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我能闻一下你吗？
请问，我能闻一下……
请问，我能……
请问……
一个问题，几个字在顾祈安的大脑里晃荡着，几乎冲散了他原本的思路，在这般礼貌的变态之下，大抵是受到了影响，顾祈安嘴巴动了动，下意识吐出几个微不可察的字眼——
“我们……还不熟。”
身后的体育生顿了一下，横在小学弟腰腹间的手臂轻微紧绷，肌肉线条带着力道，让顾祈安觉得有点儿硌。
他应该先说“把我放下去”之类的云云！都怪这个变态问题！！！
在顾祈安为自己的下意识反应而脚趾扣地的同时，后方沉默片刻的高大男生嗓音微哑，莫名有一种期待的雀跃感。
“所以，熟了就可以闻？”
熟了什么？
闻什么？
顾祈安：？？？
“不不不不太好吧！”
勾着他腰腹的体育生似乎并没有想到禁锢住他，因此当皮肤雪白的小学弟开始挣扎时，对方顺势松了力道，像是一头静待猎物逃窜的猎食者，安安静静靠在金属的换衣柜前，沉默却存在感十足，那偶尔落在顾祈安身上的目光，都让他有一种被烧灼的错觉。
大概是太慌张了，脸皮薄易害羞的小学弟顶着通红的耳廓，手忙脚乱穿着衣服，柔软贴肤的睡衣、宽松挡风的外套，为了避免头发没干导致头疼，他拉上兜帽就蒙头往外跑，那架势像是见着了狼的兔子。
跑得很快。
戈尔拧眉，出声想提醒什么，“你……”
那影子直接蹿没影了。
戈尔：……
本就安静的换衣间变得更寂静了，那近乎是一种冷寂，慢条斯理将T恤套在身上的体育生慢吞吞往前走了两步，蜜色的指腹轻轻落了下去，从换衣间内的长椅扶手上，挑起一截米白的布料。
是蹿没影的兔子落下的东西。
戈尔目光沉沉站在原地，他保持着略微低头、挑起小布料的姿势不变，身形微佝、神情冷酷，就好像在思考什么有关于学术上的严肃论题。
压在布料下的手指似乎在发烫，还能透过不大的棉质布料感受到其曾落于另一个人身上的体温，很柔和的暖意。
这么小的东西……会是什么……
是那个吗……
他也想做个礼貌的人。
但是……
但是……
戈尔想，他也不是天天不礼貌的，偶尔一次，应该是可以原谅的。
换衣间冷白的灯光下，高大体育生的眉骨下方投着一层阴影。
他拧着眉头，神情凝重，正在道德与变态的深海中挣扎；他的手臂肩胛绷得很紧，如同在进行某些精妙的化学实验，稳当当的手轻轻变换位置，将原本交叠在指尖上的布料展开。
啊，不是那个……
是运动背心，米白色的，布料很轻透，提在手里没什么重量，也不占地方，揉起来只有很小很小的一团，才让人不小心有了别的联想。
诡异的失望漫上了戈尔的大脑，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失望什么的时候，又黑着脸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真的有点太变态了，如果真的是那个……准备做什么？闻？舔？还是￥#%&……
戈尔为自己大脑内深藏的想法而感到无言。
或许是因为布料贴肤的缘故，只单单拎在手里他很难闻到属于小学弟的味道，但这种私密物品又不好拿得太近，真要把鼻梁埋在上面闻，不就做实了他是变态的事情了吗？
谁会那么变态啊？！反正他不会！！！
黑着脸的体育生随手将米白的小布料放到了原位，似乎并不打算理会、也没想着做好人好事，便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等他穿戴好，将卫衣外套帽子扯着戴头上，只露出一截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便准备转身离开时，走出去两步的腿顿了顿，僵在原地，没能迈出去第三步。
戈尔在原地僵持了一分钟，其中59秒都在拧着眉头发愣，最后1秒做出决定——
搭在扶手上的布料被一只蜜色的大手抓握到掌心里，握得很满、很紧，随后捏着藏到了外套的口袋里，但那只手却不曾掏出来，只半插着兜，揉了满手的软意。
