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皓问,“三天了,查到什么没有?”
对面很久之后,用沙哑的嗓音回,“没有。”
徐皓把烟咬在嘴上,拐进主路,扫视着路边有没有还开门的店铺,问,“可以结束了吗?”
那边轻笑一声。手机里传来火机的声音,随后对方舒了口气,有气无力地道,“结束什么?”
徐皓说,“你说结束什么。”他把烟拿下来,点了点烟头,又怕被雨浇到,“在机场我跟你说过什么?”
闫泽说,“下午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徐皓说,“我在高速上。”
闫泽说,“高速你开了五个小时,五个小时你都不换口气的吗?”
徐皓说,“嗯,不换。不换怎么了?”
察觉徐皓语气不怎么好,那边语气也压抑了起来,“你非要这么说话?”
徐皓叼着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笑了,重复着,“我非要这么说话?”这句话声音很低,他问闫泽,“你到底想干什么,不打算收手了是不是?”
细密的雨声把一切都压过去了。那边语气淡淡的,好像随口一说,道,“嗯,我忍不了。”
徐皓就站着没再继续走。
这三天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他浑身湿透,满手是水,烟要灭不灭,前方一片灰色。徐皓感觉自己好像身处一个临界点,再被这种要死不活的态度一激,理智也快要被暴雨浇透了。他的嗓音反而更淡,“你忍不了什么?”
不等对方回答,他接着问,“忍不了谁,忍不了我?”
电话那边压抑的声音一下子爆发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皓夹着烟轻轻甩掉手上的水,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烟头终究还是被雨打灭了,他叼着冷冷的一根烟杆子开始找打火机,声音含糊,道,“那天你说你相信我,其实不对,你发现没有?应该反过来。你说你喜欢我的时候我信了。你说谈恋爱试试不行就算的时候我也信了。你说你相信我,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还是信了。我又不是傻逼,凭什么你说什么我就要信什么,凭什么你问一句,我就要毫无保留,你想过原因没有?”
手机那边不再说话。徐皓翻找出了打火机,结果一低头半截烟杆掉到水里。他去口袋里掏烟盒,被旁边匆匆收摊的商贩撞了一下,烟盒险些也掉在水里。
这一刻烦躁和疲惫终于攀至顶峰。那边声线不明原因地开始颤抖,“徐皓……”
徐皓打断他,捏着手中的湿答答的烟盒,说,“闫泽,你知不知道这段感情对我而言最难的是什么时候?是青海湖醒来的那个早晨。决定和你在一起远比做任何决定都要困难,但是我做出选择了。再后面什么都不是问题,你家人的看法,我家人的看法,朋友怎么看,陌生人怎么看,我都无所谓。同性恋这条路远比你我想象中的还要难走很多,而我,我甚至都他妈的不是同性恋。可是我做出选择了。闫泽,你觉得我有可能接受除了你之外的另一个男人吗,你觉得可能吗?”
