这是你王叔叔,这是你赵叔叔。”
余溯跟两个人打了招呼,赵叔笑起来“这孩子真有礼貌。”
“都进去都进去,今天我请客。”带着啤酒肚的王总似乎没听见余溯说的话,摆摆手让大家进去。
余溯站在原地,看着那走散的人群,不知去哪。“跟着我。余冶已经向前走了几步,余溯跟在身后进了房间。
餐桌上的礼仪是最复杂的,不能转桌子、不能来回翻盘子、长辈动筷之前晚辈不能动、不能第一个落座……跟着来的也有几个孩子。余溯跟另外的几个孩子坐在一起,那几个孩子似乎是参加很多了,在地下偷偷地说着话。余溯融不进去,就低着头听那边说话。
“最近这个股票啊情况可不太好……”
“这股票总是跌落。”
不知道那位王总是怎么岔开话题的,不一会话题就被引到白家这块。商业的这些套路,几个老总怎能不知道。
王总一直对白家有着敌意,上次在晚会也是一样,故意勾搭白家的长女不是没人看到。只不过王家在商业还是能挤出头的,不敢碰。
“白家那所谓的小姐除了那套皮囊还有什么用啊……反正那继承人是那小的,还不如下来呢。”
余冶只能笑着听,没做任何参加。整个房间里就王总在那里吧啦吧啦。
“又开始了,这姓王的。”几个孩子在那里偷偷摸摸地说着王总的坏话。看起来大家都对那王总有些敌意。余溯开始还听着,越听越忍不了,只能强压着心里那股热气。
“那白家小姐,是不是就是靠白栖迟上的位啊……哈哈哈”
“王叔叔——”余溯唰的一下站起来,稍微瞥到余冶的脸色有些变化,临时改了口“我来给您倒杯酒。”
余溯拿着酒瓶倒在王总的酒杯里。喝不死你。
那王总还在那里说着,似乎都能编出一万字小作文来。“王叔叔,这样在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好吧,会遭人报应的。”
王总的话被噎住“这种话哪有什么不准啊,大家也就听个笑话听听。”
“您了解过她吗?谣言止于智者,您难道不应该将这种谣言的消散停止下去吗,而不是加大宽度地肆意传播。”
“我不知道您从哪里听来的,但是谣言和事实我相信王叔叔应该能分辨清楚。”余溯双手举着酒杯,将酒递过去。
几个小孩看这一阵仗,在底下哗啦哗啦地鼓掌。这王总谁都说话,连小孩也不放过,几个小孩自然心里高兴。余溯没顾自家父亲的脸色,在王叔叔拿过酒杯,就回了座位。
“兄弟,你刚才可是说的好啊。”
“考不考虑,加入我们四才子。”
余溯坐在座位上,还有些许的懵,手伸进口袋里不停地颤抖着,他父亲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余冶的脸色已经冷了好几度,连身边的人说话都是应付几句。
“赵叔叔再见——”等到所有人散去,酒店门口只剩下余溯和余冶。余冶看了眼余溯,丢下一句跟上就上了车。余冶叫了代驾,站在车外。余溯坐在后面,两只手来回地搓着,他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书房去——”余冶拿了睡衣进了浴室,看着门口站着的余溯,气不打一处来。余溯应了句是,小心翼翼地进了书房。
“我有说过吗?”
