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56章

逆鳞 一十四洲 2647 2025-04-19 09:14:45

既然是留心山下之事,最好就待在山下镇中。

走在街上时离渊看了一眼客栈的方向。

镇上人少,外来人更少,唯一的客栈也就是供给过路人歇息的地方,并不如何。

若要住下,恐怕需要些许布置。

然后就听叶灼道:“这边。”

——就见那人径直走向官衙方向。

离渊无言跟上。

进了衙门,就有差役府兵问叶二宫主好,离公子好。

更是又来人将他们引至后院,那里曲径通幽处竟然还有一二静室。

静室之内一尘不染,桌上瓶中插着一二柳条,像是修行之所。

原来微雪宫和当地衙门的关系竟然如此融洽。

而且这区区几百户的偏远小镇,竟然有一个五脏俱全的官衙,也算是桩怪事了。离渊想起,镇上往外面的路似乎修得也不错。

引他们来的人无声退下了,叶灼打量了一眼静室左右,找到地方打算开始修炼。

离渊:“那我出去了。”

叶灼:“嗯。”

等离渊掩上静室房门,脚步声消失在廊前远处,叶灼闭上双目,神思逐渐空明。

境界刚刚提升,需要调息巩固。

同时,神念笼罩在小镇上空,若有异常,当下即可察觉。

中途龙离渊也许回来过,也许没有。

总之调息醒来的时候,已不知是几日过去了。室中依然寂静,窗外一片新绿,传来几声啁啾的鸟鸣。

他起身,提剑走出府衙。

暮春多雨,外面风中又是一片清寒,偶有雨丝拂面。

走出小镇,山上春草青碧。

最高的那座山坡上,离渊在一棵古树下安静站着,叶灼看见他背影。

观其气息,有如百川归海。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龙已经悄悄晋升渡劫中期。

叶灼走过去,站在此处,能俯瞰整座镇中。

离渊听见动静,看他:“醒了?”

“醒了。”叶灼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离渊说:“等。”

那就等。

等到细密雨丝飘散如烟幕,镇中主路上缓缓走来一条白衣带孝的队伍。

为首之人撒着纸钱开路,白幡晃动,中间一口薄棺,不是单人式样。

一行人缓缓向镇外走去。

“郑娘子死了。”离渊看着他们,说,“宋书生也随她去了,说要与她同生共死。”

叶灼未言,只是一起看着那抬缓缓前去的棺木。

“其实我这些天去看过他们几次。”离渊说。

“只是也怪我没看出他心存死志。”他缓缓说,“再见到时,他们都已去了。”

叶灼淡淡道:“他既然打定主意去死,就不会要你看出来。”

“为何?”

“不然,你会添乱。”

“也许吧。”离渊说。

当下不再言语,看着那一行人在雨雾中逐渐走远。

离渊的语声中似有黯然:“当时戏言说,死者可以生,生者可以死,未料最后真如此语。”

天地间一片泠然寂静,良久,却听见叶灼开口。

“也好。”他说。

离渊:“为何你说‘也好’?”

叶灼:“我如此想,也就如此说。”

“人死了,万事皆销。好在何处?”

“因为活着未必会好。”叶灼看着那一队白色人影,“一个死了,一个还活着,几年以后或许另觅他人。但都死了,就不会了。”

离渊花了些时间才理解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那若是都活着呢?”

“纵然都活着情真意切,你又怎知接下来几十年都是如此。所以我说‘也好’。”叶灼说,“死了,就定论了。”

雨似乎下大了。

离渊撑了一柄竹伞,与他在伞下各站一边。

伶仃雨珠落于伞面。

“你怎会这样想。”离渊望着雨雾茫茫的远山,顿了顿,又道,“你为何会这样想。”

“不为何。”叶灼说,“只是人心如此。”

送葬队伍在视野中彻底远去的时候,一对撑着伞,浑身湿漉漉的母子从山坡下经过。

“叫你往外跑!还去看湖!还抓鱼?”那母亲推搡着孩子的后背带他往镇子的方向走,疾言厉色,“山里湖面上冰越来越薄,那是要塌的,要死人的,你知不知道!那郑家娘子不就是在那里出的事?”

“亏得我想起来这事去找你,不然呢?死在河里我都不知道!”

母亲专心斥责孩子,连他们二人在上方观看都没注意到,径直路过了。

那小孩被母亲呵斥,乖乖闭着嘴不发一言。

离渊想来也是,春冰剔透,薄而易碎,若行于其上,凡人难免有溺亡之危。

忽听叶灼说话。

“郑娘子死后还魂一事,是有人蓄意引出。”他说,“你有没有想过,她当时在山中遇险垂危,亦是有人谋害?”

