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坐的床头身后无路可退, 薄御滞住的呼吸一瞬释放出重重的喘息。
他的双手再也无法适应地从被子底下挣脱而出。
按住沈固若的两边肩膀。
是第一次……他不是自己靠身体躲开。
而是将青年从自己的面前,把握着不会伤到对方的力度,当场推开。
沈固若被他推着直起了身, 撑在薄御身侧的手臂自然松开, 眼神里闪过可见的茫然。
正纳闷弟弟验证过的办法是不是在薄御身上行不通。
不然他怎么说完后,就被人给直接推开了, 看上去一点效果也没有。
然而抬眸的刹那, 薄御那双布满猩红的眼睛和他直直对视上。
以及扫到对方从耳廓延伸至脖颈,再往领口锁骨没入的薄红。
沈固若微怔住, 恍惚意识到这可能是薄御渴肤前的征兆。
他原本以为昨晚的抗敏治疗, 外加他们在浴室里缓解过的时间,包括薄御被他抱着睡了一晚上。
所有的接触叠加起来。
薄御今早和他偶尔的肢体接触,表现出的身体反应就只剩下发烧的病症。
沈固若这才有了刚才凑到对方耳边的动作,下意识认为这不会对薄御造成什么影响。
事实却并不是这样……
沈固若很小心地蜷缩回自己的手,避免和薄御接触上, 口头确认起来:“薄御……我让你身体不舒服了吗?”
被子从薄御双手挣扎起,就掉落在了他的胸口处。
无处遮掩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呼吸乱得一塌糊涂。
脱力的身体只能依靠后背的床柜支撑。
沉重的双臂微屈,扛不住重量得从沈固若的肩膀上滑落了一点。
被浑身热意抽走力气前,五指最后发力才艰难地挂在对方的臂弯上, 激起的失控没能令他干脆地放开对方。
被蜻蜓点水般轻碰过的耳朵,触感此时依然没有跟着青年的远离而消匿。
仿佛被黏腻的空气咬挟住了他的耳垂, 舔绕在周围, 舔平了上面薄薄一层的绒毛。
然后不肯放过他而轻抿住,当做糖果含进准备好的湿热气流中。
耳朵里空鸣到嗡嗡作响,恨不得捅破他的耳膜,就此弄得再也不准他听见任何声音。
薄御受不住得侧脸微偏, 下颚线绷得死紧。
空气顺着他的颈侧线条慢慢地往下挪,带过史无前例地颤栗和酥麻,浸透出渴肤的疼和痒。
脖颈的血液集中在大动脉被迫抻直,充血在皮肤间发胀发疼起来。
像是要破开一个洞,将挤压的血流发泄出来。
但他执着的眼神始终锁定在沈固若的面庞上。
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良久,才痛苦得从对方张合的唇瓣中提取出信息。
然后用干涩的喉咙,染着厚重的颤意和呼吸,挤出了一个回应的“嗯”字。
收敛的尾音似乎按捺不住想要获取对方接下去的话,或者说是指令。
果然……
沈固若不意外地看了眼自己臂弯处的大掌。
早就有细密的颤抖正从薄御的掌心,传递到他的手臂皮肤上,无声地诉说着对方身体的难受。
可是……
明显知道自己身体的不适,薄御为什么第一时间是推开他?
而没有为了缓解渴肤的症状,将他这个特殊过敏原直接抱进怀里……
沈固若的眼睛从手臂上,平静地移回到面前的薄御身上,简单地观察了下男生的神色。
度过昨晚的抗敏治疗,泪腺比薄御想象中愈发难以克制。
当青年温和的眼神扫过他的面庞。
夹杂着不停渴肤的难堪湿漉,伴随内心翻涌的情绪溢出眼眶。
承载在下眼睑和眼尾,根本不敢去眨眼,生怕一不小心就有眼泪从眼角掉落,告诉青年他有多没用。
沈固若看着他难受到快要哭了,却还是要装着没事的模样。
分明就很想要皮肤接触来缓解,可就是僵持着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即便自己昨晚认真地说过,他忍不住的时候可以不忍,想做什么都可以被允许。
沈固若觉得自己的话,被薄御当成了一次性。
也许是性格使然,天性内敛自持,男生始终做不到出格和麻烦别人的事情。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变化。
以前的薄御扛不住的时候都会自己硬抗。
只有失去清醒的时候才会依靠身体的本能靠近他。
他们的关系在相处中不知不觉拉近了很多。
现在的薄御不管扛不扛得住。
至少清醒的时候,嘴上不说,潜意识里已经知道自己是需要他的。
可就是这个“嘴上不说”……几次三番,沈固若心底很是无奈。
他抬手握住薄御的手腕,轻轻将人的手臂从自己的肩膀上放下来:“薄御,你只是看着我,什么都不说的话,我猜不到你在想什么。”
手心落空,薄御惶然地向前揪住他的衣摆。
沈固若不再去触碰薄御身上任何地方,避免让人产生应激。
他不介意,也不会不耐烦,需要次次对眼前的人明确的作出提醒。
然后去打破对方的心里防线,再进行接下去的步骤。
但这样只会使得薄御的身体承受不必要的忍耐,那和抗敏治疗其实就没有本质的区别了。
沈固若这时候开口,温声说:“我们签过协议,在渴肤症的治疗上,很多事情我们可以沟通。”
薄御掌骨用力到泛了白。
哪怕手心里有青年的衣摆,还是阻隔不了指甲狠嵌在掌心里的痛。
他哑着声,顺着话问道:“沟通……什么?”