“现在你跑过来跟我说你忍不了。”徐皓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没点火。隔着遥远空荡荡的信号,他想象不出对方此刻会有什么表情,只觉得心里异常窝火,发泄道,“这两天别联系了,你自己冷静冷静想想清楚吧。如果忍不了就别忍了。如果过不下去,行,那就别过了。”
这时,后面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小哥,让让,唉唉快让……”
徐皓正在气头上,反应慢了一步,被身后一个卖水果的板车撞了一下。他抓着雨伞好险没摔倒,手里本来就都是水,手机直接顺着惯性飞出去了,“啪”一声摔在水坑里,溅起一个水花。
卖水果的是个瘦瘦的大爷,身子骨还算结实,但看上去至少也有六七十岁。板车上的桃子撒了一地,他披着个包头的雨衣,看上去很狼狈,一边在泥水里捞桃子,
一边用方言讨好似的对徐皓说,“没事哇小子,哎呀这雨太大了,大爷扶不住车,真对不住啊。”
徐皓说,“没事。”沉默了片刻,把伞抗在肩膀上蹲下身,去水坑里捞手机。全是泥,水深得都快漫过小臂了。从坑里捞了两个桃子出来,又摸了一阵,才把手机捞出来。
雨有多大,手机里的水就有多少,报废显然是报废了,也不知道回去晾干能不能继续用。
背后大爷看着徐皓的手机有些不安,他把桃子堆在板车上,然后把手上的泥在雨衣上抹了两把,小心翼翼道,“小子你手机摔坏了哇?哎呀真对不住,你要不、要不拿着大爷的手机先用着吧。”
说着,大爷从雨衣里面掏出一个老年机,机型上了岁数了,但是被大爷保护得很好。徐皓感觉自己嗓子眼被堵死了,又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毫无办法。他蹲着看了好一会黑屏报废的手机,对大爷说,“唉,不用。大爷,你有没有多余的打火机啊,我的打不起火了。”
大爷连忙给了他一个,他索性就帮大爷一块捞桃子。
大爷捞了几个面上的就不捞了,临走时一直跟徐皓道谢,又从板车上干净的桃子里挑了几个红的装袋送给徐皓。徐皓推辞不过,接下了。
眼下要论狼狈,他这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几天比得过这一天。
徐皓走到距离最近的一家男装店,算他运气好,竟然还在营业。店主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一头红发,椅子上堆着五六件试穿的衣服。此时他正对着镜子摆弄手机,
这样不满意,又换一个动作,大概是在拍照。
察觉到有人进来,店主随意招呼道,“雨伞放门边,看好试穿啊。”
“不好意思。”门口传来一个微微潮湿,略带喑哑的男人嗓音,“我手机坏了,没带现金,我把这个抵给你行不行?明后天我拿钱来赎。”
店主纳闷地转头,在自家门店口看到一个收了伞的男人。
是个挺帅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帅并不完全体现在脸上,虽然他长得挺俊,鼻子很挺,唇型也很清晰。可这人主要还是帅在全身的一种气质,明明很沉静,但又有点让人抓不住似的。
店主看了眼他泥泞的小腿,湿透裹住身体的衣服,再打量着男人的动作。男人随手拆掉右手腕的手表,对店主无奈地示意,语气很客气,“实在不好意思,就剩这个了。您看能帮个忙吗?”
店主“唔”了一声,看他这个样子,一时没拒绝,而是走过来道,“我看看。”
徐皓在试衣间换衣服。带来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样了,湿嗒嗒的,被他找了个塑料袋包起来扔在地上。试衣间外那个红头发店主还在感概,“兄弟,你这个表A得够真的,估计也不少钱吧?嘿,你说国内这些人到底咋仿的,这么精细。”
徐皓随口道,“还行吧。”换完衣服,掀开帘子走出去,问店主,“我能不能多拿两件走,到时一块结账给你。”
店主把视线从机械表上挪开,看向徐皓,眼神突然一亮,“你等等。”
他拿过手机,对徐皓说,“拿衣服好说,晚几天给钱也行。就是我能不能给你拍几张照啊?”
徐皓一愣,“为什么?”
店主说,“我这新衣服到店了正在更新照片。我自己穿不好看,你穿得比我好看多了。我不给你拍脸,行不行,你就当帮弟弟一个忙。”
徐皓从桌子上拿了本书挡住脸,说,“好吧。”
店主拍了两张,忽然对徐皓问道,“诶,你脖子上那是啥呀?”
徐皓顺着镜子看了一眼,他脖子上的印子都清得差不多了,唯独喉结下面还有一点浅浅的印子。他无奈道,“蚊子咬的。”
店主揶揄道,“什么蚊子咬的,一看就是对象留的。你对象路子够野的啊。”
徐皓更无奈了,心想这么明显吗?说,“嗯,属狗的。”
店主继续揶揄,“属狗的?那跟我一个属相。咱俩谁大呀?”
徐皓心想闫泽他也不属狗,只是一种形容而已。他心情不好,不想跟别人多聊,就随便应付了几句。临走时,店主还恋恋不舍,“我跟你说,我以前是学美术的,
你的骨架比例真的很好,以前没有人这么夸过你吗?”