余冶推开门进来,冷淡地说了句。余溯有点没反应过来,身后就被打了一下。戒尺在身后落下,余冶打的急,疼痛也更强烈。
“在场合上我让你胡乱非为了吗?让你干什么了?”一字一下。戒尺发出“啪啪”的声音,余溯的身子向前跌去,不过幸好稳住。余溯想远离身后的戒尺,步子向前走了几步。身后的戒尺落的更快更急,余溯只能挨着,不能逃离。
“课程白学了吗?你这性子能不能沉稳些。”余溯自知有错在先,不敢躲避。戒尺更重了,余溯没稳住,在倒下之前,扶住了前方桌子,手被硌地一疼。
从头到尾余溯没说过一句话,不知道说什么。求饶,不敢。解释,不知如何解释。被疼痛压住的他连口都很难开,身上不仅痛,就感觉……心里也一抽抽地痛。仿佛内心被人拨开那刀一直戳动,刺痛的那般感觉。
不止这次,这种感觉已经不止一次出现过。余冶不知道的是,学了商业这方面的课程,学校那边的课程已经不止几次搞到天亮。更不知道的是,他儿子失眠了。
20
—
余溯轻轻坐在椅子上,等到全身放松,身体才坐实下来。身后的疼痛猛地一上来,余溯抓紧了笔,压制住声音。
面前的白纸被余溯抓的皱了起来,余溯重新拿出一张白纸,在正中间写上“情况说明书”几字。
父亲罚了一千字的正楷情况说明书。检查容易,说明书倒是不容易糊弄过去。所有的细节都要描写清楚,写多了被认为凑字数,写少了会被认为态度不认真,总归都是不好的。
不能修改,纸张不皱,墨迹不晕染。
余溯在脑中构思一句话,把认为凑字数的词换成高档词语写了上去。
大概思考久了,在临霜降的日子额头上竟也出了细汗。情况说明书差不多可以了,余溯在最终的末尾画上句号。
身体坐得早已麻痹,有些站不起来。余溯试着活动活动双腿,身后稍微抬起,等到缓过来后,站直扶着桌角。站起来眼前还有些眩晕,似乎坐的久了,也是老毛病了。
“中午不回来吃了。”
“期中考试定在十一月左右,不要错过哦。”
余冶和沈宸宇的消息同一时间发来,大概是昨天的事情给父亲惹了麻烦吧。余溯眼睛有些酸,生理性的眼泪流出来。余溯给二人回了个“知道了”,便把那张白纸放在书房的书桌上,用东西压好。
余溯拿了药膏进了房间,将房间的门反锁起来,还有窗帘拉好。上药是余溯非常不喜欢的事情,可不上药就好不快,他也不想顶着一身伤去上课。
余溯将休闲裤拉到脚踝上,小腿、臀部还有些青紫,一些地方还有着淡淡的红色,余溯碰了碰,有些硬。
昨天罚过之后便是凌晨,自然没有时间处理这些伤口,肿块也没有揉开。余溯扶着桌角,紧闭着眼睛,将身后的肿块揉开。
两条白瘦的腿暴露在空气中,凉气碰在皮肤上,有些发冷。折腾了许久,药才上完。上药本就不好熬,余溯的笔尖、嘴唇上、额头上出现了细细密密的小汗珠。
余溯想洗个澡,可身后还上着药,还未吸收。不过余溯可不管这些,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冲了个热水澡,舒服多了。只不过身后的药白上了……
想起沈宸宇刚才发的考试通知,余溯趴在床上翻了翻教材。距离上次去学校还是家长会的那几天,大概快半个月了。余溯不知道学校的课程进度,跟杨逸发了条微信。
看着杨逸发过来的学校进度,余溯一个一个对着比记录下来。语文没有多大问题,古文背过了,数学和物理还有几节内容,化学也是,英语自然是没问题。早在初中时,余冶就给自己请了专门的外教。
太阳躺在天空上,像要睡着一样,懒洋洋的。刺眼的阳光直射房间,窗户发出“哐当”的声音,伴随着冷风袭入。余溯拿出一本数学习题,趴在床上写着习题。照在房间里的阳光似乎变换了方向,照向了另一方。
“玩够了?”白木黎看着白木栖手臂上的打痕,冷着声问道“虽然家法没在你身上一下一下落到,但是——家法也不是你能轻视的。”
“哥,你不是答应了吗?”物理竞赛,明明你同意了。白木栖的胳膊颤着,藤条又挨个打上每一道血痕。
血迸溅而飞,白木栖痛得低下头去。轻视家法,怠慢功课,是白家万万不可以的。白木栖不知道为什么物理竞赛就是轻视家法,就是怠慢功课?
“既然能挤出时间去参加竞赛,那就还挺闲的,把高二的书抄一遍吧。”白木黎将带着血点的藤条洗净,消毒,放进抽屉里。出去的时候留下一句话。
“你只能靠你自己。”
白木栖轻轻抬起胳膊,地上也已经流下一小摊血。她走进卧室里自带的浴室,讲花洒冲向胳膊,将上面的血洗净。
白木栖垂眸,没在意凉水带来的疼痛。白家的家法没在她身上紧压着,那也是有原因的。一个不受待见的孩子,谁又能挤出那心思来管呢。
抄书,不是没有罚过。只是她挤不出时间去完成那些东西,家里的课程、学业、公司早就把她压的喘不上气来,只是装作风轻云淡,一脸轻松的样子。
白木栖将胳膊缠上纱布,打开数学书,从扉页开始抄。颜色、人物、字体都要要求一模一样,这得抄到什么时候?
