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固若知道薄御和自己同样是直男。
同性朋友之间一起洗个澡, 或者当面脱个衣服,都是件很寻常的事情。
不过,他顾及薄御和自己是第一次, 难免会出现不好意思的情况。
所以他才强调了一嘴, 自己不会去偷看。
既然薄御说了看见了也没事,那他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沈固若走到淋浴间外挂着毛巾的架子旁, 回头问薄御:“薄御, 哪一块毛巾是可以用来擦身体的?”
薄御杵在他身后一动不动,扯唇像是下意识的行为, 他一问, 就脱口答了出来:“灰色的那块。”
沈固若抽出灰色的毛巾,往边上的洗手池里开始调温水。
等水池里水放得差不多了,就把毛巾泡进水里浸湿。
拿起来拧干前,他偏过脸,看向仍然没有任何动作, 眼睛正一直盯着他手里的毛巾出神的薄御。
“薄御?”沈固若唤了声。
青年的声线仿佛带着细微的电流,顿时流窜进薄御的耳朵里, 拨动里面覆着的那层薄薄的小绒毛。
他整个人像是被刺醒般,浑身僵硬起来:“……嗯?”
“你怎么了?”沈固若对上他失焦的黑眸,困惑地问, “毛巾可以用了,你的衣服还没有脱。”
薄御游离在外太空的思绪终于被拉扯回来。
嘴里的回答还没应出, 身体已经很老实得有了动作。
放下手里的换洗衣物, 手指放到衣服的纽扣上,不到一秒就解开了其中一颗。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迎着青年望过来的目光,舌头打了结。
“我……马上脱。”半天才说出口。
经历过不久前的抗敏治疗, 应激过剩似乎把他的大脑也刺激得反应迟钝了起来。
薄御愣神解开两颗纽扣的时间里,沈固若已经把毛巾拧干拿在手里。
就站在一旁看着他,等他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
不只是声音,青年的目光也好似能导入皮肤的电流。
薄御解开衣服一半的纽扣,领口已经彻底敞开。
沈固若的视线直直落下。
那股清晰刺麻的电击感就从薄御的锁骨,顺着敞开的衣襟线条一路往下。
带着摩擦生热的灼烧感,撵过他皮肉的每一寸,最后没入下一颗纽扣隐晦的阴影中,催促着他继续往下进行。
分明是平静得不掺一丝邪念的干净眼神。
偏偏薄御的手指和纽扣都灌了铅般的沉重。
指腹按压在纽扣中泛出一抹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
呼吸跟着轻微的颤,朝着不可控的紊乱方向发展。
沈固若观察到薄御的动作有些迟滞,怀疑是对方两条手臂和手腕处都受了伤,做些精细的活会有些不方便。
于是,他很贴心地出声:“薄御,需要我帮你脱吗?”
“不用。”
男生立马拒绝了他。
纽扣一瞬在薄御手里轻易就开到了底,青年的话令他莫名有种轻飘飘的心慌感。
衣服很快全部敞开,露出里面恰到好处的肌肉。
窄腰若隐若现,没有遮掩住的一小截腰腹上,线条流畅又漂亮。
没有帮到忙的沈固若把眼前这一幕,一点不落地欣赏进了眼底。
他由衷地夸赞道:“薄御,你身材真好。”
薄御身体的皮肤透出可疑的薄红,像是被他的话从头到脚烫了一遍。
男生衣服半遮,沈固若看不太仔细那些漂亮的线条:“你都不怎么出门,也有腹肌吗?”
