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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钰晚把车停在了距离小区附近有一段距离但是较为安全的收费停车场里,他不认路,下车后就跟着陈嘉乐走。
附近街道的路灯坏了不知道有多久了,陈嘉乐背对着林钰晚,步子迈得大但不快,二人一前一后走到楼栋时,陈嘉乐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花坛旁唯一还正常亮着的路灯下,陈羽正坐在下面,手里拿着本册子,应该是在写作业。
“陈羽。”
陈嘉乐喊了她一声。
陈羽在那一刻转过头,她的五官跟陈嘉乐还是很像的,只是多了几分少女的秀气和精致。
“哥!”
陈羽洁白的面庞在灯光下显得更加美丽,她站起来拍了拍身后的灰,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花坛边上。
陈嘉乐走过去,伸手理了理陈羽有些凌乱的碎发,自然地拿起了一旁的书包和练习册。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周末别乱跑吗?好好在学校复习。”
陈羽仰视着陈嘉乐,突然笑了起来,一头埋进对方怀里。
“哎呀,学校食堂太难吃了,我想吃你做的饭!准考生要注意营养的,知道不?我周日就得赶回去上晚自习,你就别赶我走啦!”
少女撒娇的声音分外柔软动听,陈嘉乐也免不了松了表情,接着把人从怀里拎出来,揪了下陈羽的辫子,问她:
“你想吃什么?”
陈羽站稳后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了陈嘉乐身后跟上了个人。陈嘉乐顺着陈羽呆愣的目光向后看,林钰晚正回望着陈羽。
“这是.......”
陈嘉乐刚想着要介绍一下,就看见陈羽的脸飞速涨红,甚至目光都晃了起来。
行,看来他们兄妹的审美的确是高度一致的。
陈嘉乐觉得有意思,刚想逗逗陈羽,林钰晚的声音却先一步传来:
“你妹妹? 好漂亮。”
陈羽刹那间脸更红了,她从小到大听这话都听烂了,但此刻却有些手足无措,张了嘴半天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啥:
“不是不是,你更.........”
她想说你更漂亮,又觉得用漂亮来夸男生不合适,嘟囔了半天来了一句诚实质朴的发言:
“你真好看。”
陈嘉乐心里暗叹陈羽真是傻乎乎的,接着一只手温柔地搭在她的肩上:
“这是林钰晚,妈应该电话跟你说过了,就是他帮妈转的院。”
陈羽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心里暗骂自己丢人,又赶忙对着林钰晚深深地鞠了一躬:
“原来是林老板,真的太谢谢你了!你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林钰晚今天又被叫林总又被叫林老板,怎么听怎么别扭,他越过陈嘉乐把陈羽扶好不让她再弯腰,笑着说:
“别,你怎么叫陈嘉乐的?”
陈羽鞠躬鞠得脑子晕乎乎的,看了看一旁挑着眉的陈嘉乐。
“我叫他哥啊。”
“那你也叫我哥。”
陈嘉乐不乐意了,他抓着林钰晚的肩膀,语气不满:
“别乱攀亲戚。”
林钰晚回头看了他一眼,陈嘉乐被他突然变得冷淡的眼光弄得一愣,陈羽在旁边接话道:
“好的林哥,林哥你来这是?”
“我住他对面。”
林钰晚同陈羽说话时明显比较温柔,他那副奇怪且傲慢的姿态似乎只有对着陈嘉乐时才会展现出来。
“哦哦......”
陈羽不敢和林钰晚对视,但心里觉得奇怪,林钰晚身为老板怎么会住在这种破地方?
三人顺着楼梯上了楼,在家门口时陈羽突然问陈嘉乐:
“你们从医院回来吃过饭了?”
陈嘉乐正在黑暗里找锁孔,闻言回头:
“没有,怎么了?”
“你就让林哥这么回去了?”