“没有。”徐皓拎起桃子和衣服,“谢谢啊,钱我尽快给你。”
“哦,不着急。要不加个微信吧?我把拍的照片发你看看。”
“手机进水了。”
“电话号码也行。”
“不了,不太方便。”
回家难免又挨了半身水,进院后,王姨在厨房做饭,奶奶坐在凉棚子底下的藤椅上,正在翻手里的相册。
徐皓去厨房洗了桃子,给王姨留下一堆,自己挑了一个,然后又给奶奶拿了一个橘子。
他把橘子剥了,掰成几瓣递给奶奶,然后自己啃桃子,又甜又脆,衬得他心里那点情绪反而更显闷涩。
奶奶碾弄着手里的橘子瓣,合上相册,笑眯眯打量徐皓,“大孙子有心事哇?”
徐皓说,“没什么事。”
奶奶还是笑眯眯的,“谁家小闺女要是找着我们皓皓,可就有福气喽。”
徐皓失笑,“奶奶,如果我一辈子不要小孩了,你会不会骂我啊?”
“不要娃了?”奶奶咀嚼着橘子,一张苍老的脸有片刻的放空,然后慢吞吞说,“会孤单的吧。”
徐皓笑,“不会的。”顿了顿,看着棚下雨帘如幕,一边啃桃子一边道,“不会的。”
奶奶吮着橘子,“别问我啦,你们老徐家传宗接代的事,跟我老朱家有什么关系。”
徐皓捏着桃子核,“奶,这年头不兴这说法了。”
奶奶也笑,用手颤抖抖地去搓徐皓的耳朵,“兴什么奶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管,我只管看你高兴。”
吃过饭,也没什么活动。睡前徐皓把手机中电话卡拆出来晾水。奶奶和王姨住在东边房,徐皓则住在西边房。
这一晚上他做了好多梦,耳边有人低语似调情,细听下去只有庞杂的雨声。暴雨将他在梦中淹没了,睁眼时,天阴得好似不曾醒来。
徐皓在床上静坐了一阵,翻身去找药箱。他找出一个不透明的创可贴,对着镜子贴在喉结下方,然后去看桌子上晾水的手机。开机毫无反应。他又找王姨要手机试了一下,电话卡也读取不出来。
这暴雨天把人困住了,徐皓想去营业厅补张卡都没有身份证。他想过要不要联系闫泽,但考虑到昨天吵成那样,一时间浑身上下提不起劲来,就打算先让彼此的脑子放空一天再说。他叹了口气,找王姨要了些现金,打算雨小一点,去衣服店先把表赎回来。
下午吃过午饭,徐皓坐在凉棚下抽烟。大爷给的打火机油不算多,开关也不好用,多擦几下就要报废了。想了半天,他换上外出的拖鞋,和王姨打声招呼,打算冒雨出去找打火机。
徐皓撑着伞打开门,走出小院,抬头的一瞬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个人。
闫泽也撑着一把伞,但是站得太久了,在这种暴雨天气,形同虚设。
他浑身湿得很狼狈。左手捏着烟抽个不停,十几根的烟杆飘在脚下的水面上,单边身子靠在小院铁门斜对角的墙上。直到徐皓开门的一瞬间,他偏了一下头。满眼疲乏浸着雨水和血丝,嘴唇毫无气色,目色恹恹,惨淡得好似一个鬼魂。
二人隔雨相望,徐皓从震惊中找回自己的声音,向他走去,“你……你怎么……?”
怎么不打电话说一声?电话打不通。
怎么不直接敲门进去?除了徐皓没人认识他。
重点是,天气糟糕成这样,竟然有航班正常运行?他知道闫泽会憋不住来找他,但没想到来得这样早,甚至不等他给他晚一天回去电话。
最终化成一句话,“……你怎么了?”