说着,他撩起自己小腹前的衣摆,语气里居然染上了点小羡慕。
“我也不怎么出门,为什么我没有……”
青年纤薄细嫩不失好看的细腰身材,顷刻间暴露在薄御的眼睛里。
浴室头顶的灯光照落下来,皮肤白腻到发光。
他的身体深处仿佛被重重开了闸。
呼吸骤然凝滞的同时,皮肤表层率先有了无数蚂蚁经爬过的痕迹,往他细小的毛孔里跃跃欲试地钻去。
薄御再清楚不过,那是渴肤前,身体应激起来的征兆。
可是,这次抗敏治疗过了才不到一两个小时。
本不该在这时候出现新的反应。
“沈老师。”
他急促地喘了口气,视线匆忙垂落到望不见青年的角落。
沈固若放开自己的衣服,挑着尾音,轻轻地应道:“嗯?”
薄御粗糙的指腹刮蹭到手背没有包扎到的伤口,刺痛是平复他身体轻微疼痒的最快途经。
他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声音:“还是……转过去吧,被人看着……我脱不习惯。”
沈固若没犹豫:“好。”
转过身背对的时候,他心想……果然被他看着,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吧。
眼前存在感极强的视线终于消失,薄御僵硬的脊背如释重负般缓缓放松了下来,又禁不住往伤口上抓捏了一把。
这份始料未及引起的疼麻,庆幸还在他以往能够独自忍受的范围。
片刻,终于有了大片退去的迹象。
薄御胸口微微起伏了下。
然后脱掉了身上只脱了一半的上衣,只想快点结束这份不安定的因素。
然而即便沈固若背对着他,让他脱掉裤子终究是毫无理由得有些做不到。
他把上衣扔进脏衣篓,稳了稳呼吸,对着前方的背影平静地说道:“沈老师,我脱好了。”
沈固若说了声“好”,但没有转身。
男生脱衣服会不好意思,赤-裸着身体被他盯着,肯定也会更加的难为情。
他把手里凉透的毛巾重新过了遍热水,拧干后反手递出去:“给,用好了放回我手里就好。”
薄御接过毛巾,看着他的手就这样一直反背在身后。
青年某些细节总是做到出奇的细心和贴心,隔着毛巾化开在手心的温热,仿佛熨帖在人的心脏上。
防止他这样会手酸,薄御没敢放慢速度,快速地把身上有血的地方擦了一遍。
一块干净的毛巾很快就染满了血印子。
薄御递还给面前那只柔软的手心,放下的时候动作略显出犹豫。
脏污一点也不适合这双干净的手。
沈固若拿到毛巾就放回水池里搓洗,然后换水,继续递去身后。
来回这样几次,中间他往水池里加了沐浴露,给毛巾染些香味。
只是擦掉身上的血,身上依然会残留着血腥气,闻着睡觉并不好受,可能还会做噩梦。
毛巾混合可沐浴露的香气,再擦到身上就能盖过皮肤上的血腥气。
记不得擦洗了多少遍,沈固若搓洗毛巾的时候,水池里不见血水,也再闻不见血腥气。
薄御就站在他身后,望着他搓洗毛巾的背影。
洗手池暖色调的灯光打在青年的身上,从头到脚都透着股柔和的气息,周身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
用的是他放在浴室里日常使用的沐浴露。
像是被他同化了般,身上裹挟了和他一模一样的味道。
对方浸在他的味道中,穿着他的睡衣裤。
吹洗过的黑短发松软在耳边和后颈处,只露出耳后衔接颈侧线条那一小块白皙的皮肤。
因为衣服偏大,对方的肩膀跟着洗毛巾的动作微微塌下,衣领就会随之滑落一截。
勾出圆润光滑的肩峰,往下是半掩的肩胛骨,往上是时隐时现的锁骨窝。
前不久……就被他抱在怀里。
浴室里的空气逐渐凝滞,窒息得令人喘不过气,想法一起来,便再也一发不可收拾。
身体深处压下去的狂躁一瞬冲破禁锢的牢笼。
灼热闷重的呼吸从薄御的嘴里急喘出,低头的瞬间,掌心骨猛地撑住发了疯似的撕扯神经的额头。
他拼命地把青年抱在怀里的画面,和触碰对方的感知通通都扯出记忆。
可惜这次无济于事,身体和大脑不再受他的控制,渴肤的症状依然如应激般,来势汹汹。
沈固若没听见薄御说过擦好了,于是,拧干毛巾后就继续把手背过身,等着身后的人拿走毛巾。
青年纤细的手指近在咫尺,握着那块拧皱巴的毛巾。
落到薄御模糊的视野里,却异常的刺眼。
他一错不错地伸手扣上去。
毛巾从沈固若的手心里被打落,手指下意识为了接住掉落的东西微蜷起,意外勾住了男生熟悉的手指。
薄御指缝抚蹭到他滑腻的皮肤,建设的所有忍耐都在这一刻,毫不费力地主动倾塌。