那晚,二人都没有睡。
21
“今年过年,小栖就别去了……”白南寻整理着文件,对着桌前跪着笔直的白木黎说道。白木黎惊地站了起来,想说些什么,发现自己破了规矩,又跪在地上。
“父亲……为什么。”
“大过年的,破了气氛可不好。”前些年还没事,白家老辈看到白木栖还没说什么。不过去年,直接让守在门外的人拦住了白木栖的去路。
白家老辈重男轻女,外人不皆知,可内人各各皆知。小小的她以为是爷爷新的游戏,就在那里站着……一直到深夜,也看不到人影。那晚白木栖在外面哭的惊天喊地,却没人回应。
“爸……”白木黎看着白南寻,被一记眼神将话语堵在嘴边“那总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家。”
“不会找酒店?”见反省时间差不多了,白南寻摆了摆手示意白木黎出去。躲在书房门口的白木栖下了楼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心里却想着事情。
那年她11岁。
“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白木栖转过头,跪在沙发上,脸上装作轻松的样子。
白木黎冷着脸“你待在家里。”既然他们不喜欢白木栖,那还让白木栖去迎合着他们去干什么,井水不犯河水。白木栖愣在沙发上,没说话,看起来有些失望。
“他不喜欢你,你也没必要去那讨人嫌。”
“做好你自己就行。”
白木栖点了点头,没懂他说的什么意思。她知道爷爷不喜欢自己,可是不喜欢并不等于讨厌呀,万一……哪天就喜欢上了呢。
再后来,她长大了。也没那么纠结有没有人喜欢她了……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白木栖在纸上写下一道算式,心里默念着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这年她17岁。
深黑的夜晚中,唯有一人孤单奋战。余溯刷完一套模拟题后,才发现没有吃饭。他没放在心上,不吃饭在他身上已经习以为常。
到余冶回来,余溯已经在床上趴着睡了觉。手中握着的笔在纸上无知觉地划了几下。余冶打开灯,余溯被照的一惊,醒了过来。
余冶累了,也没空收拾他这副样子,只是让他收拾好,就去休息了。余冶看向空落落的厨房,心想余溯今天又没吃饭。
他看着卧室里已经灰溜溜躺到床上的余溯,稍许警戒了一下他。公司似乎遇到了难题,余冶总是在深夜回到家。所以一日三餐全靠余溯自己弄,早晚饭不吃,中午就和着面包,是常有的事。
“哗啦啦——”余溯按下马桶的冲水键。余溯刷了下牙,将刚才吐过的证据试图抹掉。
余冶做的面条还温和着,余溯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食欲。只能夹起一两根面条咽入肚中,余冶将盛着面条的碗往他那边一推。
“不想吃就别吃。”
余溯拿着筷子看着推走的面条,只得将筷子放下,回了房间。“别写了。”余冶推开屋便看见余溯还在算着物理题。
“吐了?”想想也是,他儿子这一天三顿都不吃饭,难受是不可避免的。余溯点了点头,没说话。期中考试来了,余溯也没心情罚他。
“好好吃饭,这些账留着考试之后算。”
“别太拼命。”
天气愈加寒冷,期中考试的日子也一步步来临已经来临。沈宸宇看着余溯眼下的青色,笑了出来“不是,这么拼命啊……”
余溯没力气回应他,他感觉自己的胃想被什么东西搅和一样,难受得想吐。他将书包放在讲台上,回到考场座位上趴着。
困得想闭上眼,难受得想睡觉,余溯感觉自己没有力气拿笔。昨天晚上余溯熬到凌晨三点,才堪堪将模拟题做完。最近余冶公司忙,没在家,余溯也没好好吃饭。
考试的铃从喇叭里传出来,将在睡梦中的余溯拉起来。余溯将笔袋里的笔拿出来,将语文卷子往后传递。余溯强挣着眼皮看题,还没读完题,胃里又开始搅翻。余溯举起手,跟监考老师说去趟厕所。监考老师看是余溯,就准了。
余溯走向教师专用的楼层厕所,手扶住洗漱台的两边,早上赶着时间吃的面包被吐出来。接下来就是干呕,胃酸。余溯处理好,洗了把脸。
下一场的数学余溯直接没力气参加,才写完选择题,就吐在地上,虽然什么也吐不出来。余冶说过,余溯在考试前总是很拼命。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有过,只不过没有这么严重。每次考试,余溯总感觉背后悬着千万斤的铁,稍微一不努力,铁就会落下来。余溯害怕,害怕考试结果,所以他将所有万一抹除,那就只能拼命。
说实话,拼命三郎的做法有效,却得不偿失。基本考试之后,余溯得养一个星期的胃。余溯吐完之后,眼皮就不争气地倒下来。再次醒来时,余溯已经躺在了医务室。
附中判卷子的速度很快,只不过一两天,余冶的手机上便有了学校统一发来的成绩。看这成绩,余溯大概题都没做完。
火气顿时上来,说这几天让他好好吃饭,也不好好吃。到头来难受的还是自己。余溯这种考前的拼命做法,余冶本来就不赞同。
助力敲门,将文件递给余冶,看到余冶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只将文件放下,灰溜溜地跑了。
深夜——
余溯躺在床上,捂着肚子。晚上没什么力气,只喝了碗粥……胃里面像是什么在翻滚。余溯把抱枕垫在肚子底下,全然没听见余冶开门的声。
一阵阵的冷汗冒出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只顶嗓眼。床上、地上一片污渍,混着酸味的粥吐了出来。
22
余溯拿着抹布将地上的痕迹擦干,漱了漱嘴,乖乖地站在余冶一旁。
“我说过多少次了?”