闫泽颤抖着手把嘴上的烟取下,向着徐皓走来。徐皓身上衣服换了,遥遥传过来的声音比雨声还小。他好像从这个小镇中走出来的一个灵魂,抬伞看过来的一瞬间,又与错失五年中的那张照片完全吻合。
喉结上贴着一个创可贴,如同一个隐蔽的秘密。
闫泽忽然松开握着伞的手,漫着水快步向徐皓跑来。还没靠近,徐皓已经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烟味,好像在木头烧到最烈的时候被一把冷水浇透了,只剩下狰狞得近乎烧伤似的伤口。
他听见闫泽嗓音沙哑,声线颤抖,说,“我不问了。”
然后他被一把抱住,满身雨水透过对方全身上下浸湿新换的衣服。闫泽凝顿地吸了口气,忽然近乎不撑地哽咽起来,“我不问了。徐皓,我知道我有病,你要是接受不了,我就去治好它。电击,催眠,手术,什么都行,无所谓。”
徐皓一把推开他,几乎是惊怒地看着对方,“你说什么?”
那双漆黑的瞳孔中终于还是不受控制地淌下泪来。闫泽从没有当着他的面做出过这么不堪一击的表情,他紧攥着徐皓的手臂不让他推开他,颤着没有血色的下唇,
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泪,目光坍塌得几近崩溃。他抬起夹着湿透烟杆的手,用拇指关节抹了一把眼睛,颤声说,“你受不了我你可以说,我可以去治啊。我打电话你关机,发消息你也不回。昨天你那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过不下去就不过了。你是不是要和我分手?”
徐皓听了半天,才理明白对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逻辑,说,“合着我昨天说了那么多,你就听进去最后这一句气话?”
说着闫泽又要伸手过来抱他,吸气声止不住带着哽咽,雨水混着泪水,简直不能更狼狈,声线又沉又抖得厉害,“你怎么可以跟我说得出这种话。你知道昨天晚上我是怎么过的吗?我以为你认真了。你以前再生气都不会说这种话的。你让我怎么办。”
“我……”徐皓喉咙堵得不轻,索性抓着他一根胳膊往回走,“来来来,你跟我过来。”
直到跨过铁门,闫泽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徐皓这是直接把他抓家里来了。王姨正好在院子里扫水,见出门买打火机的徐皓没两分钟就回来了,手里还拽着另一个男人,两人东歪西倒地跨进门。
徐皓扯着人右胳膊往屋里拽,另一个男人整只左手捂在上半张脸上,穿得挺体面的,但是全身湿透了,还一副头疼见不得光似的样子。
王姨惊异,“这、这……?”
徐皓拉开西房房门,对王姨招呼,“王姨,他身体现在不太舒服,回头给你介绍昂。”然后一把把人塞了进去,“砰”的一声关上门。
闫泽踉跄着往里走了两步,自觉坐到离得最近的椅子上,两个胳膊肘支着膝盖,把脸埋在手里,忍着一声不吭。
徐皓蹲在他面前,说,“你看着我。”
闫泽不动,徐皓也不跟他客气,硬把他的额头和手掰开,抓着他的头发往上压。较劲了一会,还是让他掰开了。原本凌厉的眼周湿成一片,屋里没有雨,淌下来的全是眼泪。
他与徐皓对视,嘴唇一颤,又淌下两行来,翕动着鼻子说,“能不看我么?”
“不能。”徐皓说,“你刚刚说治病是什么意思?”
闫泽微微偏开头,伸出左手食指和拇指压住眼睛,试图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徐皓说,“我告诉你,我这辈子最后再跟你说一次,你没有病,也不需要被治疗,你能不能听明白?”
闫泽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压着湿润的眼皮,半晌后鼻音浓重道,“明白。”
徐皓又说,“还有就是,你也应该也知道,我是一个做事习惯给自己留有余地的人。但我太了解你是什么人了,所以从决定和你在一起之后,唯独只有这件事,我没有回头路可走。这个你能不能听明白?”
