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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母的手术日期定在陈嘉乐生日后的三天,也就是林钰晚生日后的两天。陈嘉乐每天都做了饭往医院送,连带着给王烁那份也做了。陈母精神养得不错,王烁更是胖了三四斤。
“陈哥,你是开饭店的吗?”
王烁扒拉着饭盒里色香味俱全的菜,又看了看自己肚子上的肉。最近陈嘉乐自己没什么胃口,脸颊消瘦了些,显得轮廓更加深邃。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王烁就自言自语道:
“好像不是........阿姨说你是做模特的。我寻思也是,我们学校里都没见过你这么帅的,陈哥你要是去了我们那儿一定是校草。”
陈嘉乐摆摆手没说话,他手里还有一份盒饭,是待会准备给陈羽送去的。
“陈哥,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问。”
“你和那个林钰晚是什么关系啊?”
王烁藏不住目光中的好奇,只能将头低了一些。
“我第一次见到他都被吓住了,本来以为是个土老板,愿意开那么大价钱救人!结果这么年轻,还这么.......”王烁说着说着脸莫名其妙红了,“他也好看,我......”
“好看吗?”
陈嘉乐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语气有多冷,王烁瞬间收回了思绪,一看陈嘉乐的脸色赶紧说没有没有。
没问题的当然是王烁,长了眼睛的都知道林钰晚的模样是如何出众,只有陈嘉乐这样的神经病才希望全世界除了他都是瞎子。他就像一条忠诚的狗,只有在听见林钰晚名字的时候才会竖起耳朵。
瞥见王烁那副慌张的样子,陈嘉乐松了松语气:
“我跟他是朋友。”
今年过年的日子分外早,除夕在开年的第三周,各大中小学的考试已经陆续进行了,陈嘉乐刚到校门口就赶上学生鱼贯而出,集体往对面的食堂狂奔。
林钰晚那辆招摇的车就停在路口,一群男生叽叽喳喳对着车屁股后头的标指指点点,兴奋得满脸通红。
暖气充盈的车内,陈羽已经在后座了,她手里拿着一杯热腾腾的奶茶,笑着看着陈嘉乐:
“嘿嘿,林哥给我买的。”
陈嘉乐关上车门,今天黑鹰不在,林钰晚手搭在方向盘上往后看了看,问道:
“你怎么来了?”
林钰晚在车里只穿了一件黑色的毛衣,他怕冷所以暖气一向开得大,脸色看起来健康又有生机;因为爱喝水嘴唇从不干涩,有些微肉的下唇覆了些没有擦去的茶渍,那一抹亮光把陈嘉乐看得眼神一暗。
“我来给陈羽送饭。”
说着,陈嘉乐把怀里的饭盒递给陈羽。
“所以林哥你接着说,那个导演是直接要内定我吗?真的假的?我一个高中生哪来的这种待遇?”
陈羽满面红光的兴奋模样把陈嘉乐弄得莫名其妙,他手攀上了林钰晚单薄瘦削的肩,轻轻摇了摇:
“什么?”
林钰晚不急着回答陈嘉乐的问题,他从副驾驶座上拿起了准备好的文件:
“这是常青准备的签约合同。不是导演内定你,你报的那个节目本身就是杨揽月办的,是她看中了你。”
陈嘉乐一把拿过林钰晚手里的东西,眉头微皱翻看着。
“怎么都不和我商量一下?”
陈羽把文件抢了过去,极其痴迷地抚摸着。
“天呐!杨揽月看中我了!哥,你知道她有多厉害吗?”
这个杨揽月有多厉害陈嘉乐不想知道,他倾身,脸靠在林钰晚耳边:
“怎么又电影了?你跟我商量了吗?”
林钰晚看了眼后视镜里已经兴奋到快晕厥的陈羽,偏头嘴唇擦过陈嘉乐耳廓,用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
“千万人难求的机会,不要挡她的路,这是她的运气。”
陈嘉乐听完这句话后沉默了,他盯着陈羽的模样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妹妹好像很多年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赶紧去食堂把饭吃了。”
陈羽下车后陈嘉乐让林钰晚去了副驾驶,说自己来开车。
“你现在不怕把车开坏了?”
“看也看会了。”
陈嘉乐拿起旁边的水杯打开喝了口,温热的绿茶清甜和苦涩交杂,他问林钰晚要去哪里。
“去教堂。”
又是从阳光最烈的正午到了一个黄昏时分,陈嘉乐靠在座椅里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发现周围的车全没了,林钰晚好像总是最晚才从里面出来。
夕阳下周围的一切都罩上了一层金光,陈嘉乐偏过头看清眼前这幕后怒意瞬起:那个全身白袍的人和林钰晚站在漆黑的建筑门口,他抬起一只胳膊,宽大的帽檐遮住了整张脸,手眼看着又要往林钰晚脸上伸。
——啪
陈嘉乐风一样窜到了林钰晚身后,一巴掌打开了那个主教的手。
白袍下奈温的脸露了出来,他的眼珠浑浊骇人,本来满是迷恋地看着林钰晚,看清陈嘉乐后瞬间变得阴狠。
“什么人?”
林钰晚都没有往后看就知道是陈嘉乐,他已经太过熟悉对方的体温。
陈嘉乐目光如炬,他就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高大英俊。他是那样年轻夺目,奈温在他这样的注视下,不知是出于迟暮的自卑还是妒忌,瞬间就起了杀心。
他的手在袖袍里握住了一把匕首,下一秒极快地拔了出来!
——哐当
林钰晚只是轻轻一抬胳膊,奈温手里那把尾部镶着蓝钻的尖刀就掉在了地面上。
“他是我认识的人。”
林钰晚话音还没落地,陈嘉乐就抓住了奈温沟壑纵横的手,铐一样钳制住对方。
“你他妈为什么碰他?”