身体的渴望如同沙尘过境,没有放过他每一寸皮肤。
想被触摸,想被眼前的人狠狠弄压皮肤和血肉。
——这样的叫嚣。
撑不住的,掌心一下滑撑到青年身侧前方的洗手池边。
横在对方的腰侧间,单单蹭到对方衣服的边角,就将他手臂激起了一阵颤栗。
沈固若怔懵地抬眸,透过镜面反射,看着忽然撑站在他身后的薄御。
和他后背保持着距离,胸膛没有贴到他的后背。
可即便这样,来自对方的呼吸起伏,正透过那层薄薄的睡衣布料,没有阻隔地传递到他的皮肤上。
极重的,也很喘的,夹杂着浓浓的热意,灼烫在他的身上。
沈固若慢吞吞地转过身,有什么在他脑海里划过定了形,确信地问:“薄御,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薄御和他四目相对,眼底浮着明显的湿漉雾气,眼尾染着绯红,脖颈更是起了层憋闷克制下透出的薄红。
已经不用薄御亲口回答沈固若,他的模样就是最好的答案。
可是……怎么会?
沈固若抿紧唇困惑另一件事情的时候,薄御在他面前缓缓垂下了脑袋。
“我……没事。”
他听见对方这样告诉他。
心里一阵无端的触动,顾不得去想那点无关紧要的困惑。
沈固若默了默才轻着声,像是提醒道:“薄御,你忘了吗?”
薄御克制着呼吸,撑在洗手池上的手逐渐用力,白瓷色的水池衬得他掌骨分明,手臂紧绷到伤口隐隐有了开裂的迹象。
意识混沌,却舍不得错过青年说的每一个字。
只是听声音,好似也能成为一种身体的安抚。
沈固若的语调轻而缓,声音清澈沉静:“我们不是说好,以后都会换成保守治疗。”
“如果你忍不住,可以不忍。”
“我就在这里,你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你想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允许的。”
薄御从没有觉得自己原来也可以这么没用。
像是亲手对他下了魔咒的人,又亲手赦免了他的罪行,任由他将自己的恶行继续贯彻到底。
对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让他身体过往算得上轻微的难受,此刻居然变得如此难以忍受。
手臂不听使唤地伸出手,彻底如同不做挣扎的废人一样,不顾一切地把面前的人紧紧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薄御收紧放在沈固若腰上的手臂。
前不久感受过的柔软,再度回到了他的身边。
脸颊贪婪地埋进对方颈窝中,汲取那份来之不易的温热。
他能想象得到。
不管是谁来了,看见了,没有他渴肤的症状在前,大概都会把他当做觊觎青年的无法赦免的混蛋。
几次三番和对方变成这副境地。
至少,他已经把这两个字给自己划上了等号。
底线一降再降。
恶劣的因子却没有因为后悔和愧疚被压下去。
反而朝着不如一头往前撞的想法。
竟可耻得开始幻想不如直接将罪行贯彻到底,再也不要回头做什么正人君子了。
薄御听见自己说了一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沈老师……我很快就会好的。”
不知道是在他骗自己,还是在祈求青年忍受他……别太快不难烦得把他推开。
安安静静靠在他怀里的沈固若,下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搁在他的肩膀上:“没有很快也没有关系。”
薄御忽然红着眼眶“嗯”了声。
咸涩染指到破了皮的眼角,疼得他又往青年颈侧深埋了些。
手臂无声地收紧。
再疼,也抵不过他被攥疼的心脏疼。
但青年随便的一句话,往上面轻轻抚过,就将那些疼平复得一干二净,再无深重纠缠的罪孽感。
沈固若不是很清楚保守治疗应该做什么。
薄御就这样抱住了他,可能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没有开口要求他做什么的话,应该是不需要他再做别的吧……
刚才被沈固若抛去脑后的疑惑,这会儿有了空闲再度被他想了起来。
他没想明白。
按照以往,他们进行过抗敏治疗,薄御不该那么快就出现渴肤的症状。
今天也太快了些,连一晚上也没有过去,身体就出现了第二次难受。
……是因为这次应激得太严重了吗?
