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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梅尔克韵事 01

酒与枪 梦也梦也 6751 2024-06-12 00:27:32

“来吧,先生们。让我为你们介绍一下这座伯爵古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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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维也纳八十五公里的梅尔克小镇,就坐落于瓦豪河谷之中——这是整个多瑙河流域最美丽的一个河段,每个夏天都有很多游人来到这里,去参观附近山顶那座有着金碧辉煌的穹顶和鹅黄色外墙的修道院。

河谷之中有另一座始建于中世纪、后期经过了多次修缮的城堡与这座修道院遥遥相望,当地人一般将之称为“伯爵城堡”——这栋建筑物曾属于一位帝国伯爵,他的后代当然也早就随着神圣罗马帝国的消亡而化为一捧尘土。

而这座建筑现在的拥有者是一位商人,他没有选择把这栋拥有数十个房间的建筑物改成博物馆或者直接卖票开放参观,他选择了一种更有噱头的赚钱方式:他把整座城堡出租,附带一位佣金昂贵的管家和若干仆人。只要有人愿意为此付钱,他就能成为这座美丽的城堡的“一日伯爵”,在这座宫殿里享受一下古代贵族的生活。

而在这个夏日的傍晚,一辆宾利轿车从维也纳的方向行驶而来,最后停在了城堡之前的庭院里。这时多瑙河的河面上正泛着粼粼的金光,和城堡外形有点不搭的法式庭院中数目苍翠,那些树篱迷宫和修剪成鸟儿形状的篱笆在庭院的中轴线上完美对称。按照一贯迎接客人的标准,城堡的管家维斯正带着几个男仆站在城堡的门口,迎接他们未来一段时间的主顾。

——因为这次租住这座城堡的课不是什么“一日伯爵”,某个财大气粗的人一口气租了这座城堡半个月。

维斯注视着那辆黑色的车子,此刻那辆车的车门已经打开了,从驾驶座上下车的是一位看上去四十出头的金发男性,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整个人看上去和他紧抿着的嘴唇一般不好相处。几秒钟后副驾驶座上的人也下来了,那是位脸上笑眯眯的年轻人,和他冷若冰霜的同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实际上维斯甚至有点疑惑了,他的雇主告诉他要接待的客人是一对伴侣,倒不是说他歧视同性恋……但是这两个看脸都觉得大相径庭的人是怎么凑到一起去的?

要不是他的雇主先一步告诉了他顾客的情况,又加之这两个人佩戴着成对的婚戒——较为年长的那位中规中矩地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年轻点的那个则把戒指穿在了一条链子上,现在那个闪闪发光的银环正在他的T恤领口外面晃荡——维斯绝不相信眼前这两个人会一起踏入婚姻殿堂。

虽然这一刻维斯脑海里飞速掠过很多条八卦,但是他依然十分有礼貌地迅速走上前,开口说道:“你们好,我是伯爵城堡的管家维斯,想必您就是——”

“您可以叫我阿尔。”其中稍微年轻一些的那个说道,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脸上带上了一些奇特的笑容,他继续说:“这位是我的伴侣,纪尧姆。”

而他的伴侣则带着一点嫌弃的神情扫了这位“阿尔”一眼,维斯一点也没弄明白他们两个在说什么,这可能是伴侣之间某种私人的笑话吧。

维斯把这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示意身边的男仆为这两个客人去搬行李。然后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来吧,先生们。让我为你们介绍一下这座伯爵古堡。”

加布里埃尔·摩根斯特恩,整个霍克斯顿最事业有成的黑帮老大,有钱没处花到了会给自己店里的脱衣舞女购买全套麦昆当制服的程度——基于这位女士的这种特质,阿尔巴利诺知道这次奥地利之行绝对物超所值……但是就算是有了心理准备,他还是对着眼前的城堡真心诚意地“哇哦”了一声。

实际上城堡的规模并不多么大,这座建筑物的基础还是十五世纪左右打下的,不算塔楼和地窖的话一共只有几十个房间。但是这座城堡内部已经在反复翻修到奢靡得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走廊和一间间套房里布满令人眼花缭乱的壁画和雕塑,古董家具和整面墙的挂毯随处可见;各种艺术形式以奇怪又和谐的姿态缝合在一起,例如他们现在正穿过的走廊的整体风格是巴洛克式的,但穹顶上的壁画被某位新艺术时期的艺术家用装饰艺术风格重新绘制了一遍,令整个走廊看上去美丽又奇妙。