戈尔想，他不是变态，他只是打算以后见了小学弟把东西还回去。
真的。
他肯定不闻。
……
顾祈安这一晚几乎是惊慌失措、乱七八糟地跑回宿舍的，等他终于喘匀了气，发觉肚子有些微凉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落了什么。
他的背心啊！
北方的风很硬，尤其春秋的风吹着最容易着凉。
顾祈安病愈后的身体状况恢复缓慢，为了避免着凉，他习惯在衣服底下再套个小背心，但此刻，无意识伸手摸着冰冰凉凉的肚皮，顾祈安愣了半天，还是没能下定原路返回找东西的决心。
算了，不就是个背心，他柜子还有一堆呢……
应该不会那么倒霉被人捡到吧……
本来这晚还打算思索戈尔和体院“大魔王”共通性的顾祈安被这一遭弄得大脑乱乱的，他翻身上床没多久就睡熟了，甚至梦里总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在追自己，一边追一边问“我能不能闻一下你”。
闻个屁！！！
大学内不同专业的课程安排差异很大，顾祈安他们专业大一的课程就不少，除了和野生动物与自然保护区管理的相关专业课外，还有语文、高数、英语、思修等公共课，等全部安排下来也几乎是满课的程度。
大清早的，和李荔吃了前几天就约定好的小笼包后，两个人晃悠到教室，开启了一天的满课日常。
对于一个成熟的大学生来说，很多人都会自己分辨什么课可以摸鱼，什么课不可以摸鱼，顾祈安在开学一个月后也深谙其道，高数和专业课上是要努力的，至于别的公共课可以看程度摸。
于是，当李荔已经开始枕着胳膊呼呼大睡时，顾祈安则低头开始默写单词。
中途，顾祈安默完一遍，准备开始从“abandon”检查时，教室后侧似乎传来了一阵轻呼，但他专注的时候向来不闻窗外事，连脑袋都没抬一下，继续沉浸在abandon、abandon抛弃遗弃放弃的世界里。
一节课下，顾祈安困得打哈欠，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刚刚睡醒的李荔戳了戳。
顾祈安：“干嘛呀？”
“你看后面——”李荔挤了挤眼睛。
顾祈安慢吞吞转头，视线往后一瞥，然后困兮兮的眼睛瞬间睁大。
好家伙，他怎么在那儿？
只见教室最后排靠门的位置，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坐在那里，半撑着下巴，眼皮微垂，整个人冒出一股慵懒劲，五官帅气、眉眼深邃，一双无处可放的大长腿曲在桌椅之间，像是一只蹲在纸盒里的大型犬类。
还是凶犬。
当然也可能是狼。
大抵是察觉到了顾祈安的视线，最后排的体育生眯了眯眼，灰色的虹膜流动着微光，在视线交集时紧紧落在了顾祈安身上，就好像在这么多人的教室里，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问——
我可以闻一下你吗？
顾祈安晃了晃脑袋，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转脖子低头，准备继续沉浸在单词的世界里。
当然，他依旧疑惑狼哥和“大魔王”之间某些诡异的相似点，但既然人就在周围，他还有时间去慢慢寻找自己的答案，如果是那最好，如果不是……
低头写着单词的男生抿了抿唇，漂亮的眉头轻微皱起，挤成了一个不太好看的小结。
如果不是……那就算了吧。
几辈子都心态好、天性乐观的顾祈安又松了眉头，开始继续写单词，旁边的李荔百无聊赖，侧身倒在漂亮室友的肩膀上，捏着手机打游戏。
教室后排，戈尔面无表情，捏得矿泉水瓶咔咔作响。
他就是有点儿不爽。
不喜欢小学弟身上沾上别人的味道……明明，都还没沾过他的。
……
大学生活对于参与活动多的人来说是有趣，但对于日常三点一线的顾祈安来说，只能是平常。