沈固若微微嗅到薄御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道,忍不住问道:“薄御,你今天身体不舒服得好快,能找出是什么原因吗?”
薄御颤着眼睫,藏在他颈侧阴影下的面庞闪过一抹不自然:“我……不知道。”
沈固若倒是没想纠结这个问题。
要是真那么容易发现渴肤症的规律,薄御也不用因为渴肤的症状,身体难受了这么久。
他低低“嗯”着应了声:“不知道也没关系,以后我们慢慢找原因。”
薄御喉咙有些紧:“……好。”
洗完澡的身体总是比较容易放松下来。
洗去疲惫,人就会犯困。
沈固若刚才帮薄御拧毛巾的时候,就有些犯困地打了几个哈欠。
现在尤其是待在他习惯了的薄御怀里。
这个一直让他觉得很好睡的地方,靠着靠着就禁不住眼睛湿漉,打起了憋也憋不住的哈欠。
薄御没多久听见耳边懒洋洋地哈欠声,肩膀僵了僵,随即稍稍抬起了些脑袋,侧脸看过去:“……困了吗?”
沈固若眼尾坠着困意的眼泪,面庞露出疲态:“嗯……有一点。”
薄御眼神和呼吸都在挣扎,手臂紧了又松。
渴肤的症状来得匆忙,抱住想要的人的后,症状降下去的速度却肉眼可见得很快。
这和他以往缓解的速度大相径庭,也是意料之外。
只能当做是抗敏治疗在前的效果,这时候依然将缓解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薄御强迫自己压下最后还余留在身体中的不适。
青年的休息时间被他放在了第一位,再难受再不舍,他还是慢吞吞地松开了怀里的人。
沈固若眨了眨眼睛,看着从他身前退开的薄御,没反应过来地问:“身体……好了吗?”
薄御别开脸,蠢蠢欲动的手背神经被他攥紧拳头,绷紧在身侧:“嗯,感觉好多了。”
沈固若以为这次也会很久的:“不舒服不能故意瞒着。”
薄御避而不谈这件事,重点道:“快点洗漱好,就去床里休息吧。”
沈固若确实很想休息了,重点被带跑:“好,那我们动作快些,早点去休息。”
薄御:“嗯。”
十分钟后。
薄御擦干净了上半身,仔细闻了闻身上的味道。
确定不会把待在自己身边的人熏到,才拿过睡衣套好,纽扣扣到领口最顶端的一颗。
沈固若在洗手池里重新放了干净的热水,看到他换好衣服了:“薄御,你过来,我帮你洗头。”
薄御就脚步虚浮的走了过去,在浴凳上僵硬地坐了下来。
他像是自从渴肤症出现以来,和任何人没有接触的事情,在今晚一次性都要接触了个够。
而且是只在沈固若一个人身上,可以做的都做了个遍。
从头到身体,让他心甘情愿的,也无法满足于现状的,通通都像个正常人一样,得到了从没有奢求过的事情。
几分钟解决掉他自己洗头的困扰。
沈固若拿过一块干毛巾:“薄御,你把头凑过来些,我帮你擦头发。”
薄御被他触碰甘之如饴,但做不到毫无压力被他照顾。
照顾人的事情本该换由自己对青年来做才对。
即便再舍不得对方指尖的温度,也适可而止地不能再任由自己任性下去。
沈固若手里的毛巾被薄御拿了过去,恢复的淡淡声音扯唇间温下了声:“我自己来。”
擦头发不会沾到水,沈固若也就没阻止:“家里的药箱放在哪里?”
