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一点，香澜海，暗场拍卖会准时开始。
受邀的客人并不多，但场子却极尽奢华铺陈，剧院式的二层设计让一楼完全成为了舞台，二楼则扇形分布着十二个单独包厢，中间以红木格子窗分开，整个场所看起来就像一只缓缓绽开的贝壳，暗红色的丝绒帷幕随着昏暗的灯光逐渐向两侧褪去，露出藏在下面的珍奇货物。
水晶吊灯光焰灼目，而台上美人更加惹眼，包厢中的人欲望四起，饶有兴致地举起手中的牌子叫出价格。
何今瑜前几日刚从国外回来，也算是这里的新贵，朋友便邀他来玩，他拍了两次，没遇上特别合心意的，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别处，视线四处游移时忽然道：“坐在裴煜那儿的人是谁？”
朋友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人侧对着他们坐在裴煜腿上，看得并不完全清楚，穿着件清水蓝的扎结领衬衫，丝绸蝴蝶结侧垂在心口处，衬衣下摆松松垮垮地收进黑色西裤里，沙发的扶手上搭着件白色长外套，裴煜的手宣示主权般放在上面，像是将那人整个揽在了怀里。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他转过头冷冰冰地看了一眼，何今瑜看得更清楚了些，那人头发全都打理了起来，露出一双精致而毫无波澜的眼睛，这一身打扮叫他看起来像个大号娃娃，但却不是可爱，而是一种让人不敢亲近的美丽。
朋友玩味地笑了下，“长荣的人，叫乔玖笙。”
他拍了拍何今瑜的肩膀，挤眉弄眼地道：“跟台下那些不一样是吧？据说前两年是要上拍卖会的，但是太漂亮，与其让他在某个人手里成为专属，不如像水中月一般瞧得见摸不着。”
“好像今年刚满二十岁，年纪正好，说嫩不嫩，但也没完全熟，啧。”
朋友喝了口酒，半是不甘半是艳羡地道：“裴煜真是个会做生意的，知道吃不上的才最吊人胃口，现在他是奇货可居，只等着别人去求他。”
何今瑜应了两声，心不在焉地从台下收回视线，刚刚惊鸿一瞥，现在更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只是白日梦的规矩便是拍卖会中途不能随便离场，他只好继续坐在包厢里出神。
朋友给他添了半杯酒，摇了摇头佯装无奈道：“何少爷，你这是一见倾心啊。”
“我劝你还是离他远点，他连杀人的时候都面无表情，想死在他身上的跟死在他手下的人一半一半，不愧是裴煜那个疯子一手调教出来的。”
何今瑜吃了口点心，瞥一眼朋友脸上使坏的表情，“你这是劝我还是引我呢？这么说只会让人更感兴趣。”
朋友哈哈大笑，“过两天你不是正好要跟长荣谈事情吗？真感兴趣那就去试试呗，万一做成了生意，你就能看看他另外的表情了。”
何今瑜以手托腮，若有所思。
到凌晨一点拍卖会结束，宾客陆续散去，何今瑜又下意识地看向刚刚的方向，见裴煜牵着乔玖笙从沙发上起来，一边替他将外套穿上了。
而后两个人握着手，像一对亲密的恋人一样离开。
***
何家在海外刚刚开拓了一条新的运输路线，长荣之前就跟他们接触过，何今瑜刚回国不久就接到了叶明渊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可以约着一起聊聊顺便吃个饭。
他没推脱，一方面确实想见见乔玖笙，另一方面与长荣合作也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便约了下午四点过去洽谈具体的合作事宜。
只是在待客间里的只有叶明渊一个人。
何今瑜有些失望，不过转而一想乔玖笙一直是暗场的工作人员，在长荣见不到他也正常。
叶明渊是个会做生意的，处事圆滑又不显得轻浮，似乎是注意到他偶尔有些走神，便贴心地让秘书送了咖啡和点心过来，权当休息似的闲聊几句。
其实他大概能看出来何今瑜在想什么，何家的小少爷能力尚可，只是到底不像他们这些商场上混惯了的，心里想什么藏得再好也还是让人看出一两分来，叶明渊给他递了支烟，一边对秘书道：“玖笙还在休息室睡觉吗？”
