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观众朋友们,我是塔利亚·斯托克,我现在正在维斯特兰州立法院门前,给大家带来对斯特莱德案庭审最终结果的直播。进行了三个小时的商议之后,陪审团终于再次返回了法庭!虽然庭审过程禁止录像,但是法庭旁听席里有维斯特兰地方电视台的一位记者,他会把关于庭审的最新消息传达给我们!
“好了,我已经收到了前线记者发来的信息——结果是无罪!卡巴·斯特莱德被起诉的十三项罪名,包括强奸、人身伤害、绑架、非法监禁、强制卖淫等,均被判定无罪!
“当然,接下来他还要面对非法组织卖淫的指控,鉴于罗文已经指出红杉庄园会为它的俱乐部成员提供性服务……但是我们都知道,这样的指控对于卡巴·斯特莱德这种财力的人来说算是不痛不痒。之前华莉丝·哈代女士也表示,由于斯特莱德之前似乎有过跟踪一位未成年人受害人的举动,所以那名未成年人受害者会为此申请限制令……但是总体来说,这些惩罚对于斯特莱德来说绝对不值一提。
“观众朋友们,这真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结果!虽然之前各种法律专家也分析过此案很多次,并不认为斯特莱德能被定罪,但是谁也没想到在控方放出那么强有力的证据之后,斯特莱德还能这样轻易的抽身而退!今天下午的庭审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呢?等我们的记者离开法庭之后,由他来给大家分享一下今天下午庭审的进展!”
引用自:维斯特兰刑事秘闻网
发布日期:2017-05-04
五月四日上午,斯特莱德案的法庭上爆出了劲爆新消息!控方向法庭提交了之前没有披露的新证据,指出杀害河道抛尸案第六案受害人的凶器在斯特莱德位于红杉庄园的办公室中被发现。
控方同时提交给法庭的证据中,还包括罪证实验室的检验报告和法医局首席法医的专业意见。这让之前明显有利于辩方的状况忽然发生了偏转,如果辩方律师团无法对新证据做出合理的解释,就意味着斯特莱德至少参与了虐杀第六案受害人的犯罪过程。
现在已经到了中午休庭时间,法庭内外因为控方忽然提交的新证据而一片混乱。笔者现在正位于法庭正门之前,站在这里,可以看见无数记者严阵以待,等待着辩方律师团出现。但是在昨天的不幸袭击事故之后,显然WLPD在现场加强了警戒,辩方律师们已经提前从侧门离开。
如果一切进行顺利,今天下午庭审就可以顺利结束,外面很快就可以知道最后的审判结果了。事情进展到现在这一步,大部分人都认为斯特莱德案已经愈加不像是一场审判,而变成了一场钻法律空子的辩论游戏。陪审团面对这些如此模棱两可的证据,最终会得出什么结论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2017年5月4日
星期三,阴
今天,我跟我最近的新约会对象在医院三条街之外的一家餐厅吃午饭。为了给这次午餐腾出时间,我不得不把我的病人——我先在开始在心里叫她“可怜的奥尔加”了,真的,这几个月过去,除了她的几个朋友之外,连她的家人都没有来看她,还是说她其实根本没有家人?——托付给我的朋友爱丽丝几个小时,我相信一个植物人不会在这几个小时之内忽然醒来的。
我的约会对象名叫菲斯特,他上次因为咽炎不得不去医院就医,然后我们就这样认识了。那简直像是一场梦,我从来没见过现实生活中有这么温柔这么帅气的男人,他有一头梦幻般的金色头发,看上去简直像是个活着的阿波罗……也许可怜的奥尔加的那个男朋友也符合这个标准,可惜他现在不是单身。
总之,我们只在医院走廊上聊了五分钟就交换了电话号码,那简直像是魔法!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我紧张的不得了,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但他今天早晨就来问我要不要和他中午出去吃个便饭了!