陈嘉乐的愤怒已经控制不住了,他曾经隐晦地向林钰晚表达过不喜欢邪教那些人碰他,林钰晚只说他不需要担心自己的事,陈嘉乐也明白这都不是他能管的。今日再见到熟悉的这幕他只觉得血气上涌,不能管?他他妈管定了。
奈温看着陈嘉乐,发出一声相当轻蔑的笑:
“呵呵........我为什么碰他.......”
说罢,他不死心地又将手伸向林钰晚,陈嘉乐在那一瞬间用力,奈温的手腕立马发出了一声响。
对方看向林钰晚时那种猥琐阴暗的目光夹杂着扭曲的欲望。陈嘉乐已经气疯了,手上劲越加越大。奈温的双目外凸,男人的好胜心让他发不出一句求饶,满脑子都是怎么杀了陈嘉乐。
“放......”
——吱呀
林钰晚话还没说完,教堂那扇厚重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三人都被这声响吸引了目光。揭开的门缝里,背光站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她穿着一袭红裙,宽胯细腰,黑长的直发垂到腰部,被涌进去的一阵风吹得向两边扬起。
陈嘉乐的目光往上看清了女人的脸,他手上的力道在那一刻全松了,奈温立马收回了自己的胳膊,伸手就去捡地上的匕首。
奈温再度往陈嘉乐的方向挥动匕首时,林褚说话了:
“奈温。”
不知道是不是她人还站在屋内的原因,林褚的声音就像从洞穴里传来的,悠远又带着回音。
奈温的动作停住,望向林褚时面色惊恐。
林褚的目光先是看了林钰晚,又看了行径可笑的奈温,最后才落到陈嘉乐身上,但她面上的表情变都没变,只说了句你们进来。
“你去车上等我。”
林钰晚说完就往教堂里走,奈温狠狠瞪了陈嘉乐一眼,有些急迫地跟上林钰晚的背影。
厚重的门再次摇摇晃晃地关闭,陈嘉乐站在原地,身上就如同压了个千斤顶,没法往前迈一步。
萧瑟的树林里飞着几只乌鸦,一声声尖锐的啼叫像刀一样插在陈嘉乐耳膜上,刀尖在他的体内延长,直到七拐八拐全部捅进心脏。
陈嘉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车上的,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奈温在他的胳膊上抓出了几道淌血的伤痕,鲜血滴落时发出沉闷黏腻的声响,如同一声声令人哀婉的丧钟。
“你教我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个吗?”
“重风是我的孩子,他十恶不赦我也得救他。”
“嘉钥,你现在一定能写出好东西了。”
....................................
混乱吵闹的记忆将所有思绪炸得一团乱麻,陈嘉乐在黑夜里全身紧绷,心跳如擂。
他想起自己发过的誓——要向林褚寻仇,再次见到她时,他却连一把刀都拿不起来。他想起翻案无果后的某一天,自己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幅草书,写的四个大字:蚍蜉撼树。
——砰、砰、砰
指节叩击车窗,陈嘉乐往外望,望见了女人被大衣和皮带包裹着的细腰。
车窗是单向的,林褚在外面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的目光就是如此精准地定位在了陈嘉乐的侧脸上,一厘米都没有偏移。
“滚。”
陈嘉乐的面容是压抑到极点的盛怒,他声音不大,刚好够林褚在外面听得模糊。
林褚笑了,她保养细腻的手贴在车窗上,摸到了外头的水汽,又像摸到了陈嘉乐的脸。
“我只跟你说一句话就走。”
“把你的心思收好,离林钰晚远一点。”
低空盘旋的乌鸦还没有飞走,在渐深的夜色里瞪着红色的瞳孔。
陈嘉乐的手握在方向盘上,力道大得像是要把自己的指节崩碎了。
林褚没有信守承诺,她说完这句也没走,而是在窗外点了根烟,又反手在车窗上叩了两下。
“沾上林家人会很惨的........”
说着,林褚轻笑出声,似是哀叹,又像是嘲弄:
“不用我提醒,你好像已经体会过了。”
星星点点的烟灰在落到地面时熄灭,林褚把烟一掐,终于肯弯下腰,大发慈悲一样平视着和陈嘉乐说话。
“嘉钥,曲子写得好。”
说完林褚把烟头丢在地上,大衣衣角在黑夜里留下张扬的弧度,大步离开了车旁。
林钰晚上车后才看见陈嘉乐流血的手臂,他取出车座底下的医药箱给对方上药,陈嘉乐的目光像火一样烧在他身上,他用最压抑的音色问林钰晚:
“那个女人,你认识?”
“林褚?”
林钰晚抬头,手里松松拿着纱布,同陈嘉乐四目相对:
“她是我姑姑。”
深夜林钰晚熟睡的时候,陈嘉乐轻手轻脚关上了房门,在黑夜里打开了装满了他自作曲的电脑。他把所有的文件都拖入了垃圾箱,甚至那些他引以为傲的绝佳旋律也同样全被删除。
陈嘉乐是有傲气的,他知道自己的天赋,知道自己倘若肯站在光下是会有路的,但这一刻他仅剩的一点点骄傲都没有了。
最后一个框弹出,问是否确认清除这些文件,鼠标在点下确认前的0.01秒最终顿住了。
——明天把你写的歌都发给我。
——这不像觉得没意思的人写出来的东西。
陈嘉乐闭上眼,方才才细细用双眼描绘过的林钰晚的睡颜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他没有点下去那个确认键,尽管点不点下去他都难得心安。
林褚嘲笑他也没有错,蚍蜉其实不该向往尊严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