秘书道：“是的，乔先生两个小时前刚从外面出完任务，现在应该在清理。”
叶明渊眼角余光捎带着看了眼何今瑜，见他果然有意无意地注意这里，心下了然，面上笑意也更加浓厚了些，“让他换身衣服，晚上有饭局。”
秘书应了声便推门出去。
洽谈继续，似乎比原先更顺利些，何今瑜想放长线钓大鱼，因而格外好说话，叶明渊同他草拟了份合同简要过目，思忖着长期合作的可能性。
等他们谈完准备去吃晚饭时，乔玖笙正好在待客室外面的工位上坐着，秘书在一旁眉眼弯弯地和他说话，一边给他拿巧克力松饼吃。
何今瑜又愣了一下，比起那天匆匆一面的冰冷疏离，虽然乔玖笙现在仍然是面无表情地在吃东西，但却显得有点稚气，无端让人觉得乖巧。
乔玖笙见到叶明渊，便站到他旁边去，又看了一眼何今瑜。
这是裴煜交给他的任务目标。
晚餐订的是个四人的圆桌位置，乔玖笙坐在裴煜和叶明渊之间，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外头是件黑色大衣，有点像是大学生的装扮，餐厅里太热，他便将外套脱了，毛衣蹭在下巴处，显小，又将他那张脸衬得格外软和。
何今瑜的位置正好能清清楚楚地瞧见他的一举一动，这人太漂亮，难怪垂涎者众多，眸似春水，唇若含丹，有种工笔细摹出来的矜贵，一举一动，又更多几分灵气。
何今瑜一面同裴煜还有叶明渊说着应酬的官话，一面分神去看乔玖笙，从开始吃饭到现在，除了同他打过一声招呼之外便只顾埋头吃饭，杯子里也不是酒而是牛奶，身边两个人偶尔给他夹些菜，如果不是有所耳闻乔玖笙的真实处境，他还真要以为这人是长荣的掌上明珠。
被人捧着娇惯着长大的。
大约是他的眼神偶尔太冒失，乔玖笙忽然放下筷子，像是找家长的小孩似的凑到裴煜耳边说小话。
何今瑜眼神又和他撞到一起，两相无措，他注意到乔玖笙耳朵红了。
裴煜捏了捏乔玖笙的腰，“选择权在你手里，晚上随便你安排。”
乔玖笙低低地应了一声，他前几天刚做过，但是身体对情欲早就上瘾，而最近的任务又都是不见血的，另一股欲望便更显得浓烈。
他舔了舔唇，将唇边一点酱汁掠去，仍旧安静地吃他的晚餐。
散场时，合作基本敲定，众人兴致高昂，叶明渊主动邀请道：“何先生，去白日梦再喝一杯？”
何今瑜求之不得。
卡座中的位置终于换了，乔玖笙坐在何今瑜的身侧，何今瑜一下子局促起来，先是给他倒了半杯酒，又给他敬了支烟，他有些不可思议，众人都亲近不到的，现在他竟然触手可及。
乔玖笙齿间咬着烟，隔着朦朦胧胧的烟雾朝他浅浅笑了一下，何今瑜不由自主地凑近一些，乔玖笙举起酒杯，同他轻轻碰了一下。
唇瓣沾上酒液，水光淋漓间多了几分艳色，乔玖笙到现在还没跟他说几句话，他就已经恨不得倾家荡产博美人一笑。
裴煜怎么养出来这样一个宝贝？
何今瑜忍不住贴到他颈侧，他甚至没注意裴煜和叶明渊已经离场，现在这个半封闭的空间中只剩他们两人。
“好香啊。”他低声道：“乔先生，你身上怎么这么香？”
毛衣领子被他扯下去一点，他鼻尖顶着细腻白皙的肌肤一点一点嗅闻，乔玖笙似乎是被他弄痒了，偏过头躲了一下，何今瑜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眼睛，却忽然浑身一怔。
乔玖笙那双含情目清楚地映出他的模样，他已经堕入名为欲望的深渊，而对方视线还是冷冰冰的，像是毒蛇一般无机质地注视着他，何今瑜如坠冰窟，被乔玖笙的眼神弄出了一身冷汗。
他瞬间确定对方晚上的乖巧可爱全是伪装。
乔玖笙已经半个身子都落进他怀里，还是那样柔软可亲，何今瑜不过清醒一瞬，又再次被他拉走了神智。
唇齿厮磨，何今瑜的手揉上乔玖笙的腰，将要往下。
身后有人靠近，他听到白日梦的服务生过来传话。
“下午您抓回来的人不肯说，吵着要见您一面，尹先生请您过去一趟，在地下室。”
温香软玉离了怀，何今瑜看着乔玖笙离开的背影，昏昏然如醉酒般怔怔地看了会儿，又鬼使神差般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