问题跳跃的太快,薄御愣了片刻,才说:“客厅茶几底下。”
沈固若闻言不是第一时间就去客厅,而是认真地交代好:“我去下客厅,很快就会回来。”
薄御和自己的身体依赖做了会儿无声的抗争。
他望着面前的人,最后嗓间艰难地挤了个单音节出来:“……嗯。”
沈固若去客厅的时间,薄御放了手里擦头发的毛巾,用其他的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关了浴室门,快速地脱了裤子,避免弄湿伤口得冲洗了身体其他的地方。
只擦了上半身,什么都不洗,他大概率会睡不安稳,还是觉得自己哪里有些脏。
等他冲洗完,换上新的睡裤,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
可当他再次打开浴室的门,发现去了客厅的人没有回来,镇定恍若烟云,一下就散得一干二净。
薄御神色不安地追出卧室。
恰好和回来的沈固若撞了个正着:“怎么出来了?头发擦干了吗?”
薄御立在卧室门口,嗓子干涩得厉害,没有回答:“你……出去了很久。”
沈固若给他看了眼手里的药膏:“找了很久才找到它。”
两个人一起回到卧室。
薄御落后一步,不动声色关上卧室门,才低低地问:“找来做什么?”
沈固若挤了点药膏在手指上,举到薄御的眼尾上,往他之前发现破皮的地方,手法轻柔地抹上去:“什么时候弄破的?”
薄御刻意低下头,担心他举着手会手酸,含糊的话张嘴就来:“……不记得了。”
沈固若仔细看了看,确定都给抹上了药膏:“好了,药膏没干透之前不要去碰。”
“嗯。”
薄御应着挺直背,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落在他的面庞上。
像是被下了咒,怎么都移不开。
两个人该洗的澡,该擦的身体都做完了。
沈固若放下手里的药膏,看了眼这个家唯一的床:“我们今晚怎么睡啊?”
“床给你睡。”薄御说着,去柜子里般了套被枕和床垫出来,“我睡地上。”
薄御才是这个家的主人,沈固若哪有让薄御睡地上,自己睡床上的道理。
他摇摇头:“我睡地上就好。”
薄御态度坚决,动手给自己在地上铺床:“是我想让你留下来的,不可能委屈你睡地上。”
沈固若走到床边,看了眼床,又看了眼自己和薄御的体型:“我们为什么不一起睡床?”