他对A大的社团没几个感兴趣的，虽然也有和野生动物相关的社团，但都是校园里的小打小闹，对于他这种经历豹生的灵魂来说，确实没什么吸引力。
因此下课后，他和李荔分道扬镳，一个去图书馆继续被英语折磨，一个乐颠颠和学长学姐参与社团活动。
只不过今天，顾祈安常坐的位置对面多坐了一个人。
是“大魔王”戈尔。
最开始顾祈安忍着那种害羞劲强迫自己背单词，到后来也是真的沉浸了进去，等他终于学累了准备休息下时，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专注盯着他的眼瞳。
是沉沉的灰色。
顾祈安忽然看得有些失神。
在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头黑狼的影子，很轻很淡，但他确定那一瞬间自己确实是看到了！
像是……狼哥……
或许，这份被他期待的奇迹，真的存在？
顾祈安愣了几秒钟，也是在他愣神的期间，对面的体育生拿出来一个巧克力，轻轻推到了桌子中间。
他摇头，没打算吃来着。
但坐在对面的人似乎误会了什么，只是小心撕开外包装的纸，就那么很自然地露出半块巧克力递了过来。
……像是狼哥投喂豹豹似的。
那一刻顾祈安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嘴巴已经自然而然地贴上去，并咬下来了一块。
咬！下！来！了！一！块！
顾祈安：脸蛋爆红.jpg
戈尔嘴角出现一抹很轻微的弧度，像是得到了满足的兽类，舔了舔发痒的牙尖，就直直白白地在顾祈安的视线里，将剩下的半截巧克力塞到了自己的嘴里。
顾祈安：！！！
嗯……那里是被小学弟的嘴巴和牙齿碰过的地方，感觉更甜了。
要是下次能直接舔到小学弟的嘴巴和牙齿就更好了……
戈尔感受着口腔里巧克力的甜香，心道或许他真的应该承认，自己就是个变态。
……
从这天开始，顾祈安发现自己身后经常出现一个高高大大的尾巴。
尾巴先生并没有打算隐藏，每次出现都大大方方，一米九多的个头再加上A大内风云人物的招牌，几乎走到哪儿都有人认识，论坛内有关于“大魔王”的帖子盖楼盖得更猛了，时不时就有看热闹的学生随时报告——
【报今天看到大魔王在旁听大一的高数！】
【挂科补考？】
【放屁呢大魔王高数满分过的好吗！】
【报刚刚看到大魔王在图书馆！】
【报这里有大魔王出现在食堂的消息！】
【等等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盲点？好像……大魔王每次都和那个新生里的漂亮小学弟在一起？】
【哪个小学弟？】
【大一新生，之前军训里特别白特别好看的那个男生，干干净净的，之前大魔王和隔壁首都体大打排球，还给人家小学弟挡球了！】
【我好像闻到了基情的味道！】
【我就说这对cp能磕！！这个体型差我能磕死！！】
……
日常水论坛的学生只多不少，就连冲浪达人李荔都忍不住问自己的室友是不是真有什么。
比如学长学弟的校园青涩恋情？
对此顾祈安的答案是“还没”。
一个“还没”就很灵性了。
李荔眨着他那双睿智的眼睛道：“安安大宝贝要不要听听我的建议？”
顾祈安好奇，“说来听听。”
李荔分析：“这说明你也是有点感觉的！‘还没’是什么意思？是还没有发生的意思，它比‘没有’更有‘有’的意思，比‘有’多一点‘没有’的欲拒还迎！‘还没’说明你正在尝试接触靠近，说明你已经开始思考未来如果‘有’的可能了！”
顾祈安：“……我的建议是你别建议了。”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说了和没说似的，亏他还期待了一下。
至于他和体院“大魔王”的关系……
顾祈安想，或许也是有些进展的。
尾巴先生虽然经常出现在顾祈安周围，但除了偶尔投喂巧克力，再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加上顾祈安有意观察对方的行为性格，倒也不觉得困扰。