“先生们,我们现在正位于‘祖先长廊’中,”那位头发斑白的管家稍微放慢了脚步,开口介绍道,“你们可能已经知道,这座城堡曾属于雷曼家族,这个家族的先祖是一位帝国伯爵,你们可以在这条走廊的墙上看见这个家族历代成员的画像。”

长长的走廊墙壁上全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肖像油画,画框有大有小,油画下方用铜制的铭牌钉着画中人的名字和生卒年月。这些油画中的人无一例外地面容平板,有种画作特有的失真感,画面因为年代久远而色调暗沉不少,但他们的皮肤看上去都白白得像是刚从卵中爬出来的虫子。

“他们看上去都很短命。”赫斯塔尔看着画框下面标识的那些生卒年月,谨慎地评价道。

“非常不幸,这个家族很有可能有遗传的精神疾病,这是历史学家研究的结果。”维斯随口解释道。“按照现在留下来的书面记载,这个家族的成员常常被噩梦笼罩,甚至是在白天的时候也会出现幻觉。他们在这些噩梦中看见常人不能理解的可怕场景,甚至听见魔鬼的低语……以至于当时有人认为他们受到了某种诅咒。”

阿尔巴利诺的目光从画像上一张张阴沉的眼睛上略过去,这种阴沉和风格富丽的巴洛克式走廊看上去是如此的格格不入,而看那些铭牌上标注的生卒年月,这座城堡曾经的主人们很少有人活过四十岁。

然后,他用一种非常随意的语气说道:“所以说这也是被诅咒的古堡咯?”

“……我们认为这是精神疾病导致的,而如您所知,那个时代的人把精神疾病看做一种被上帝抛弃的象征。”靠着在古堡里招待有钱游客的管家先生板着一张脸强调道,显然不愿意任何人把故事的画风往有损声誉的方向想,“实际上,所有年代古老的建筑物中都免不了有一些传说,就例如说美泉宫——”

阿尔巴利诺面带微笑地听着管家一连串地说出维护这座城堡和他的商人雇主的话语(他一再强调,如果城堡真的闹鬼,他的雇主是不会把城堡往外出租的),附带了好几个奥地利古老宫殿的风俗故事。最后,他们走过了一条气派的旋转楼梯,到达二层中厅附近的某个套房的入口处。

“这就是二位的卧室,”维斯介绍道,完全默认了这带着婚戒的一对儿肯定要住一间卧室的事实,他指挥着两个男仆把行李放下:“如果不愿意让男仆代劳,你们可以自己整理一下带来的物品,稍作休息,稍后我会来带你们参观其他房间。”

他顿了顿,然后补充道:“晚餐在八点钟开始。”

——这就是这位一丝不苟的老管家的退场词,因为他们两个当然会拒绝对方帮他们整理行李的提议,要不然阿尔巴利诺在行李箱里塞的一套十二把的刀根本没法解释。

赫斯塔尔早就放弃思考阿尔巴利诺到底为什么带刀了,在出门前他明明千叮咛万嘱咐,告诉阿尔巴利诺说不要随便杀人,更不要在美泉宫音乐会的现场杀人,尤其是不要前脚看完人家的音乐剧后脚就去谋杀音乐剧演员,就算是饰演死神的那位男士长得十分英俊也不行。

好消息是:在他们前一天游览美泉宫的全过程中,阿尔巴利诺没有杀掉任何人;坏消息是:阿尔巴利诺现在兴致勃勃的,总好像是想要杀掉点什么的样子。

此刻,兴致勃勃的阿尔巴利诺正打量着整间套房:房间的结构上是一间会客厅和与之相连的卧室,这两间房间都被翻修成了洛可可风格,室内摆放着白底带淡粉色印花的座椅和沙发、桃红色的地毯和厚重又柔软的天鹅绒窗帘。被弧形的金色浮雕分割成不同区域的天花板上绘满了那个时代最流行的壁画,画面上全是在原野间游玩的年轻男女。

“我开始怀疑为什么加布里埃尔一定要挑这个城堡了,”阿尔巴利诺把自己扔在最靠近的一张沙发里,仰起头仔细地打量头顶华丽繁复的吊灯和色彩艳丽的壁画,“奥地利类似的城堡或者宫殿应该不少,她并不是一定要挑一个有这种‘家族世代都是精神病人’传闻的建筑物吧?”

他想了想,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她不会是那种借着鬼故事光明正大地钻进自己男朋友的怀里的类型吧?”