“床的大小应该正好能躺我们两个人,而且我睡觉也不会乱动。”
薄御差点被自己脚下的床垫绊倒,也庆幸自己被绊了一下,身体没有快过大脑答应青年的话。
他单膝跪在床垫上,掌心陷入铺开的被子中,定了定神说:“边上有人……我睡不习惯。”
沈固若面露遗憾,和好朋友睡同一张床,也是增进感情的其中一项,看来以后都不能在薄御身上实行了。
薄御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遗憾表情,不敢深想地说:“困的话就去床里休息吧,不用管我,我很快就弄好了。”
沈固若不再推脱那张柔软舒服的床,说了声“好”,就踢掉拖鞋爬上了床。
床上的床单和被套是薄御新换的,但他忘记了提这件事。
青年似乎压根就没有注意起这些事,掀了被子就钻进了被窝中,蜷缩成一团把自己裹成了个蚕宝宝的模样。
困意笼罩在他的面容上,半张脸埋进被子中,轻轻地嗅了口气,就任由眼皮打起架来。
虽然换了新的床单被套,但这些都是薄御一直在用的。
他不敢再多看一眼,也忽略那些容易引起渴肤的记忆。
用最快的速度轻手轻脚在地上铺好自己的窝。
然后望着头顶的灯纠结了一小会儿。
担心床上的人会因为亮光而睡得不够安稳,还是压下了心中的忐忑,去关掉了卧室最亮的灯。
只留了一盏床头的台灯,灯光被他开到了最小一档。
几乎跟没有开灯一样。
薄御在床边的地上缓慢地躺下。
在那之前,特意确认了一眼床上的人有没有闭眼熟睡。
熟睡了,他便可以不用担心自己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时候吵醒对方。
沈固若是很困,但他没有睡得很熟。
分不清是因为躺在陌生的床上,还是因为今天经历的事情,让他不太敢睡得太死。
不知不觉中,听见了床下传来翻身的动静。
不是很多,偶尔会有。
但可以确定地上躺着的人并没有睡着。
沈固若没有睁眼,团着被子挪动身子,靠近声音来源的那一边。
直到他感觉到自己快掉出床外,又把自己缩了一点回去。
被捂热的手从被子边缘悄悄地钻出,顺着床边坠到床下。
同时,他轻轻地出声:“薄御……你是不是睡不着啊?”
薄御眼前出现青年纤长的手臂,伴随着对方的声音,并没有突兀得被吓一跳。
他僵在被子里,太久没说话嗓音很是低哑:“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沈固若又问了遍刚刚的问题,似乎对他很重要一般,“你是不是睡不着?”
卧室的光线很暗,睁眼太久,四周的昏暗仿佛会越发陷入无尽的黑暗。
落地无声,不安被无形得放大了百倍数倍。
从脚底,从头顶,挡也挡不住得涌来。
薄御撑不住地“嗯”了一声。
沈固若没有意外地猜到了这个答案:“薄御,把你的手给我。”
薄御试探地把手伸出被子。
落入微微睁眼的沈固若眼中,他抻了下胳膊,把男生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他轻轻地说:“这样握着,会不会好睡一点?”
好不好睡薄御不知道。
但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的不安正被青年握在手里,慢慢地往四周推散而去。
没有一墙之隔。
不需要找音频假装对方在身边。
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什么都不用担心和不安。
“嗯……”
沈固若困的时候,反应会有些慢,半晌问道:“牵手的话,身体会不舒服吗?”
“不会。”
怕他会收回手,收回那份安心似的,薄御回答得很快。
沈固若放心下来:“不会不舒服就好……那……晚安。”
他真的有些困得说不动话了。
脑袋晕乎乎的,耳边有什么也听不太见了,不清楚薄御有没有回他一声晚安。
青年的呼吸逐渐清浅平缓下去。
薄御掌心中对方的手也脱力得放松了下来,再无一点握紧他的力道。
心脏无声地加速跳动起来,承载着他平复不下去的呼吸。
却不是因为不安,可也捕捉不到原因。
薄御微微仰起头,往掌心的地方靠近过去,额头忽地贴住了不属于他的那道手背。
他紧紧挨着,垂着眼睑,用着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沈老师……晚安。”
像是过去了漫长如一个世纪般的一分钟。
等到他的身体显露出保持这个动作的僵麻。
薄御抬眸扫过自己睫毛就能剐蹭到青年的手指。
眼中波澜起伏,翻涌中做不到果断得,一点一点将额头离开对方的手背。
不知缘由的。
青年垂下的手臂抽动了下。
薄御屏住呼吸,深怕自己又不经意把熟睡的人给吵醒了。
谁料,下一秒——
口中说过自己睡觉不会乱动的人,从床上慢悠悠地翻着身。
载着卧室的昏沉,和沈固若身体的温度。
一下往床边,坠进了薄御下意识伸出的臂弯里。
连同屏住的呼吸……一下乱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