“还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啪——”一下戒尺打在余溯的胳膊上。吐过之后,余溯胃里倒是好了很多。自知有错在先,余溯没有躲,受着戒尺带来的痛。
对于余溯这幅不以为然的样子,余冶甚是看不惯。像是受了惊的野马,手下的力气重了几分。压抑的情绪渐渐涌上,似乎想将公司的烦心事全部一抛而下,连余溯什么时候带上了哭腔也不知道。
“收拾好来我房间。”余冶的眉头有些舒展。公司的资金链断了,现在的资金运转也是堪堪可看。余冶被这事闹的心烦,想找一个发泄口。
余溯叩了叩门,心里一惊一惊的。
“过来——” 余溯向前挪了挪步子,但没有挪太远。余冶被自己儿子这幅疏离的样子有些诧异,也没多想。想着余溯现在还难受着,只是唠叨了几句让他睡觉去了。刚才的事情,宛如硝烟云散一般,沉寂在心底。
“跟以前一样,拍视频。”余溯乖乖点头,不就是吃个饭嘛。到头来才发现,遭殃的还是自己。不能吃辛辣,不能吃口味重的,每次助理送来的饭都只是清淡的小菜。这种清淡的东西余溯是最难以下咽的,他只好硬着头皮一口咽下肚中。
“慢点吃——”视频那方的余冶看到他这副急匆匆的样子,忍不住说道。
“学习进度能跟上吗?”现在的家业余溯还帮不上太多的忙,只是找了个金融的老师上了基础课。余溯点头说道“能跟上的。”
“明天表彰大会,有你,记得去趟学校。”尽管这次余溯没能继续拿到年级第一,可是前一百还是有的。
“我不想去……”余溯想到自己的成绩,苦苦央求道。余冶挂了电话,不是询问是要求。
余溯找到自己的班级位置,坐了上去。附中的冬季校服是羽绒服,穿着羽绒服的余溯有些圆滚滚的。余溯将头埋进围巾里,哈着气。
上去的先是文科的,余溯抬了抬眼皮,没有沈宸宇。沈宸宇是年级前五十,可能是请了假吧。不知道沈宸宇是什么原因,连这么重要的表彰还没有来。
“大家好,我是高二文科班的白木栖……”余溯看向台上,是白木栖。原来她是文科班的啊……
白木栖在台上说着自己的学习经验,在余溯的记忆里,白木栖是很爱笑的。台上的人虽说是在笑,只不过是出于礼貌的假笑……
“诶,听说了吗?本来要接管文科实验的那个余冶,余校长,突然离职不干了。”
“我怎么听说是他因为什么事情有处分被撤下去了……”
“你们在说什么?” 余溯过道外的几个人正说着什么,声音还不小,似乎想让全场的人都听见。听着他们的话越来越严重,余溯用眼神警告了他们一下。
“呦……我们忘了,人家亲儿子可在这了。”虽说已经很久没打架了,可是身体反应还是有的。余溯起来,拉着对方衣领子,对方也毫不示弱,似乎有备而来。
“别打了……”余溯对面的人袖口出现一把小刀冲向余溯,余溯躲开,衣摆被划了开口。出现了刀具,这可不就是普通的学生打架了。对方就是靠着余溯年少无知,肆意般,才敢出手。对方身手挺好,越过几个座位从后门逃走了。
“没事吧。” 余溯摇摇头,看着被划破的衣摆,心绪万千。站在台上的白木栖眨眨眼睛,看着逃去的那两个人。他们在试探余溯,并不是想真正的动手。
“麻烦老师了。”余冶看着搞乱的表彰会,欠身抱歉。开车回家的路上,一发沉寂,没有人说话。余溯从后面摆弄着手指,上次打架怎么罚的,他怎能不记得。他害怕……
“墙角站着,好好想想。”余溯依言去了墙角站军姿。余冶摇摇头,手机来了个电话,回了房关上门。
“谁干的?”
