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里的半杯酒逐渐见底时, 被沈固若从薄御的手中动作不算快地夺去。
他把鼻子凑到杯口闻了闻,闻到一股浓郁的酒精味,染着微醺的水眸微微睁大。
“薄御, 你喝的是酒。”
薄御黯淡着眸光, 落空的手拽紧成拳头,不顾指甲刺进手心肉里的疼。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没注意, 喝错了。”
沈固若表情流露出一丝凝重, 放了杯子盯着薄御的薄唇看。
他下意识就抬手要去掰对方的嘴。
只是指腹距离唇瓣附近,他意识回笼立刻想到薄御的渴肤症。
于是, 不得不转变方向, 做了个安全的动作,碰住自己的下唇。
沈固若温吞的语调扬起些担忧:“你吐出来,快吐。”
薄御眼底闪过一抹自嘲:“吞下去了。”
不仅读懂了他刚才停顿的意图,也是这时候,浑身上下不断生出了想被他触碰的渴望。
沈固若放下手说:“怎么办, 你喝酒身体会变得奇怪。”
薄御的眼眶瞬间红了一圈,心说自己就算没喝酒, 身体也已经变得很奇怪了。
尤其是心脏。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心紧紧拽住血肉,难受得喘不过气。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忽然,陈豫口齿不太清晰的说话声在沈固若的身边响起来。
闻言的两个人皆默了一秒。
薄御难堪地别过脸的同时, 沈固若平静地回头看向陈豫。
正欲解释,余光先瞥见弟弟跟做贼似的钻在陈豫的身后。
他有一种弟弟可能要干坏事的感觉。
果然, 下一秒——
恐怖电影的氛围下, 陈豫的耳边被人吹了口气,腰间又被一只手刮擦了几下。
他满脸惊悚,顿时惊叫地弹起来:“有鬼!有鬼啊啊啊!”
沈乐池笑倒在地。
方正阳捏着酒杯左顾右盼:“鬼,什么鬼?鬼在哪啊陈哥, 别管了,我们继续喝呀。”
这么一闹,沈固若迟缓的大脑终于记起来一件事。
陈豫喝醉酒有怕鬼的心理。
他出于体贴说:“乐乐,别闹阿豫。”
就是没起到任何帮助作用。
已经把自己喝醉的沈乐池对哥哥的话充耳不闻。
他觉得好玩,趁着陈豫落脚时,阴险地对着人的小腿肚子再次拍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豫吓得哇哇乱叫,原地待不下去,在茶几周围被鬼附身了似的跑了起来。
“谁来救我谁来救我!”
“十八罗汉,阿弥陀佛,阿门,急急如律令!都走来都走开!”
沈乐池放声大笑。
方正阳也被感染,笑得惊天动地。
加上电影的恐怖背景音乐结束,电影主角和路人此时也在恐喊。
场面失控。
薄御被他们吵的头疼不已,忍不住低头用手按住太阳穴。
却没来得及察觉到,鬼跑到他身后的陈豫,越过他,只看见了沈固若这个救星。
陈豫欲哭无泪地朝满身金光的好友扑抱过去:“固若,救我,拿你功德救我!”
沈固若没救他,救的是他眼前的薄御。
就在陈豫脚尖被坐垫绊倒,直直往薄御身上砸去的时候。
防止他们接触,他不得已连忙把薄御按倒在地。
然后把倒下来的陈豫挥去了沙发的方向。
陈豫彻底懵圈,意识混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四仰八叉地跌进沙发中。
眼前的好朋友不见了,变成了乌漆嘛黑的天花板。
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像是要失去活着的动静,弱小无助地叫了两声:“固若,固若……”
沈固若没有回应。
他在沙发下整个人趴俯,双手懵懵地撑在薄御的身体两侧。
底座下面是男生紧绷的大腿。
和他严丝合缝。
薄御猝不及防撞进青年那双澄澈透亮的水眸。
胸口起伏从轻到重。
酒精在身体里发酵,像是要一起把他溺死其中。
险些将他置于危险的陈豫,反倒成就了他心中所求的发展。
甚至直接推向了高潮。
薄御控制不住地抬起手臂。
就想现在,此时此刻,将身上的人狠狠揽到自己的身上,圈紧在怀里。
没有得到沈固若回应的陈豫诈尸一般从沙发上爬起来。
探头出沙发,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固若,薄御,你俩是在玩叠叠乐吗?”他阶段性失忆,鬼不鬼的已经不重要,“我也要玩!”
薄御手臂被迫僵在半空。
仿佛临门一脚,难受得他如同遭遇了折磨般,眼眶透出深深的红色。
沈固若没顾得上薄御,面对陈豫的话很是无措,忧心忡忡地怕对方压到他背上。
到时候碰到薄御事大,砸坏了薄御也事大。
“阿豫——”
不等他话说完,沈固若的视野里猛地窜出一道灵活的身影。
阴暗爬行追踪到陈豫位置的沈乐池摸上沙发:“嘻嘻。”
再多笑一下,陈豫当场能撅过去,突然暴起:“死鬼!我跟你拼了!”
两人顿时在沙发上扭作一团。
方正阳被冷落,丢下酒杯也羡慕地来加入:“带我玩,也带我玩!”
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在沙发上扭成一团。
不知道被谁压中了电视机遥控器,电影的声音骤然被放大。
背景音乐诡异的“咚咚”声,刺激出薄御的心跳力度。
牵连到沈固若腿根的感知。
他放在沙发上的视线重新回到薄御的身上:“薄御,你的心跳好快。”
一句直白的话,让薄御的心跳更快了。
陈豫他们没完没了。
“吵死了!别喊了!闭嘴!闭嘴!”