菲斯特说他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大的互联网公司,我对这个事实并不奇怪,他看上去就像是那种年纪轻轻就出去创业的、充满创造性的人:温和,聪明,很有见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确实觉得今天中午点的餐有点少,但是在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不应该指出来的,对吧?……总之,我不得不尴尬地把面前的甜点盘子刮到舔过一样干净,而他坐在我的对面谈论最近引起了颇多关注的社会新闻。
“……非常残忍的案件,毫无疑问,那些可怜的孩子遭了他的毒手,”他说,“安妮,你不觉得出现这种情况正是我们国家法律不健全的体现吗?我们为了保证少数人的利益,却让这种家伙有空子可以钻。”
我真的不好意思告诉他我对这种可怕的新闻完全没有关注,就只能盯着他礼貌地微笑。但不管怎么说,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聚精会神的样子真是迷人,嘴唇也看上去非常丰满……
我得承认我有点走神了,正是在这个时候,隔壁桌发出的一点小嘈杂引起了我的注意。
隔壁桌坐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上去很像是那种中午好不容易才从办公室格子间里逃出来吃一顿午饭的可怜虫。那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稍微有些肥胖、长相和蔼的中年男人,另外一个则是个面貌英俊而冷酷的家伙——“英俊”这个词是个客观的形容,而不是我主观的感受;因为这个人的长相是那种时尚界会称之为“高级”的长相,但是实在不对我的胃口。
我注意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两个正在怒气冲冲地对话,没太能压抑住自己的声音。
“——就应该把那些办案律师都开除!”那个更胖年纪也更大些的男人怒气冲冲地说着,“他们到底是怎么干的活?哈代他们那边拿到了那么重要的证据他们都不知道,老天,看看那份CSI提供的报告吧!如果在这里功亏一篑……”
“冷静些,霍姆斯。其他人都在看你了。”另外一个男人说,他皱着眉头,声音倒是很平稳。
“现在这样要我怎么冷静?”那个被称之为霍姆斯的男人哀叹了一声,“阿玛莱特,这可能是你我人生中最大的滑铁卢!”
“我的滑铁卢可不在这种地方。”他的同事不甚赞同地摇摇头,“总之,我已经让艾玛去拿那份医院的诊断报告了,我们会让他的主治医生出现在证人席上的。”
霍姆斯还是苦着一张脸:“我认为这并不够。陪审团不见得单凭‘他拿不起这件凶器’就不判他的罪,那个凶器可他妈的在他的办公室里——”
“如果那份证据本身就不能被采信呢?”那个被称之为阿玛莱特的男人忽然说道。
正在这个时候,一点温暖的触感落在我的手背上。
我猛然抬起头,看见菲斯特正笑眯眯地用手指触碰着我的手背,他有些困惑地问道:“安妮?”
……这真的太尴尬了,我走神竟然走到被他发现了。我连忙把隔壁桌的男人的事情抛之脑后,用最殷勤最心虚的目光看着我的准男朋友:“抱歉?”
“我是说,你有兴趣吗?对我刚才提到的项目?”菲斯特温柔地说道,他的笑容真是灿烂到让人眼晕,“现在我们正在做一轮投资,就算你只出一点钱,也可以拿到为数不少的股份……安妮,你知道我的梦想的,我的公司迟早有一天是要上市的。”
——然后他再说什么,我就没有听到了,因为他抓着我的手指轻轻抬起手,亲了亲我的手背。
我简直很没面子的倒抽一口凉气,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坐在隔壁桌的两个男人早就消失不见了。
阿玛莱特:请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和职业。
证人8:我叫凯瑟琳·詹森,我是一名骨科医生。
阿玛莱特:詹森女士,您能向我们解释一下这份医疗报告的内容吗?
(辩方向陪审团展示一份卡巴·斯特莱德的医疗报告)
证人8:好的……这是今年一月份斯特莱德先生在我的科室就诊的时候我向他开具的报告。简单地说,斯特莱德显示右手患有非常严重的腱鞘炎,我建议他进行局部封闭治疗。但是斯特莱德先生希望先进行药物治疗看看效果,所以我只给他开了止痛药和抗结核的药物。
阿玛莱特:你认为药物治疗的效果明显吗?
证人8:我仍然坚持应该注射糖皮质激素,只用药的话,他右手的疼痛一直没有好转。所以我们在三月上旬的时候进行了一次封闭治疗,取得了很好的疗效。
阿玛莱特:所以说您能证明,在一月份到三月上旬您为斯特莱德先生进行封闭治疗之前,他正遭受严重的腱鞘炎的困扰?