“依照调查,是Killer那边。”
“注意一点吧。”
不让余溯经常去学校的原因也在这,自从余家这边好起来之后,经常会有抓着对方的弱点好击败他们,让自己的公司更上一层楼。哪里都存在着危险,包括最近的人,最熟悉的环境。
大概多了半个小时,余冶从房间出来,拉了下余溯的手。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有多危险?”
“你差一点就没命了。”
带着训斥的话语包含着担心,余冶加重了语气。
“对不起。”余溯没有维持好姿势,低下头去。他知道对面来干什么的,自己本就深陷在危险中,却还要去触碰那荆棘。
“爸,你打吧,我受罚。”
23
寒风刮过微弱的薄窗,一阵冷风直吹心里,却吹不到心里那温暖柔软的心处,余溯扶着墙的手指已有些僵硬,戒尺挟着疾风打在后面。余冶将屋里的空调调到了合适的温度,好在是让屋里暖和了些。
戒尺打在布料上,声音有些闷闷的,疼痛没有一丝一分的减少。指尖划过墙壁,墙上有些划痕。余溯缩紧了指头,今天父亲打的格外重。戒尺往下移了位置,没有再打在已经通红一片的臀上。
“性子沉稳些,准没错。” 余溯疼痛难忍,点了点头,将话语牢记在心里。他看着墙壁,似乎在刚才的那一瞬想通了什么。身在火热,安危难保,他人给予暗护,自责则漠不关心。
余冶刻意压着力度,比往常更重的力度,目的就是为让小孩记住。到了年龄,也该插手一些公司的事情了。
这些肆意生长的角棱,是需要好好磨磨。那些凭空冒出的人,是向余溯去的。家人,致命一击的弱点。两次试探,对面到底是谁?什么意图?一切不知。
这条路上余溯要学的多着去了。
“呼……”余冶将药膏抹在伤处,凉凉的,有些发疼。余溯埋进软枕里,开始小声默念课文,似乎是想转移注意力。
大概最近因为考试倒是少了许多睡眠,晚上的时候睡不着,白天睡觉的时间频率也逐渐变多,余溯刚沾了枕头,眼睛就不争气地合上。余冶觉得这几日小孩是累了,将卧室里的窗户关上,让小孩休息了。
竞赛的复赛也在十一月末尾举行,忙完期中考试的他没有一丝休息的时间。只不过刚合上眼五分钟,那股昏昏欲睡的样子转瞬即间消逝。余冶再次推门进来时,余溯已经坐在书桌前了。
倒是没有阻止,只是把水果放在了面前,便出去了。这一坐,一写就到了深夜,坐的有些僵了,后背有些酸,手指因为握笔也发觉痛了些,余溯才起身活动了一下。
他伸了个懒腰,去了客厅。没有开灯,漆黑漆黑的,余冶去了公司,今天又不回来了。余溯握着水杯,垂下眼,有种说不出的愁绪,鼻尖酸酸的,想哭出来。
他看着胳膊上贴的膏药,小时候落下的伤,似乎那次就有人想对自己动手,只不过是父亲一直在自己身边。
休息了片刻,还想继续回屋刷题,余溯在门前停留了一小会,倒是想起自己胃的事情,去了厨房热了热菜。
过度劳累总归不好,余溯刻意地在一点点地改。他躺在床上,没有去纠结桌子上还放着的习题,可是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没有一丝困意。
他坐起来,打开床头柜的台灯,光着脚在书柜上找到了讲解金融的基础版,有老师领着这本书多多少少地也快学完了。不过里面有些深奥的地方余溯还是不怎么懂,这种东西还需要实践,才能懂其中的奥秘。
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再不睡明天的课程上肯定犯困。余溯拉开抽屉,瞅瞅门外,白色透明袋里有几粒药片,余溯把药片拿出来,掰开两半,咽了下去。
安眠药,助眠,可是吃多了会对它有一种依赖性。药片是在余冶书房里偷偷拿来的,谁也不知道。作用很快,昏昏沉沉,很快进入了睡眠。
安眠药余冶很少用,药片少了这种事自然也不会太快被发现。
市医院——
“医生医生——怎么样?”安钰看着医生进来,刷的一下站起来。安钰手上的镯子很值钱,看起来是富家太太,不过到了医院终究还是一位妈妈。她的头发随意地散落在两边,有些乱,脸上的妆也因为哭掉了,眼睛出现了红血丝,不知道是几夜未合眼还是哭得。
医生看着很是严肃,毕竟安眠药未成年人在市面上是买不到的,就算是成年人都需要处方“家里有安眠药吗?”