“重……我要不能呼吸了,别压了呜呜呜。”
“谁夹我腿,松开——”
沈固若注意力被分散,怕沙发上的三个人玩出事。
他刚有起身的动作,手腕就被一只冰冷的手牢牢扣住,整个人被扯了回去。
和底座下的滚烫皮肤截然不同。
薄御黯淡的黑眸透不进光,再也耐不住被眼前人冷落出的长久痛苦。
这人温柔,却也太过的残忍。
不要去管其他人。
别看他们。
看看他,看着他好不好……
为什么……不能只注视着他一个人。
沈固若静默地看着薄御足足有半分钟,唇瓣轻扯起来:“薄御,你变得好烫。”
“身体已经开始变得奇怪了吗?”
他好看的眉头蹙起一点,认真地问:“要怎么办啊?”
薄御用手背遮住双眼,呼吸颤抖地死死咬住下唇。
心脏上的血管仿若和青年的底座接连,血液往前推撞,把心跳推至一种难以言喻的高度。
恐怖电影的声音被放到最大。
主角在惊恐中还伴随着异样的粗-喘,他张开嘴,说了什么。
沈固若没有听清,俯身凑过去:“薄御,你说什么?”
“沈、沈老师……”
他遮着半张脸,陷在客厅的昏暗中,沈固若分辨不清他的神色。
“嗯?”只能温和地应道。
薄御尾音渗透着明显的颤意,自暴自弃地沙哑溢出声:“你摸摸我……好不好?”
酒精下的渴肤截然不同。
他身体不疼,却痒得像是有无数蚂蚁在身上攀爬,往他毛孔里钻。
大片集中在他身体的中央,堆积起来的火烧感膨胀到了极端。
随便放置一根导火索,都能将他置身于火海中。
沈固若扭头谨慎地看了眼沙发上的陈豫他们,见他们闹得无心关注周围。
“我要怎么做?”他轻轻地在薄御耳边问,试探地碰了下男生的脖子和侧脸,“……这样可以吗?”
“哪里都可以……”
“都可以的。”
薄御就和恐怖电影里的主角一样,身后被鬼魅追逐,急切地只想快点找到某种于心脏的抚未*。
……
……
……
……
坐在他眼前的人好像把他当成了一件任务。
眼中有他,可又没有他。
青年浅棕色的瞳仁干净,不掺杂一丝杂质,抿紧的红唇透出心思的单纯。
触碰他的目的就只是为了缓解渴肤症。
比起他,博物展览中的雕像也许更能让对方提起兴趣。
和以往没有区别。
他们本就该如此。
可薄御手臂重新遮住的双眼盛满了难过的眼泪,从眼角无声无息地滑落。
泪水被电影光屏衬得晶莹剔透,滋润的触感没入耳朵也滚烫得仿佛舔舐在耳骨上。
他不想要这样。
自私的念头疯狂滋生。
沈固若摸到了一手的眼泪,表情空白了瞬:“薄御,你、你怎么哭了?”
“别哭,你别哭,我是不是碰疼你了?”
他去抚男生的眼尾,半身俯下得更低。
薄御控制不住哭腔:“沈老师……”
沈固若:“我在。”
薄御:“你抱抱我好不好?”
他还从来没有被这个人抱过。
只有他一味地费尽心思去靠近,去想方设法让这个人投入他的怀抱。
以往刻意忽略的相处,变得过分在意。
这个人,从来都不抱他。
他们之间,在对方没有杂念的眼睛里,似乎从来只是病人和治疗人的关系。
除了朋友的相处,不会再有更近一步的亲近。
薄御难受得心脏要趋于停滞时,听见面前的人对他说了声“好”。
沈固若主动搂上了他的脖子,也抱紧了他。
纵容又温柔。
可他的心脏和身体比上一秒更难受。
薄御抿住要溢出声的薄唇,胸腔闷颤起来,手臂贪恋地回抱过去,露出的黑眸眼泪掉个不停。
那种内心的无法疏解强烈到他压抑不住负面情绪。
他不想让沈固若去相亲。
他嫉妒任何人和沈固若的关系比自己好。
他见不得那个所谓的cp话题楼。
想抢走那个叫“小许”的位置。
他不愿意当青年的弟弟,也再也无法满足朋友间的相处。
怀里是对方温热的身体。
他想一直抱着这个人,想要占有他。
如果可以藏起来,只属于他一个人……
这种渴求在他身体里不断生根发芽,强烈到心脏也跟着生疼。
他想要比朋友更加特殊的存在。
不想被当成任务,也想把对方染上和自己一样的情绪。
他发了疯的想要对方能够主动提出拥抱,主动靠近。
细碎的哽咽压抑在薄御的嘴中。
从没想过自己有这么贪心的时候。
因为酒精堆积起来的情绪一股脑儿要把他淹死过去。
“沈老师、沈老师……”
他好难受。
他想要这个人完完全全属于他。
至今以来,第一次生出这么想要的心思。
他想要沈老师……
谁都不可以从他身边抢走。
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悄无声息的就要呼之欲出。
和电影里见过的主角旁白一样。
这样的心情,就好像在说……
薄御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漆黑的瞳仁一点点失去色泽。
就好像在说……
他喜欢上了这个人。
有什么被捅破了似的,薄御的眼泪忽然间掉得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