阿尔巴利诺并不知道摩根斯特恩小姐的男朋友到底是谁,当然也无从猜测他们的相处模式。但是他现下的想象倒是让赫斯塔尔真真切切地皱起眉头来,对方嫌弃地说道:“……请别把这种想法塞进我的脑海里。”

阿尔巴利诺想了想那个场景,觉得自己也不太行。

他把目光转向赫斯塔尔的时候,后者正把那些刀一把一把地从行李箱里往外拿,一副准备挑其中几把藏在枕头下面的架势——实际上他真的这么干了,等到阿尔巴利诺看够了那些壁画,站起身去卧室的时候,赫斯塔尔正在枕头附近干这个活计。

显然这座城堡的拥有者打算把复古风格进行到底:卧室里摆着一张大到夸张的四柱床,四柱床上覆盖着金红色织锦的幔帐,搭着装饰满刺绣的天棚,天棚正中央后方的墙壁上雕刻着一副巨大的浮雕,是睡梦中的美少年恩底弥翁。

而赫斯塔尔已经脱了西装外套,就只穿着衬衫和马甲,一遍膝盖压在床垫上,把一把带鞘的刀子藏在了床单之下。

阿尔巴利诺看了这个场景一会儿,然后选择走上前去,伸手摸上了赫斯塔尔的腰侧。

如果是他们刚认识的那会儿,现在赫斯塔尔可能已经猛然转身捅了他一刀了;像是他这种谨慎到有点被害妄想症的人,可能总有些对自己被人从身后袭击的可能性的不妙推想。但是现在的赫斯塔尔只是在他的触碰下稍微紧绷了一瞬间,然后缓慢地放松下来。

“我差不多能想象摩根斯特恩那种人对她的城堡之旅是怎么安排的。”无视那只在别人身侧乱摸的手的话,阿尔巴利诺的声音还挺一本正经的。

“嗯?”在藏第二把刀的赫斯塔尔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

“做爱。做爱。很多很多做爱。”阿尔巴利诺板着脸回答道,“要不然她根本不可能把这地方租下来两个星期,周边并没有那么多值得游玩的地方,除非她要把时间消耗在别的是去上——她就是那种人。”

赫斯塔尔继续用那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那你的计划呢?”

“去参观附近的那座修道院,在多瑙河上泛舟,”阿尔巴利诺用仿佛丝毫没有其他企图的语调说道,但稍稍懒洋洋的拉长了声音,“或者正如摩根斯特恩小姐计划的那样……”

——他有什么脸好意思说别人。下一秒他的手指就摸到赫斯塔尔的马甲扣子上去了。

赫斯塔尔啪地抓住他的手腕:“现在还没到晚饭时间呢。”

“按时间计划什么时候要干什么也太过无趣了,”阿尔巴利诺理直气壮地回答,他往前挤了一下,似乎是想要顺势亲吻赫斯塔尔的脖颈,“我的欲望是不知餍足的。”

赫斯塔尔叹了一口气,他依然抓着阿尔巴利诺的手腕,就着这个很别扭的姿势转过身去,然后潦草地在后者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安分点吧。”他低声说道。

阿尔巴利诺微笑起来。

事实证明不管有没有什么诡异传说,摩根斯特恩小姐都选择了一个挺不错的度假地点。伯爵城堡拥有一个相当有水平的厨师团队,这某种程度上拯救了自从来维斯特兰之后已经吃了许多香肠香肠香肠的两个人的味蕾。

餐后,赫斯塔尔选择在城堡的书房度过晚上剩下的时间,这座古堡里有一间巨大的书房,灯光温暖,原木书架布满了整面墙——这正是一般人想象中一座古堡的书房里应该有的样子……除了书房靠窗的墙壁上格格不入地挂了好几排拥有城堡的那位商人或者维斯和别人的合影,合影中全是曾经租下城堡的顾客,其中还有好几个眼熟的好莱坞演员的面孔。

维斯告诉他们,书房中有很多雷曼家族就已经存放在书房里的书籍,其中过于脆弱容易损坏的一部分已经被收起来,剩下的古书依然还在书架上。

其实这些书在古董书商那里能卖一个好价格,但是城堡的主人显然觉得这些图书的存在更能衬托出“一日伯爵”的尊贵感觉。

此刻天已经全然黑了,赫斯塔尔穿着睡袍坐在扶手椅里,手里拿着一本书,那是一本梅列日科夫斯基的诗集,俄语和德语对照版本,可惜这两种语言对他而言只是完全不熟悉和还不算熟悉的区别而已。

而阿尔巴利诺在他身后的某处鼓捣着什么,等赫斯塔尔把手中的书翻到下一个章节的时候,音乐声忽然响了起来。

赫斯塔尔抬起头,一脸“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的表情。

——而阿尔巴利诺显然没有让他失望,后者笑眯眯地站在墙角的留声机前面,手里拿着一张黑胶唱片,而留声机里显然正在播放着另一张,柔和的舞曲从那机器里飞出来。

“留声机。”阿尔巴利诺微笑着说,好像这能说明什么一样。

“是的,我视力没问题。”赫斯塔尔以一贯的刻薄语调回答道,“所以呢?”