林钰晚正掰开指纹锁准备把大拇指按上去,听陈羽说话后也停下了动作。
陈羽只想着母亲和她通电话时一个劲在夸林钰晚,说对方是大善人,对他们实打实的好,只是他们一家力微,实在是无以为报。
报恩这种事情,实在算不清,那心诚也是可以的。
这么想着,陈羽大着胆子上前拉住了林钰晚大衣的袖子:
“林哥,来吃饭吧,我哥做饭可好吃了。”
说完她又转身冲着陈嘉乐说:
“哥,我想吃糖醋排骨,西红柿鸡蛋和酸辣汤。”
陈羽不愧是陈嘉乐的妹妹,一是她报的这些都是陈嘉乐的拿手菜,二是陈嘉乐冰箱里确实常年备着这些食材,不然现在晚上八点还真不知道去哪买菜。
他们没把楼道灯喊亮,陈嘉乐站在原地,没人看得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也幸好灯没亮,不然陈羽能被她亲哥一张黑脸吓死。
正当陈嘉乐准备找个借口说自己累了的时候,林钰晚突然合上指纹锁走近兄妹二人,声音里有些笑意:
“真的吗?我好像是有点饿了。”
陈羽心里一喜,想自己果然还是机灵的,赶忙更紧地攥着林钰晚的衣袖:
“是的是的,林哥你吃了再走吧。”
陈嘉乐进门还没喝口水,就被陈羽套上围裙推进了厨房,转身离开时陈羽还不忘嘱咐一句:
“好好做,我拍给妈看。”
说完陈羽合上了厨房的推拉门,装作听不见一样把陈嘉乐泄愤开冰箱的声音关在了后头。
开着大灯的客厅里,陈羽轻手轻脚坐在了林钰晚对面,林钰晚手里正拿着那本他忘了拿回去的书,听见声响后看向了对面的女生。
“林哥,我就是想跟你说,我真的特别感谢你。”
陈羽一开始不认识林钰晚是谁,现在终于找到机会能把早就想好的心里话说出来。
“我妈确诊这个病的时候,我刚复学初三,家里本来就困难,我哥为了凑医药费每天东奔西跑,什么活都干,这些年他过得真的很辛苦。”
少女说着说着眼眶红了起来,多年的辛酸与压力在此刻倾泻而出:
“我和我哥配型都不成功,妈的化疗效果也越来越差了,我最近真的经常做噩梦,醒来就觉得妈妈不在了........”
陈羽难堪地把头偏了过去,抬起一只手悄悄抹了抹眼角:
“我哥和我说有人能帮妈住进SK的时候我都以为他在骗我........”
陈羽说得抽抽噎噎的,对面的林钰晚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抽了张纸递给对面的女生,开口道:
“就算是进了SK也不保证一定能治好,主要还是看配型能不能找到。”
林钰晚显然不懂得一点安慰人的话术,他只是觉得这一刻的空气有些闷,想把话题岔开。
陈羽接过纸擦了擦眼泪,看见对方的面容才觉得自己一番话说得太幼稚了,赶忙挤出个笑容:
“不过林哥,不是真见到你,我哥说他做模特能赚很多钱我还以为他在诓我呢。他又不露脸,也没见过他发什么照片来,他是怎么赚的钱啊?”
林钰晚把手里的书放下,对答如流:
“你哥身材比较好,主要拍内衣广告。”
陈羽刚哭过的面容有一丝呆滞,接着脸颊飘红,这才明白为啥陈嘉乐从来不给她发自己拍的广告图。
厨房里陈嘉乐热火朝天地忙碌着,他简直对陈羽佩服得五体投地,在给亲哥找麻烦这件事上她一直发挥稳定。
外头坐着的二人自然感受不到厨房里的怨念,陈羽已经和林钰晚聊上了:
“模特公司是帅哥美女很多吗?”
林钰晚看着对面的陈羽,眼睫轻颤:
“像你这么漂亮的也不多。”
他说的是实话,常青新生代的艺人脸大多不是纯天然的,每个月光医美就是一大笔开支。大家总是往返于出厂和返厂之间,有些人的脸甚至能做到月抛。林钰晚从来不觉得那些人好看,假的脸配上假的性格,如同设定好的机器一样无趣。
陈羽被他说的又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正不知道该回些什么的时候厨房门被推开了。
饭菜的香气瞬间充斥在客厅内,陈嘉乐还穿着那个蓝色的围裙,即使已经把饭做完了他脸还是板着。
“陈羽进来端饭。”
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食物看上去就令人食欲大开,陈羽率先扒拉起饭来,林钰晚依旧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吃什么都像在吃高级料理。
“好吃吗好吃吗? 我哥真的很会做饭的。”
陈羽迫不及待想要得到林钰晚的认可,林钰晚在对方满含期盼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陈嘉乐突然想到才认识林钰晚没几天,他竟然已经吃了两顿自己做的饭了。
知道陈嘉乐手艺好的朋友有很多,但没尝过的更多。很多人同陈嘉乐有口头之约,但最后总是不了了之,因此他们打趣说陈嘉乐是米其林大厨,吃他的饭预约都没用。
“林哥你爱吃哪些菜啊?下回让我哥专门给你做。”
陈羽生怕怠慢了林钰晚,努力地寻找着话题,对方却被她的话弄得一怔。
林钰晚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回道:
“不知道,这些菜我都没有吃过。”
陈嘉乐伸出筷子的手停下了,他看着对面垂着睫毛的林钰晚,想到对方上次也说过相似的话。
陈羽也愣住了,桌上这些菜不过是最基础的家常菜,林钰晚竟然说他没有吃过。
林钰晚注意到了这对兄妹的变化,淡淡地说:
“我父亲认为过度烹饪食材是对上帝的不敬。”
原来是因为宗教信仰,陈嘉乐把目光收了回来。陈羽此刻显得有些尴尬,林钰晚接着补了一句:
“陈嘉乐做饭真的很好吃。”
陈嘉乐没说话,他细细品味着嘴里的食物,感觉炖排骨时冰糖放多了,甜得钻心。
饭后陈羽主动去洗碗,从厨房出来后她做了会作业便去客房睡了。林钰晚一直坐在桌子旁边看那本他落下的书,陈嘉乐则头戴耳机捣鼓着手机上的软件。
等时间来到十一点后,陈嘉乐用余光看到客房的灯关了,才摘下耳机,压着声音喊了声对面的人:
“林钰晚。”
林钰晚慢慢地把视线转到他脸上。
“我有话和你说。”
林钰晚也看了看紧闭的客房门,站起来问陈嘉乐:
“去我那里说吗?”