证人8:是的。
阿玛莱特:而正如控方提供的尸检报告所示,第六案受害者死于二月二十五日到二十七日之间——那么,詹森女士,您能否在专业的角度判断,患有腱鞘炎的斯特莱德先生,(停顿,声音里带上一点讥诮)能不能拿起一个一米二高、近四公斤重、有一个笨重的木质底座的不锈钢雕塑,并且用它灵活地击打受害人的背部吗?要知道,按照尸检报告上对尸体伤痕的检验,我们可以确定留下那一系列伤痕的人是用右手拿凶器的。
证人8:这是不可能的。斯特莱德先生在做封闭治疗之前,腱鞘炎严重到连餐具都不能灵活地使用,更不要说用一个沉重的物件做出大幅度的击打动作了。
阿玛莱特:谢谢你的解答。
引用自:维斯特兰刑事秘闻网
发布日期:2017-05-05
作为刑事秘闻网的运营者之一,出于对这个城市里发生的形形色色的刑事案件的兴趣,我旁听过不少刑事案件的审讯,但是没有一个像斯特莱德案的审判一样,转折这样富有戏剧性,结束的方式这样惊人——这场颇受人关注的审判于昨天结束,很多关注这个案子的读者们肯定已经从各种各样的途径了解到这次审判的结局,但是我依然要完整地为大家阐述最后一天下午审讯的前因后果,错过了事情发生的细节,未免太过遗憾。
现在,大家应该都知道,控方在第二天庭审的上午抛出了决定性的证据:通过尸检报告和罪证实验室的检验报告,控方指出杀害河道抛尸案第六案受害者的凶器就摆在斯特莱德的办公室中,这看上去可谓是铁证如山。在控方抛出这样的细节的时候,陪审团的成员们是多么的震惊啊,旁听席上坐着一些受害者的家长,死在第六案里的那个可怜的小男孩的母亲当庭哭出声来。
我和其他旁观者一样,在这一瞬间认为斯特莱德完了,但是显然辩方的律师团队还没有放弃——在当天下午的庭审里,他们抛出了几个很有意思的观点,一个是说斯特莱德办公室的钥匙在很多人那里都要备份,其中包括罗文和意思的奥雷莉·黛尔菲恩。这当然可以初步说明不只是斯特莱德一人能接触到凶器,但是以此说明事情并非他所为还是比较牵强。
然后辩方拿出了斯特莱德的检查报告,用以证明斯特莱德在第六案发生期间患有腱鞘炎,无力拿起沉重的凶器。作为相信斯特莱德有罪的一方,我其实对这个证据的真实性表示怀疑。况且,就算是他确实无法拿起凶器,也有可能是在办公室里指使别人下手的,总之他的办公室是第一现场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斯特莱德站在陪审团面前费力地试图拿起凶器的场面无疑给陪审团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可以说从辛普森杀妻案那个年头开始,辩方律师们就已经很喜欢玩这一招了——谁不记得辛普森笨手笨脚地、费力地试图戴上属于凶手的手套的那个场景呢?眼前这样的情景显然也可以给陪审团留下同样的震撼。
虽然不得不承认,根据我的观察,斯特莱德似乎确实是处于腱鞘炎的恢复期,他笨拙的动作不像是伪装的。但是重点在于,被害人遇害的时候他的疾病严重到什么程度呢?他是否真的没法拿起凶器?事到如今,他的症状已经逐渐康复,我们也就只能听上庭作证的医生的一面之词了。
当这些证人把手按在圣经上庄严发誓的时候,我总是难免感到一种滑稽:我对所有的一切都持怀疑态度,这也是我建立这个网站的原因之一。正是如此,我总是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都在说谎,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了我一贯的观点。
下午的庭审上辩方抛出的两个证据也都还算合理,但是想要靠他们给斯特莱德完全脱罪似乎还得凭运气,当时我认为,他是否能被定罪是五五开的几率,直到辩方把另外一个证人请到了证人席上。
那是个一看就有犯罪前科的那种家伙:光头,吓人的纹身,肌肉虬结。按照辩方律师阿玛莱特的介绍,这位先生名叫布莱克,他被从监狱里带出来为此案作证。
这样奇怪的人物的出现显然引起了陪审团的注意,而我之前或多或少见过几次这样的场景:监狱里的罪犯为某个案子作证,而律师们则以他配合调查为由为他申请减刑。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我好奇的则是,眼前这个人能如何有效地为斯特莱德脱罪?
即便我旁听过那么多起审判,但是依然没有料到这次辩方律师团队精妙的入手点。
“布莱克先生,”阿玛莱特问道,“你认识阿尔巴利诺·巴克斯吗?”