沈固若的眼神澄澈沉静,情绪平和得像是风中拂开的轻柔雾气:“我猜不到你的想法,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而你想要的,担心会因此对我感到内疚和抱歉的话。”
“那就询问我。”
“我会给你明确的同意或是拒绝的答案。”
“你再来判断自己可不可以这么做。”
虽然他一直都是同意的,但如果能给薄御足够的安心,那他可以始终给对方明确的答案。
“薄御,不要觉得自己是个麻烦。”
“在我面前,你也不需要那么别扭,任何话我们都可以摊开了讲。”
“没关系的。”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话。
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像薄御这样,没办法跟他直言直语往来的朋友了。
只是除却渴肤的时候,往日里的薄御又奇怪得从不跟他打哑语。
渴肤前后的薄御……就像是两个人。
渴肤前,他们是朋友。
渴肤后,他们更像是建立在协议上的合作伙伴,横跨在那条不能和朋友一样亲密的界限间。
询问和同意,就是打破界限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他的话音在薄御的耳边轻飘飘地落下。
终于等来了秉性上的那道镣铐解开束缚的锁钥。
薄御的身体再也等不下去,冲动将他嘴里藏掩的话,易如反掌地推溢出:“……沈老师。”
沈固若:“嗯?”
薄御慢慢地压弯了脊背,像马上就要犯错的小朋友一样,低垂着脑袋,眨眼时眼泪从眼眶倾倒下来。
他颤着尾音,忍着喉咙里的酸涩和哽咽,听话地按照青年的意思询问出声:“我可以……抱你吗?”
沈固若回答得很快:“嗯,可以。”
他说完,还主动伸出了手臂,做了个给抱的动作。
薄御余光阴影下瞥见这双不带犹豫的手,喉咙禁不住狠狠哽了下。
然后迫不及待地把人用力地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一如既往习惯地将湿润的脸颊埋入青年的肩窝中,去感受身体被对方带来的舒意。
就这么轻易简单地抱到了人。
却比他擅自不顾人的意愿去抱人,来得安心又释怀。
沈固若靠在薄御的怀里,轻轻拍了拍男生的后背以作安抚。
事情原本就可以这样简单的解决,但被他们无缘无故搞得有些复杂。
他懒懒的性格,在薄御面前都变得勤快了不少。
沈固若边顺着薄御的后背,边低低地说:“薄御,下次我就不说那么多话了,你也别忘记了问我的这件事。”
“……嗯。”
男生的声音从他颈侧溢出来,裹挟了发烧的滚烫和意味不明的急促。
沈固若缓缓扇了下眼睛,手微微顿了顿问:“薄御……你哭了吗?”
他记起来对方刚才那副忍受得快哭的表情。
感知集中到颈窝,似乎有些异样的湿润感。
就听见薄御敛住了呼吸声,语调刻意平稳地说:“没哭。”
沈固若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自然地“哦”了一声:“你发烧了是不是嗓子说话很疼啊。”
“等你身体好点了,我就去倒水,你喝点水润一润再休息会好受些。”
薄御无声地搂紧他的腰,脸颊小心翼翼地在他颈窝处蹭了一小下:“嗯。”
抱着他的人身上烫得像个火炉。
渴肤症在前,沈固若也不能急于照顾薄御的发烧:“你要是靠着我觉得困,就这样闭眼睡一觉。”
薄御就是因为不够乖,没有好好休息,被制裁成了现在这副境地。
再也不敢违背怀中人的意思。
“我……困了就睡。”
可惜尾音没有藏好颤意,被沈固若近在咫尺的耳朵捕捉到,先前问题的正确答案显而易见。
在卧室一片安静中,他的声音挟着轻轻的叹息,一点一点飘进薄御的耳畔。
“薄御乖,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