安钰愣了愣,摇了摇头,这种药听说有副作用,她家里从来没买过,而且家里也不需要这种东西“没有。”
“病人最近在多次地服用安眠药,甚至一次超过三片,而在昨天更是将一盒安眠药全部吞入。”医生没有继续往下说,谁都明白,大量服用安眠药会致死,他想自杀。
安钰看着病床上的儿子,疯狂地摇着头“不……不可能。”
他儿子看着每天乐呵呵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阳光少年一直是她儿子的别称,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想死这件事。
安钰一人坐在病床边,她抹抹眼泪,开了手机,把电话打过去“喂。”
对面似乎有些不情愿,语气很是不好“有话快说。”
安钰被对方这副不在意的样子气住了,自己的儿子躺在床上,作为父亲还出去花天酒地,就打了三万块钱草草了事。二人脾气都急,只不过刚说了几句,脾气就压不住地往外发泄。
病人需要静养。
沈宸宇躺在病床上,脑中父母吵架的情景越来越清晰。利器砸在母亲头上的样子,父亲脸上的巴掌印,被误伤的沈宸宇只能躲在角落里缩蜷着。声音渐渐消失,场景也渐渐模糊。
沈宸宇捂着自己的耳朵,紧闭着眼睛,嘴里喊着“爸爸……妈妈。”无助的感觉,谁懂?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完结有四个月了 现在想想小宇还是觉得很难过?现在想想真想回去宰了改大纲的我 拯救会有很多种方法 小宇只是选择了一种极端的方法 在他看来 他不后悔的 从不后悔用这种方法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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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宸宇靠在病床板上,无力地看着窗外,自己已经做了洗胃,没有大碍。大概是凉得太快了吧,一直不怕冷的沈宸宇倒也在这时候感觉凉飕飕的。
“安眠药哪来的?”安钰刚跟沈易吵过一架,说出的话也无力无气。她看上去似乎比自己的儿子还有疲惫。
“托人弄的……”沈宸宇很阔绰,安眠药这种东西也不难弄。
曾经的他天真的以为安眠药真的是一种不痛不痒的方式?那还真不是。
在药效起作用的那一刻,他真的想吐出来。
头疼恶心犯晕呕吐?哪一种他甚至都忍受不了。到最后他甚至无法呼吸,只得恳求这一切赶紧结束。
差一点,就死了啊。
“我要出院。”
“不行,绝对不行……”沈宸宇还没有完全好起来,这种时候谁愿意让他出院。看着自己儿子那双眼睛,隐藏着什么“你是不是又要去找他?”
“你们不是已经决定要给我转学了吗?”
“身为朋友,告个别嘛。”沈宸宇说的很难受,有些难忍,还要扯出笑脸,给自己的妈妈装模作样。
“我保证,最后一次了。”沈宸宇抬起眼皮看着安钰,一场没有结果的单恋,也到此结束了吧。对于你来说,我就是个匆匆过客罢了。
安钰也不忍心看他这么难受,心中压下那股恶心,勉强答应了。
沈宸宇穿着棉袄,来到大门面前,看着用瘦金体刻上的校名“南城附属中学”。南城最好的学校之一,只不过这是他最后一次来这了。
天台的风很大,似乎能把人吹起,吹到那无尽的黑洞。“来啦。”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内心波澜不断,手上的香烟随之捻在地上。
“嗯。”大概发觉到了沈宸宇的变化,余溯没说什么。
“我要转学了。”沈宸宇站起身来,拍拍裤子上的灰“那件事考虑了半年也该考虑清楚了吧。”
余溯看向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回答。看他这反应,沈宸宇知道了答案。
从前——
沈宸宇小时候因为早产,身子看起来总是弱弱的,进过医院多次。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废物,一碰就倒的花瓶。
“给我,给我。”带着哭腔的沈宸宇缩在墙角,手中还抱着一小截玩具的胳膊。
“切,都断了。”几个大男生将玩具扔在地上,不屑地说道。沈宸宇将玩具捡起来,拿起一小截胳膊,想按上去……这是他今年的生日礼物,他真珍贵,毕竟这是父母第一次没有在生日的当天吵架,还非常开心地把礼物送到自己手中。
他们几个就在学校门口附近的地方,明目张胆,大摇大摆,不屑一顾,很多小孩子看他们这幅样子也不敢上前伸出援手,一些家长看了也只是指指点点便略过了。
余溯上周末刚学了新招式,正比划着,看着几个人欺负一个小孩,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上去把人家摞倒。这事那几个人的家长也找了余冶,余溯哼哼唧唧,跟蚊子声小地糊弄了过去。
毕竟是件好事,只不过方法不对。
当时,沈宸宇泪汪汪的大眼睛就看着他,只不过就说了声谢谢。这便是两个人的初识。
到了后来,沈宸宇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人人都说,爱情是自由的。可沈宸宇跟母亲提起来自己可能喜欢男生的时候,一脸皱眉的表情便出现在他们的脸上。
到了后来的后来,沈宸宇发现,他喜欢上了余溯。藏了两年的暗恋,最终还是被自己的父母揭露。余溯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第二天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沈宸宇跟他坦白一切的时候,他似乎没有什么反感。
“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余溯将身上穿的外套脱下来,垫在地上,他拍了拍衣服,微微一笑“坐啊,站着不累吗?”