我承认我为这个奇怪的开头感到一头雾水,不禁坐直了身子。
“认识。”这个囚犯说道,他的声音很低沉、很沙哑。
律师说:“讲讲当时发生的事情吧。”
“我是一个黑帮的打手,之前在诺曼兄弟的帮派里——啊,至少在我入狱之前,那还是诺曼兄弟的帮派。”这个人坦诚地说道,引得旁听席里一阵窃窃私语:我们都知道诺曼兄弟被两个杀人狂当做游戏一般杀死了,然后那个黑帮很快就被他们不够忠诚的手下和虎视眈眈的敌人蚕食殆尽。
而布莱克继续讲述下去:“大概是七八年前的时候,我在一次醉酒之后和另外一个混混起了冲突,不如说,我把他暴揍一顿,然后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第二天我才知道,那个混混因为失血过多晕晕乎乎地倒在了路边,那个时候是冬天,一夜过去他当然就死了。我很担心警方追究我的责任,而实际上他们当然很容易找到我——我揍人的时候手上戴了一个指虎,我相信指虎在死者身上留下了相当独特的伤痕。”
我忽然有点意识到辩方的辩护方向是什么了,但——不是吧?
“我很担心警察会抓住我,因此忍不住去打听案子调查到了什么阶段。”布莱克说道,“总之,我辗转知道尸检的负责人是巴克斯医生,而……”
“反对!”华莉丝·哈代女士忽然高声说道,她显然也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了,而这个进展绝对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这段叙述完全与本案无关——”
“反对无效,哈代女士。”法官严肃地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我们需要听听他说了什么。”
布莱克语气平板地说道:“我付了他十万美金,他帮我隐瞒了尸检报告中相应的解剖结果。”
我能听见陪审团那边发出一阵倒抽气的声音,那不奇怪,这个证人指控受贿和阻碍调查的人可是阿尔巴利诺·巴克斯!就算是不提他是维斯特兰钢琴师的受害者的事实,他本人的经历就够具有传奇性了。他是维斯特兰法医局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席法医官,在礼拜日园丁和钢琴师的案子上做出了不小的贡献,而现在有一个人正在我们面前指出他会为了钱更改尸检报告!
那么他之前做出的一切解剖的真实性应该如何来确定?眼下的斯特莱德案的尸检报告的真实性又该如何来确定?
“现在,”然后,赫斯塔尔·阿玛莱特对法官和震惊的陪审团说道,他的声音听上去是冷静的、慢吞吞的,就好像是整个庭上唯一一个不受影响的人,“我还有几个问题需要询问巴克斯医生。”
法官当然答应了,事情进展到现在的程度显然也出乎他的预料。而阿尔巴利诺·巴克斯则再一次回到了庭上。在维斯特兰钢琴师的那次令人震惊的强奸案之后,我们写过不少分析巴克斯医生的文章,但是现在看来,当时发生的种种事情似乎又有了新的解释——维斯特兰钢琴师知晓真相吗?他把巴克斯医生选做目标,是否也是因为他知道这名法医并非完全无辜的?
最后巴克斯医生又一次站在了证人席上,那多可笑,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个礼貌的、奇异的微笑。而辩方律师则注视着他,看上去像是给手下败将致命一击的骑士。
阿玛莱特先生问道:“对于布莱克先生的证词,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尽管这个动作极具讽刺意味——但是他们都手按圣经发誓了,如果他们的证词并不一致,就说明两个人里至少有一个在撒谎。而在法庭上作伪证可是联邦重罪。
但是巴克斯医生只是轻柔地摇摇头。
“我没有什么要反驳的,”他简单地说道,“布莱克先生说得都是事实。”
然后阿玛莱特问——他的声音奇怪地紧绷,像是钢铁般坚硬,那是在压抑着逼近胜利的时刻的狂喜吗?——“这样说,你确实曾经受贿、曾经违规地修改过尸检报告、以便为嫌疑人脱罪吗?”
“是的。”
——巴克斯医生语气很是平和地说道,平和到我不确定他是否真的知道随着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单词,他的职业生涯就步入尾声了。
于是法庭上爆发出一阵压不下去的窃窃私语,巴克斯医生脸上还是带着那个奇怪的、没有什么笑意的笑容。而阿玛莱特则转向陪审团和法官,面无表情,如同谢幕一般微微颔首。
“法官大人,”他说道,“我的问题问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