这是陈嘉乐第一次进他对门的房子,原先那个胖女人住在这里,开门时陈嘉乐无意间瞥到过里头,完全就是毛胚房的模样,甚至连墙都没刷;而这次开门后,陈嘉乐见到了一个比卖房的样板间装得还要好看许多的房子,明明和他租的那间是一样的布局,高超的装潢技巧直接把视觉上的纵深效果拉成两倍多。尽管是刚搬进来,这里却没有一点装修余留的气味,只能闻见一股似有若无的淡茶香。
“坐,喝茶吗?”
林钰晚从净水器接了杯水,转身问陈嘉乐。
“不喝,我很讨厌茶味。”
刚接好的水被放在陈嘉乐面前,林钰晚拉开椅子坐在了他对面。
“你想说什么?”
“谢谢。”
奇了怪了,这一家人今天是要把这两个字刻在林钰晚身上了。一片寂静中,陈嘉乐微侧过头,看着桌上摆着的一束新鲜的白玫瑰,又说:
“还有,对不起。”
林钰晚见他不愿意看自己,便把身子往前倾,胳膊肘顶在桌上撑着下巴,目光露骨地打量着陈嘉乐。
“对不起什么?”
“之前对你的态度不好,我的问题。”
“为什么态度不好?”
林钰晚那张脸其实不容易让人有亲近感,不像陈羽,她即使不做表情也让人感到纯真且带有善意,然而林钰晚的面容却容易让人联想到四个字:冷淡薄情。
“我比较讨厌你们有钱人。”
陈嘉乐看向他,说话变得直白。
“确切来说,是有钱有势到——可以随意玩弄别人的人。”
林钰晚与他四目相对,然后笑了一下,大发慈悲般地说:
“好吧,我原谅你了。”
陈嘉乐没等他话音落地,接着问:
“不过你究竟希望我做什么呢,林钰晚?”
他从一旁的花瓶里捡了支白玫瑰,杆上的刺已经被修剪过了,陈嘉乐把那支花放在桌上,还带着水珠的娇嫩花朵正对着林钰晚。
“我一开始根本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个地步,SK的治疗费用相当贵,一天的花费是我半个月的收入。”
陈嘉乐笑了笑,俊气的面容在灯光下的确有着迷惑人心的资本,他终于大方承认自己落在下风。
“你再怎么中意我我也不过就是个鸭子,就算只做老客生意,也都是2000一次,早射八折。你给我花这么多钱,是想要我的命吗?”
林钰晚看着他,他感受到自己心跳变得有些快了,只有陈嘉乐能给他这样的感受。
“我不要你的命,你的命不值钱。”
林钰晚伸出漂亮的手,拇指和食指搓揉着面前的花瓣,力气不小,很快外层的花瓣就被碾碎了。
“我说过我很无聊,但你好像能缓解我这种症状。”
“要不换个说法吧,”林钰晚水盈盈的眼睛看似多情地注视着陈嘉乐,说出的话却很无情,“我给你花了这么多钱,你给我当狗吧,随叫随到,哄我开心。”
这个说法是如此恶劣,仿佛没听到陈嘉乐方才的道歉理由一般。
出乎意料的是,陈嘉乐几乎想都没想就说了句好。
“所以狗现在该干什么?”
陈嘉乐扯了扯嘴角,把那支白玫瑰往林钰晚面前又推了推,像是想要方便他玩弄一样。
“十一点了,你要狗陪你睡觉吗?”
花被推到了跟前,林钰晚却把手拿开了,他思索片刻后说:
“你得先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