沈宸宇依言坐下来,听到身边的人又一说“我很惊讶,有人能够喜欢我。”
“挺多人喜欢你的啊。”沈宸宇随口一说,这也是事实啊。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
“沈宸宇。”余溯脸上的表情瞬时严肃“你不应该只是这样,这种作法不可是你的作风。”
变化突然在某一刻放大,沈宸宇看上去一下子变颓了,没有平常的阳光。
“我是不喜欢你,但我会在你身边。” 沈宸宇在那一刻跟上了蜡一样愣住,转眼间便恢复了平常那副轻松的样子,果然,跟喜欢的人说话就是很轻松好。
“我会在你身边。”仿佛余音绕梁,久久不消逝。
沈宸宇来这里不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而是他害怕……害怕自己在那小小的狭小的病房里又一次自杀。
“走的更远,才能看的更远。”
或许我们以后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呢?那么结局会是怎么样?
我还会继续选择这样的结局吗?
整个世界仿佛黯淡无比,但是在那一刻,他察觉到,自己的世界又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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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溯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被风吹的直啰嗦,不好的直觉在心中一遍遍回响。他搓着手,垂着眸,沉下心去。
他脚步匆匆,上了公交车。眼神望着窗外,眼神空洞。他在自责,沈宸宇家里的情况没有他大致了解。为了自己,沈宸宇和自家那边也是吵了大大小小的架。
沈宸宇妈妈不喜欢自己,尤其是知道沈宸宇喜欢上了自己之后。曾经,她好得还知道收敛一些。而现在,那股厌恶的表情似乎像撞了牛一般,冲自己袭来。
余溯回到家,躺在床上,卸下疲惫仿佛轻松了些,只不过另一边的沈宸宇感觉又陷入了困境。一个少年的生命,即将临尽。
“直接把他弄出国,离那人远一点是一点。”
“好好好,你自己办,我这里还忙着。”
“你又在外面忙什么?这么久不回家,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有着老婆和孩子呢。”说着安钰就站起来,嘴上的火星子一直冒出来,说个不停。
沈宸宇无力地抬抬眼皮,转着手里的魔方,没搭理那俩人。安钰看了看他,把手机冲着沈宸宇“快点,让你爸回来,你爸就听你话。我话他现在都不听了。”
沈宸宇看着两难的选择题选择逃避,他站坐起来,把茶几上的水杯拿起来喝了口谁。
“挂了……”焦急不耐烦的声音传出来。
“问他?天天跟那谁鬼混,都混成什么样了。”
“跑去学文,他学了文能干啥啊,到头来还不是考的稀巴烂。”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沈宸宇拿水杯的手顿了顿,摇了摇头,确实如此。他拿起手机,站起身来,进了卫生间。他打开水龙头,塞子正好盖在口上,很快,水流的高度慢慢地上来。沈宸宇用手捧起水,洗了把脸。看着那还溅着水花的水,他将头伸了进去。
水是凉的,心也是凉的。
“咳咳咳——”终是不想以这种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光彩夺目的世界就在前一秒被自己的母亲亲手掐断火花,从此黯淡无比。
他躲进屋,锁上门,不希望自己再次被打扰。他打开了窗户,有防护栏,实现的可能性不太大。
说实话,他不想死。但也不想活……往往生死的念头就在那一刻定下,他不想过这种生活了。他把防护栏的钥匙拿出来,一根根地拆下来,人掉下去会是什么样?