闫泽手一顿,睁眼看着徐皓。
徐皓没好气道,“感情都是相互的,你在付出的同时,也请不要质疑我的感情,可以吗?我又不是个ai程序在跟你谈恋爱。我爱你,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我能。”闫泽说着又去按眼睛,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强忍着没低头,“对不起。我能的。”
窗外暴雨不歇,屋顶噼里啪啦的如同放炮仗。徐皓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看着他,又从口袋里掏出烟盒,还有坏掉的打火机。
他稳了一下心情,说,“再就是关于你之前问的那些,再回答之前,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
这部分徐皓感觉有点不好开口,于是掏出一根烟,示意闫泽给他个火。
烟点上了,闫泽顺着他的烟盒也抽了一根,刚抽上一口就开始咳嗽。徐皓说,“没那么难抽吧。”闫泽皱了皱眉,又吸了一口,用拇指蹭过眼皮,闷声闷气地说,
“你说。”
徐皓抽了会烟,心想这烟指定又得从头戒了。重重叹了口烟气,从脑子里慢条斯理地捋清思路,开口道,“我先给你做几个假设。你不用管真的假的,你就直接回答我你怎么想的就行。”
“两年前我出过车祸,对吧。假设如果那场车祸把我的脑子撞坏了,我不认识你了。当我再次醒过来,你会不会因为我没有记忆而远离我?”
闫泽哑着嗓子,很干脆道,“不会。”
“行,那我再举个例子。假设我不够幸运,等我们都老了,得了阿尔兹海默症,我不认识你了,谁都不认识了。你会不会因为我没有记忆就不爱我了?”
闫泽还是很干脆,“不会。”
徐皓顿了顿,说,“还是假设。假设世界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真实,时间可以倒流,回到我们人生见面的第一天。你带着现在的记忆,见到十六岁的我。你会怎么做,你会不会因为我没有记忆,就觉得我不再是我了,而是变成一个其他的什么人了。”
闫泽没有说话,他想到那张照片。无论是十六岁,二十六岁,三十六岁,这双热烈又沉静的眼睛只属于这个人,与灵魂相合,永远不可分割。不管时间倒流几回他都会爱上他,和一切时间、经历、记忆,都没关系。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红着眼睛说,“只要你是你,就不会。”
徐皓说,“我也是,明白吗,只要是你我就不会认错,你和你的灵魂是一体的。你先听清楚这个前提。”
顿了顿,又道,“这听起来挺不现实的,我的记忆里还有另一段咱俩的经历,乱七八糟,跟做梦一样。在那个梦里呢,咱俩是好朋友,没有爱情,纯友情。结局很惨,我死在两年前出车祸的那一天,然后就死回来了。但是之前你听说的那些事梦里都有,所以有的时候我的记忆会搞混了。我知道这听着很扯淡,但是是真的,你别不信。”
闫泽按了按眼睛,含糊不清地说,“你别说了,我信。”
徐皓以为他还没从患得患失地情绪中走出来,再次重申,“不是,你要是不信的话,我高中那会还做过一段时间的笔记,我可以把本子找出来翻给你印证。科学解释不了的事儿多着呢,你不能一棒子就把我打死了。”
闫泽放下手,睁着通红的眼睛看着他,说,“我真信。”顿了顿,又道,“回头记得把笔记给我。”
徐皓一听对方难得这么爽快,站了起来,说,“你还真是一点隐私不打算给我留了呗。”
两人又随口聊了两句,气氛可见地缓和下来。徐皓从新买的几套衣服里挑了两件递给闫泽,示意他赶紧把衣服换了,又给他也找了一双拖鞋。闫泽眼睛肿得不轻,
精神不济地站起来换衣服。他俩之间没什么好回避的,闫泽换上一条宽松的运动裤,再赤裸着上半身去翻徐皓那几件新衣服。徐皓看不过眼,“我这不是给你拿了吗?”
闫泽扫了一眼,没说什么,表情很勉强地捡起来。看得徐皓来气,“有的穿不错了。”
闫泽套上T恤,吸了一口气,想了一会,感觉脑袋有些缺氧,自言自语道,“还真的挺真的。”
徐皓说,“什么?”
闫泽说,“在梦里我们只是朋友?”
徐皓说,“是啊。”
闫泽说,“你在梦里还向我承诺过要老了一块去南岛放羊?”
徐皓说,“是啊。”
闫泽说,“我是不是在那之后没多久就把你绿了?”
徐皓说,“是啊。”
闫泽又说,“还真的挺真的。”
徐皓愕然,“什么啊?”
闫泽说,“……没什么。”
徐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