阿尔巴利诺好像轻飘飘地叹了一口气,他把手里那张唱片放回到留声机边上的桌子抽屉里去,慢悠悠地踱着步走到赫斯塔尔面前,向他伸出手来。

阿尔巴利诺问:“你要和我跳一支舞吗?”

赫斯塔尔镇定地看着他:“……可以拒绝吗?”

“你在这方面真是无趣,当初邀请你们事务所的成员参加宴会的那些姑娘邀请你,你肯定不会这么没有绅士风度的。”阿尔巴利诺哼了一声。

“我只是出于维护律所和客户之间良好关系的考虑,才没有拒绝她们的。事实上要不然当初霍姆斯的坚持,我都不一样去参加那种活动。”赫斯塔尔实事求是地回答,此刻阿尔巴利诺的手依然伸在他的面前,赫斯塔尔想了想,伸手拢住阿尔巴利诺温热的指尖。

阿尔巴利诺盯着那只手,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你上高中的时候就没期待过毕业舞会之类的东西吗?”

“当时我在为大学学费勤工俭学呢。”赫斯塔尔干巴巴地回答道。

“那你简直错过了整个青春期,阿玛莱特先生。”阿尔巴利诺咧嘴一笑,他猛然反手抓住了赫斯塔尔的手腕,一用力把赫斯塔尔拽了起来,“来吧,就算是为了弥补你的遗憾,我可以勉为其难地跳一下女步。”

赫斯塔尔很想指出,他的青春期没有什么遗憾——除了没有在十四岁的时候就把斯特莱德吊死在圣安东尼教堂之外——而现在他们在干的事情显然只是在满足阿尔巴利诺想看他跳舞的好奇心。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把这句大实话说出来,因为阿尔巴利诺已经很有行动力地把他拽到不会被椅子绊倒的地方,然后干脆利落地把赫斯塔尔的手按在自己的腰上。

赫斯塔尔瞪着他。

“如果现在承认你其实不会跳舞还来得及。”阿尔巴利诺警告道,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之下呈现出一种温暖的绿褐色。

赫斯塔尔没有,实际上他选择把这句话当做挑衅——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跳女步,阿尔巴利诺的舞步都比他娴熟得多。他踏入已经进行到一半的舞曲中时如同游鱼入水一般毫无磕绊,动作熟练得如同本能。

阿尔巴利诺的面孔沉浸在灯光映照之下的淡薄阴影之中,声音听上去也轻飘得如同影子,他回忆道:“我父母还在世的时候我参加过很多舞会,我父亲经常收到那种社交场合的邀请函——慈善晚宴,某人的生日宴会或者订婚晚会,中规中矩的舞池,每个人都得穿穿晚礼服、系领结……”

而阿尔巴利诺正在叙述的是赫斯塔尔没法想象的故事,他在阿尔巴利诺所述的那个年龄,每天最担心的是他父亲会不会在他回家之后就已经因为酒精中毒陷入昏迷、或者他的钱还是否足够交下个学期的学费。

可他开口的时候声音不知道怎么也跟着放轻了,多奇怪啊,几年之前他还是会用阿尔巴利诺的父母的死因做刺探对方的工具的人。他问:“你喜欢它们吗?”

“无所谓喜爱与否,那只不过是狩猎场。”阿尔巴利诺声音轻而缓,温暖的呼吸吹拂在赫斯塔尔的脸颊侧面,“那些装模作样的社交被用于利益交换,而那些慈善晚会……维斯特兰有不少慈善基金会都用来洗钱,不过我猜我父亲并不知情。”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嘴唇巧妙地擦过了赫斯塔尔的颧骨下面,他的声音听上去更加暗沉了。

“你会发现他们千篇一律地乏味而面目可憎,而我的童年就是在他们之间度过的。我曾以为这是我接触的人群的问题,但是我后来发现人与人之间并无区别。”