他掉下去还能保持帅气的姿势吗?会不会血溅了一地啊……也好。
“扑通——”
“啊啊啊……血。”
“快打救护车啊。”
众人围在一起讨论着,胆小的人匆匆走过,有人看热闹,有人想着这孩子出了什么事,有人路过……
小区的微信群里都在讨论着这件事,安钰看见了,随口说了句这父母怎么办啊。手机点击在那张图片上,猛地一颤,她跑向沈宸宇卧室,敲着门。
“沈宸宇!”
“开门。”
她慌乱地在抽屉里找出钥匙,泪水滴在发抖地手上,嘴上还喊着一定要没事一定要没事。
“啪——”卧室门撞到墙上,一堆管子散落在地上,防护栏上的。她跑到窗户,往下瞅了眼,脚步往后匆匆退步“不……不可能。”
大概是恐惧吧,她晕了过去。
教育的成功与失败,就在即刻间。
结局仿佛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注定谁也不能改变。施虐者”披着“受虐者”的皮,去寻那本就无辜、单纯的人索要费用……可笑。自己的失败,全部推脱给别人,何曾忘了他该担心的是本就已经丧失生命的孩子。
“你别说了,你儿子现在都死了,你快回来啊啊啊。”
“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另一边不耐烦了,直接利落地挂掉了电话。安钰和沈宸宇的父亲本就是商业联姻,后来安家却没想到沈家只是在利用自己而已,放长线钓大鱼,把自己搞的人财两空。倒是沈父舍不得安钰这条细皮嫩肉的鱼,也就放在身边了。
一人为身体,一人为钱财。安钰能为了钱和自己家搞翻起来,断绝关系……在别人眼中,自己是尊敬高贵的沈夫人,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已经不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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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余冶从抽屉里拿出一小袋药片放在桌子上。余冶本想拿余溯抽屉里的剪子用一下,却没发现了这种东西。
余溯刚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余冶坐了多长时间,那袋药片正躺在桌子上。
“哪来的?用多久了?”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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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体验过吞下一整瓶安眠药的感觉?
胃像被什么利器搅翻,总之很痛,呕吐感、晕、痛等大大小小的感觉猛浪若奔。
高空的眩晕感是什么样的。
沈宸宇没有想过自己的结局会是这样,但他一定也不惊讶。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的了,大概这才是最好的归宿吧。
世俗、厌恶充斥在他的脑海里,他跳下楼的那一刻仿佛没有什么时间给自己思考,只希望自己落地的时候不要这么狼狈,摆个poss也好。
“扑——噔。”落地的响声宛如心跳声扑通扑通。
此行不枉,愿期盼如所许般。
这大概是沈宸宇对这个世界最好的愿望了。
自己的生命被自己亲手掐断,向阳而生的玫瑰也如被人生剥了灵魂,枯萎。
花会凋谢,人也会放下。
不到几秒,沈宸宇回想了自己的这十几年。
能让他崩溃到极致的事情能有什么啊。
“选文科,我看你胆子是大了。”安钰看着新排出的班级表“假冒家长签字,这件事情你跟我商量过吗?”
“哦,是不是他要选文科,你也跟着选。”
“你一辈子的前途啊。”
“你自己怎么想的,你倒是说话啊。”
等等的话语。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坐在一边,左耳听右耳出,没有将母亲的话放在心上。
只不过在母亲又要辱骂他爱的人时,他似乎总感觉自己就要跳起来一样,但那是自己的母亲,亲生的,万万不可。
安钰数落着他“你再这样,是不是就跟你爹混去了。”
“别跟我提他,我不想听到他。”沈宸宇站起来“我喜欢文,从始至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妈……我累了,先睡觉了。”
“滴答滴答……”时钟悄悄地转到十二点,翻来覆去的他怎么也睡不着。
开锁声响起,沈宸宇下床把门锁住,不想听到那个人说的任何一句话。
“回来了?”很疲惫的声音,是母亲。
“起开。”父亲,这个词好像很陌生。毕竟在他的印象里,父亲无非不是和母亲吵架,就是殴打母亲。
“你儿子选了文。”
沈父身上的衣服滑落,去了浴室,随着关门的声音伴随着“关我屁事。”
听起来他心情不大好,不知道后面还要发生什么。安钰这几年的身体状态都不太好,看起来像个唐颓的老太太一样,在什么事情身上都是寸步难行。
等到他出来,安钰刚想张口跟他聊聊沈宸宇的事情。话还未出口,就被沈父扇了一巴掌,随后从地上的裤子口袋里掏出来一张银行卡。
“我心情不好,一个小时。”
她刚想抵抗,可是自己的力气根本不如他。沈宸宇悄悄听着自己母亲那边,直到像是什么东西砸到地上,沈宸宇打开了门,去了主卧。
可他却忘了,自己的身体也从小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