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玖笙将东西重新整理好，眼神掠过散乱的照片，好可惜，他们其实连张合照都没有。
当年肇事逃逸的司机在两年前因病于狱中去世，线索断掉，而现在剩下的两名共犯出狱之后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如果他们仍然存活于世，乔玖笙更倾向于他们是故意被人藏起了踪迹。
有人不想让这件事没完没了地被查下去。
这更说明了江千屿当年的车祸很大可能不是一场意外。而如果是蓄意谋杀伪装成车祸，那么相关的线索只能从他自己这边入手，毕竟江千屿那个时候只是一个学生，从他的人际关系来看，根本不至于招来这些祸端。
“Tu sei il vero carnefice.”
或许真的像本家长辈说的那样，他才是真正的刽子手，是因为他的出现，江千屿的人生中才多了这个致命的变数。
裴煜。
乔玖笙深深地喘了口气，裴煜这个人不屑于撒谎，他说自己不会对江千屿动手，乔玖笙便确实没有怀疑过他，他太清楚裴煜自负的性格，但现在事故的起点依旧绕回了裴煜的身上。
不是裴煜，那么裴煜身边的人呢？
当年有哪些人和本家走得近，又有哪些人和裴煜走得近？
乔玖笙思绪逐渐清明，这件事他大概不能委托苏沐帮自己去查，他得自己经手才行。
他将东西放回抽屉中，原先那张记录着贺氏财务表出入的A4纸被他重新挑了出来，单看上面的数字和日期大概只会觉得是一张无意义的废纸，但对真正知道含义的人来讲，应该会造成不小的刺激。
乔玖笙将纸张叠好，塞进信封，让前台将这封信寄给了现在正在住院的贺成。
既然身体不太好急于见他，那就在正式见面之前考虑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谈判的余地，免得到时候再犹豫不决，浪费彼此的时间。
他继续处理手头没做完的工作，本家的运输路线恢复之后现在交易状况还算稳定，只不过目前的交易金额并不算大，乔玖笙没怎么过问，他将地图调出来，现在的常用路线中有两个停靠港口在公海，而那边最近似乎，不算太和平。
他当然不会主动去提这件事，毕竟另外两个中层负责人也会注意到这些，加派人手或是提前打点，那两个港口反而是更安全的存在。
但如果是在内海出事的话……大概率会启用备用路线。
乔玖笙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现在尹时曲对他和段昭的事情装作一无所知，而叶明渊的确还不知道，唯一要提防的裴煜，最近这段时间也没再派人一直跟着他了。
他束手束脚地做事做习惯了，现在即便有了自由也总觉得始终没能飞出那个笼子，乔玖笙正出神，桌面忽然被人轻轻扣了下，裴煜看着他若有所思的脸道：“没休息好的话，今天其实可以不用来公司的。”
“我敲了门，不过一直没等到应答。”裴煜揉了揉他的头发，“下班了，带你去吃饭。”
乔玖笙应了一声，关掉显示屏，上面显示的是收购贺氏的那份合同书。
“你知道他们现在怎么说我吗？”裴煜难得和他开起了玩笑，“万恶的资本家看了我都会害怕，活生生把你压榨成这样，不仅全勤还经常加班，简直就是周扒皮转世。”
乔玖笙被他牵着手，不自觉地往他身上贴了贴，“可我是自愿的。”
裴煜失笑，“给你批假都不要？那攒一攒休年假，到时候想去哪里玩？”
乔玖笙摇摇头，只是道：“你决定就好。”
他既乖顺又讨巧地抿唇朝裴煜笑，裴煜顺势捏了捏他的脸，“笙笙会一直这么乖吗？”
他笑着问，然而笑意却不及眼底，他知道乔玖笙现在生病了，由他一手造成，但是却放任他继续依赖自己这个加害者。
乔玖笙不答他的话，只是道：“下午吃了两块司康，现在还不饿。”
裴煜温声道：“三餐定时吃才好，昨晚也没好好吃饭，身上瘦得已经没什么肉了，今天到现在两块司康就塞饱了？”
“猫吃得都比你多。”
乔玖笙却抓错重点，抬眸看他道：“是不是不好看？抱起来不舒服是吗？”
裴煜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吃晚饭时乔玖笙硬生生塞了平时的两倍饭量，大有一副裴煜不拦他就继续吃下去的架势，最后倒在裴煜怀里由他揉着肚子，恹恹地走不动路。
这会儿是在家里，裴煜下厨给他做了几样菜，现在盘子基本清空，乔玖笙趴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才止住那股想吐的欲望。
胃里痉挛着难受，不知道是生理性的抗拒还是心理性的应激，他抱着杯柠檬水清口，视线跟随着厨房里忙忙碌碌收拾的裴煜。
对方今晚大概率不会走了。
乔玖笙踟蹰着站在厨房的玻璃移门处，问他道：“我要先去洗澡吗？”
昨晚的那场情事使他现在对于这件事有些迟疑。
裴煜卷着袖子，用毛巾将盘子擦拭干净放好，回头朝他道：“实在撑得厉害我们可以下楼散会儿步，如果你不想走的话我们今晚早点休息也可以，你现在应该还很累？”
乔玖笙的态度放软，裴煜又仿佛变回了他幼年时期的大哥，他有些恍惚地看着裴煜，眼前身影重叠，他不由自主地唤了声哥哥。
裴煜应了一声，放下袖子朝他走过来，“怎么了，今晚要听故事才能睡着吗？”
乔玖笙指甲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疼痛拉扯着最后一丝理智，他摇摇头，忍住眼中的朦胧泪意，扑进裴煜怀里轻声道：“我们去睡觉吧，我好困。”
他在裴煜怀中睡熟，交颈而眠的姿势太过亲密，仿佛他们超出了当年亲人的关系，疹栗酋裙遛仈祁捂凌究鳍儿椅眼下只不过是偷得一宿安眠的爱人。
裴煜死寂的心好像轻轻跳动了一下。
他觉得有些奇妙，乔玖笙现在是在爱他吗？
和当年他对江千屿那样的爱一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