“那四枚阴阳符咒已经将阴气引入了。幕后之人不必再做什么,镇上有生老病死时,自会有鬼作祟。”离渊道,“何必再多此一举,害人性命。”

明明这样说着,却不由自主真的思索起叶灼话中的可能。

“怨气执念有深有浅,鬼事亦有大有小。十天之内,那人如果真要引微雪宫入局,埋了符咒如何就能保证一定有事发生,且被微雪宫察觉?只好营造事端。”叶灼道。

目光看着那对凡人母子,语气淡漠:“郑娘子捕鱼为生,熟悉山野湖泊,怎会轻易就出事了。纵然偶然出事,怎么恰好在这十天内?飞来横祸是有,可是镇中千余人,为何又偏是他们这对恩爱夫妻,不是他人?”

离渊:“可是微生兄坐镇苍山,若有生民寿数横遭干涉,中途折断,他会察觉。”

“若是用了连他都无法察觉的手段呢?若是此一劫本就在她命中呢?”

离渊蹙眉。

有些事若是不提,似乎很寻常。

可若是这样细思,却觉得这仙道如同深涧之水,看似清澈,实则其下全是急流暗石,不可见底。

再想起最初那位道宗首徒下毒之事背后的连环计,又觉得不无可能。

“此事无真凭实据,你觉得其中可能有几分?”

叶灼:“十分。”

离渊不知何言以对。

良久,道:“你修的,真是无情道?”

叶灼:“何出此言?”

“为何总觉得你看人看事,并不是无情道一视同仁,而是海枯见底,总从最险恶处想起?”离渊说。

而且,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更匪夷所思的是,听者有心,听了这人的话,会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譬如现在,竟然觉得郑娘子宋书生鸳鸯双死,成全了一生情钟不渝,是个有始有终的好结局。

又觉得郑娘子的死,的确有可能是有心人视人命为棋子,暗设危局,需要放在心上。

他从前明明不会有这些想法。

“我如此看,是因为世事人心一向如此。”叶灼说。

这人。

离渊不再说了。直到那对母子的身影安然进入镇中,他才道:“你小时候,有没有像这样出去玩耍,结果被父母训斥的时候?”

为何突然有此问,龙离渊的思绪跳跃真是无迹可寻。

叶灼:“没有。”

“那你小时候在做什么?”离渊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叶灼,看见他微微蹙眉的神色。

那些事情都太遥远了,像是回看一片茫茫的白雾。

过了一会儿,叶灼才说:“自然是练剑。”

还真是不出意料。

“那你的母亲,也像方才那位夫人一样,那么凶么?”

这次,叶灼似乎回想了更久的时间才从遥远的记忆中找到答案。

“不像。”他说。

并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叶灼问:“你呢?”

“不知道。”离渊说,“按你们人间的说法,我大约算是生来无父无母。”

叶灼:“为何?”

虽说是天生地养,但小墨龙自然是由大墨龙生的,怎会无父无母。

“龙族诞生,首先是一颗龙卵。”离渊说。

叶灼听着。

此类龙族隐秘不为外人所知,人间典籍上不曾收录过。

“但龙卵无法立即孵化,还要再汲取无尽天地之灵方能化生。血统越高,需要越多。”离渊说,“譬如我族,龙卵生出后,要放在渊海深处万条灵脉汇聚之处的龙巢,让它缓慢长成,几百上千年后才会有小龙破壳而出,有时还会更久,要几千年。”

“所以我出生时,父母俱已不在世了。”

叶灼:“你族寿命,似乎不止几千年。”

离渊:“的确。不过他们倒不是意外去了,是自己死的。”

叶灼:“赠你龙骨剑的墨龙先辈呢?”

“是我父亲的兄弟,算我叔父。”离渊说,“我生时他也不在了。”

思忖良久,叶灼只能说:“那你保重。”

离渊:“。”

人叶灼这话听起来真是让人不知如何评价。

“好了。”他说,“走,带你去吃兔肉。”

叶灼却是淡淡看他眼睛:“你又好了?”

“何出此言?”离渊说,“我曾经不好过么?”

叶灼:“似有。”

离渊:“没有。”

随他,叶灼转身就走了。

“叶灼。”那龙却又喊他名字。

叶灼回看,见青山烟雨之中,离渊向他走来,又将竹伞遮在他头顶。

伞面遮住一霎朦胧的天光。

“世事究竟如何我不知晓,人心到底怎样我亦未有定论。”离渊说,“我只要我心光明。”

叶灼看他。

“此方人界,并非善地。”他说,“等到世事不如你愿,人心不如你心,你心也仍然光明?”

“仍然。”离渊说,“我非稚童,履于春冰,安然行过自然是好,失陷溺水亦是应当。春冰易碎,故而容易伤人,可我想这也并非它心中所愿,只是冬去春来,它也身不由己罢了。”

叶灼:“你来人间,真是大有长进。”

“何处长进?说来我听。”

“含沙射影,笑里藏刀的功夫,日益精湛。”

离渊眉眼轻弯:“谬赞,入乡随俗而已。”

作者感言

一十四洲

一十四洲

此作者暂时没有公告!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阅读模式
反馈
反馈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