最重要的是，他确确实实在戈尔身上窥见了更多的、属于一头黑狼的影子。
在很多个细节里——
戈尔喜欢晒太阳，在晒着太阳的时候会眯起眼睛，灰色的虹膜因为光线的变化而时常跳跃出流动着的银色；他喜欢吃肉，对鸡鸭鱼很一般，对绝大多数果蔬抱有排斥心理；他跑起来很快很猛，像是一头狼，每次打比赛的时候都有种咬紧猎物不松的狠劲……
从某些方面讲，这位体院“大魔王”确实有那么点儿肆意的兽性。
就顾祈安观察，比起视觉，戈尔更喜欢用嗅觉去捕捉事物的好坏远近。
他不止一次发现对方会在靠近自己的时候轻微耸动鼻头，然后很精准地偏头，在人群里发现他的身影。
没有出错过一次。
这样子，简直和他狼哥一模一样。
在顾祈安填补自己的观察手册的时候，每天都被自己的变态想法折磨而大方“尾随”的戈尔路过食堂，看到了A大出名的两只明星猫猫。
一个大橘，一个狸花。
都是小公猫，但总喜欢腻歪在一起，此时正趴在草丛里打闹。
戈尔脚步微顿，提着游泳包的手微动。
然后，在他的注视下，两个腻歪在一起的小公猫贴贴蹭蹭，其中一个偏了偏脑袋，舔了舔小伙伴毛茸茸的屁股。
……有点奇怪。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戈尔脑袋里冒出来了小学弟的模样。
他……他也想给小学弟舔……
瞬间，戈尔感觉鼻腔微热，似乎连耳朵都开始发烫了。
在太阳底下发了会呆，戈尔慢吞吞拿出手机，点开搜索框，输入道：
怎么才能合理地闻学弟？
如何不变态且自然的闻学弟身上的味道？
怎么舔……
想舔学弟怎么办？
熟了可以舔学弟吗？
什么样儿的关系可以舔学弟？
乱七八糟的搜索答案弹跳出来，最后戈尔的目光落在了一则回答上——
“成了情侣别说闻和舔了，你们想do都行，不是情侣不建议哈，会被当成变态抓起来的。”
情侣么……
戈尔慢条斯理地咬着这几个字，那颗藏匿在胸腔内的心脏忽然猛猛跳了起来。
他觉得可以。
他要和小学弟成为情侣。
他要闻小学弟。
要舔小学弟。
当然如果小学弟同意的话，他也想do……
或许也可以do的时候一边闻一边舔？
那么，在成为情侣之前应该做些什么？
母单二十多年，并在遇见小学弟之前持续性“厌人”的戈尔继续借助伟大的搜索功能，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大脑里填充这类知识。
怎么才能成为情侣？
要追人，要送礼物，要展示出自己的优点，要让对方知道你可以依靠可以信任……
同样爱看纪录片的戈尔沉默片刻，尝试用自己的行为方式理解：就像是给未来的伴侣展示自己的狩猎能力？
看起来似乎，并不难？
……
傍晚，顾祈安猛地打了好几个喷嚏，他觉得是有人正在惦记自己，并且合理怀疑是隔壁体院的“大魔王”，至于证据……
正收拾书本的男生慢吞吞抬头，对上了一双专注的、像是野兽盯着猎物看的灰色眼瞳。
顾祈安想了想，压低声音主动问道：“你想干什么？”
已经在腹中打了一下午稿的戈尔一愣，本来有些凶的眼神瞬间显得有些傻，似乎是被小学弟给问懵了，迟疑两秒才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翻出来一张卡推了过去。
低声道：“我想舔、追你。”
顾祈安：？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好像有个“舔”的字音在“追”的前面？
作者有话要说：
狼哥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想舔恩和豹豹呀！
变人的狼哥介于人类和野兽之间，所以这样会显得更加变态了，礼貌又变态，以后不管是闻还是舔，他都会先问豹豹可不可以
豹豹：……你让我说什么
等在一起后意外看到狼哥搜索框的顾祈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