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副又想要勾引我的样子,笑着低下头把我揽进怀里,微微阂上眼睛放松地把额头往我额头上亲昵地蹭。
“小木身上好香。”他鼻尖凑得离我很近,嗅了嗅说,“是腊梅的味道。”
腊梅?我低下头抬手摸了摸后颈,绕着脖子抹了个遍,拎起卫衣的领口提到鼻边。
“有吗?”腊梅的味道其实很淡,应该是在家里蹭上的、说实话还是洗衣液的味道要重一些。我不确定地回了句,“一般吧。”
我哥的鼻子比狗灵,贴近了我的校服领口几乎快把鼻尖顶在我的喉结上去,闻了半天笃定地说:“有,很好闻。”
我想往后躲,他的鼻尖冰凉贴在皮肤上特别刺激,我冷得哆嗦,他的手却很强硬地摁在我的后颈窝托住了我的脖颈和脑袋不让我躲闪,只能随便他大快朵颐地用他的狗鼻子在我身上闻个够。
“放开。”我小声说。
“喜欢这个味道。”我哥不放手。
“喜欢你今晚就抱着腊梅花瓶睡啊。”
我哥立马改口:“喜欢这个味道在你身上的时候。”
老天,没见过比他变脸还快的。
我叹口气,撑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订正错题。
当我转移开注意力,他说的腊梅香却就在此刻卷席而来。淡淡的,悄悄的,像烟又像浪那样荡,像风又像雨那样凉。
不是从我身上涌向我,来源地是我哥。
他离我太近了,近到领口向我倾斜露出半遮不掩的锁骨和苍白肌肤,腊梅的寒香被冬天的风从他身上吹到我身上来,泠清冷冽,晨霜般的凉一股脑儿滑进我的领口。
“是你身上的。”我推他,没推动。
“你身上也有。”
我哥的手忽地伸过来,递到我面前。
我低下眼去看。
一朵花瓣透明泛黄的腊梅被他捏着花枝凑到我鼻尖下,轻轻一抛,这朵小小的腊梅花就从他的指尖一跃而下轻飘飘地晃荡到我的桌面上,花瓣轻轻抖颤。
“哪儿来的。”我眸子转向我哥,问他。
“今天早上落在桌上的。”我哥冰凉的手指从我的后颈遛进去,弯一弯食指用指尖勾住我的卫衣帽子,抖一抖,馥郁入鼻,“我塞在你帽子里。”
一切都是他的一场恶作剧。
说我香的是他,把这抹香留在我身上的人也是他。我对他无可奈何,对桌上这朵孤零零的梅花更是无可奈何,只好捻起来放在窗畔任它被风吹。
可是风从窗外来,那般萧索,一朵腊梅盛开飘零入土成泥,一辈子就这么叠映在这里。
一朵,淡漠又刻骨。
我闻着那个味道,像是凑近在我哥的脖颈边闻嗅。移开眼随意扫过他的脸庞,恰恰好和他从未移开过的眼眸对视,差点被拽进他的瞳孔。
我自知不能多看,伏身躲开,把成绩条对折了夹在书的封面那页里。
这次考试正中班主任下怀,她早已觉得我学习状态有问题,只是一直没找到一个好的机会来教育我。
我被她拎到办公室去讲了一整个大课间的话,其中包括“老师觉得你注意力不集中,是看不到黑板吗?”“偶尔会打瞌睡是什么原因?”“数学怎么突然退步那么多?”然后她又一一列举了解决方案“需要调整位置到前面来吗?”“打瞌睡是不是偷玩手机了?需不需要把手机先上交给老师或者家长?”“数学资料我这里还有一份复印件,拿去做了下周一给我可以吗?”
有时候感觉班主任是一只360度无死角旋转不停忙碌着的陀螺,脑子里有无数理清的计划等着她去完成。
忙碌,高效,重复。
我一一回应,说不用了我会注意这些问题。
“希望下次你能考得更好一些。数学资料可以找我要,不懂的记得及时来问我,懂了的地方也要查漏补缺。”她说,“家长会完了让你家长来找我一下,可以吗?我想和她聊聊。”
我俯眸,正好看到她桌上记录待办事情的本子。
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东西,我们班有一半同学的名字都在那上面。
她分门别类地标注了哪些同学是哪些科目有问题,寥寥几笔写下问题的解决方案。
又用特殊标识勾画了十几个名字,应该是要单独找人聊天,因为我的名字在第一个,画了好几个圈。
“陈木?”她唤我,倾过身来对上我落在她办公桌上的视线。
“好的。”
我点头。
总算被她从办公室放出来,我哥打了个哈欠坐在我的位置上撑着头,懒懒散散撩起眼皮问我老师说了什么。
我告诉我哥老师说他需要禁欲。
“那不可能。”
“你再这么下去你猜妈会不会发现你。”我踢了他一脚把他从我位置上赶下去,收拾好桌子把所有写得乱糟糟的草稿纸全部撕毁扔进垃圾桶,在书包里翻了翻有没有露馅儿的东西,翻来覆去找到了我哥那封情书。
我动作停顿,捏着那两张对折的纸不知道是藏起来好还是毁了好。
“撕了吧。”我哥的视线跟着我落在我的手上,他说。
“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上次看到我把别人的情书好好收起气得想把我就地正法,这次却随随便便让我撕了,他是什么心思我还能不懂?
我都懒得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是在等着我主动地把这封信好好地保管起来。
所以我把它又叠了一次,放进衣兜的口袋里随身携带着。
瞥眼看他,果不其然挑起嘴角露出一个散漫的笑来,每一个上翘的弧度都在彰明他的满意。
他伸手拍拍我的兜,顺着我插进兜里的手的手背空袭滑进兜里,握住我的手,扣合在指缝中捏住那两页叠起来的纸。
罩过来的气息带着腊梅的冷香,他真是被家里的腊梅腌入了味儿,冷冷淡淡,泠泠清清。
“满意了?”我问他。
我哥不言语,只是轻声哼笑,手指在我的指骨上流连摩挲,嘴唇贴过来吻在我另一只手的手指,看着它在他的触碰下惊到似的陡然蜷缩,我想要抽回他却忽然攥紧不放。
“你最懂我了。”我哥的呼吸跟着喟叹落在手指之间,温热滑动在指缝绸带一样来回穿梭,由温变冷也依依不舍地缠着我的手指。
我捏紧了那两张草稿纸,上面的情话比火炭还要灼热,被我死死捏紧了每个字都不放地跃进手心,烙进血肉。
即使文字永垂不朽,我仍望他伴我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