“就跟一块肉和另一块肉之间没有什么区别一样。”赫斯塔尔安静地为他盖棺定论。

“如果你是要吃它们的话,或许确实是有区别的——在此之外,则的确没有任何区别。”阿尔巴利诺笑眯眯地回答道,然后他本来扶在赫斯塔尔的肩膀上的手忽然挪了地方,他稍微抬起手来,指尖擦过赫斯塔尔的嘴唇。

有些时候——虽然这些时刻极为罕见——在阿尔巴利诺摸赫斯塔尔的脸的时刻,他还是会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因为阿尔巴利诺在某些片刻注视着他的目光和注视着那些别无二致的肉的目光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往往很快他的眼里就会被其他更为复杂的情绪代替。

现在赫斯塔尔已经学会了坦然地面对这样的目光,就好像他已经坦然地承认他们相处模式之间的某些事实一样(有关于“爱”的事实,不过他们已经不需要再讨论那个问题了)。他学会了更着眼于当下的事物:譬如阿尔巴利诺本人,譬如查尔斯·巴克斯的那把左轮手枪,那是一个承诺,显然依然由赫斯塔尔保管。

这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物。

而在这个时刻,阿尔巴利诺轻柔地吐出了最后一句话。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再一次凑近了赫斯塔尔的耳边,词句被他酝酿得多此一举地湿而热,就如同某些欲盖弥彰的念头。

“但是现在我已经证实,其中确实有例外之处。”

下一秒阿尔巴利诺就被赫斯塔尔推得后退了一步,脊背轻轻地撞上书房的墙壁,那些好莱坞明星的签名照在他身后危险地摇晃了一下,赫斯塔尔的手指按在他的肩膀上,指尖正危险地爬向他的咽喉。

“我们随着音乐蠢兮兮地摇晃了二十分钟身体,”赫斯塔尔向他抱怨道,“你最终的目的就是拐弯抹角地跟我说‘我想跟你做爱’吗?”

一般人在这个话题之前会指出,阿尔巴利诺刚才说的那段话哪一句和“做爱”都没有关系,但是显然他们两个都不算是普通人。阿尔巴利诺直视着他,表情堪称无辜,他一本正经地说:“我绝对不是只有这种意思——况且,你真的感受不到一点跳舞的乐趣吗?”

“我很确定那些参加毕业舞会的高中生的乐趣也不是跳舞,而是舞会结束之后跟自己的舞伴上床的那个部分。”赫斯塔尔没好气地回答道。

不过他凑上去亲吻阿尔巴利诺的时候,动作还是相当温柔的。

——这就导致他们返回卧室睡觉的时间比预计得晚了快一个小时,阿尔巴利诺在赫斯塔尔试图把他之前从书架里拿下来的那几本书放回原来的位置的过程中,全程都把自己瘫在赫斯塔尔之前坐过的那张扶手椅里。

他把自己裹在赫斯塔尔之前那条灰蓝色的丝绸睡袍里,脖颈上有一圈红红的掐痕,已经逐渐肿起来,看上去触目惊心到让任何人都会第一秒就怀疑是家暴然后报警。但是当事人显然并不在乎,他看着赫斯塔尔用那种非常严肃的表情把一本本书原封不动地塞回书架,表情凝重得好像是给书架动手术。

“有必要把所有东西都恢复原样吗?这个城堡里的仆人们会做这件事的。”阿尔巴利诺在他身后懒洋洋地问道,一副性爱之后的满足模样,“这里又不是案发现场。”

“这就可以解释你在维斯特兰的那栋房子的冰箱抽屉为什么会发霉了。”赫斯塔尔冷冰冰地回答,他把最后一本书——一本挺有年头的古书,估计是十七世纪前后的——谨慎地推回书架的空档里。

这本书开本并不大,但是莫名其妙地,书脊没法和其他书摆放到齐平的程度。赫斯塔尔皱着眉头把书往外抽了一点,然后又重新往里面推了一次,但是还是不行,好像书后面什么位置被某种东西卡住了,让这本书不能全部被塞进书架里去。

“怎么了?”他听见阿尔巴利诺在身后问道。

赫斯塔尔用稍微有点困惑的语气回答:“……这本书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注:

[1]梅尔克修道院真实存在,伯爵城堡是我虚构的,梅克尔当地只有一个小镇。

[2]纪尧姆(Guillaume)是法语名,在英语里对应的的是“威廉姆”。

[3]帝国伯爵:神圣罗马帝国爵位,是早期由帝国直接册封的伯爵,地位比一般伯爵略高。

作者感言

梦也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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