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还没有流行电子娱乐设备,小孩子们通常玩一些简单的小游戏,规则简单输赢也轻松。
杨爱心不乐意和园里的小朋友玩,她很怕别人会无心说起妈妈,不管是说妈妈好还是不好,她都不能插话。
幼儿园的院子非常大,地上铺的是方砖,里面种着各种树,半旧的滑梯和秋千船在五点多的阳光下静静矗立,绿色铁皮被阳光烘黄,杨爱心正低着头仔细寻找被遗漏的玻璃弹珠。
她已经找到两个了,都不太好看,有一个还缺角,但她不挑,每个都放好,找个角落自己弹着玩,等爸爸下班来接。
一双黑色皮鞋出现在她眼前,小姑娘顺着往上看,头仰得很高才能看清来人的脸,“你是谁?”
男人低头看小不点,也问:“你是谁?”
杨爱心眨眨眼,她的眼睛像杨小冬,又圆又无辜,睫毛很密很长,和杨小冬倒不太像,“我是杨爱心。”
梁御恒听了,想笑,碍于小姑娘的面子忍住了,也回答:“我是梁御恒。”
“哦。”杨爱心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低头继续玩她的弹珠,先弹出去一个,再用另一个去打,按说这种都是两个人玩的,但她没有伙伴,只好一个人弹两颗。
那颗里面有粉色条条的玻璃珠比较厉害,光滑完整,滚得很远,那颗蓝色条条的就不太行,她怎么弹都打不到另一颗。
该弹蓝色那颗了,她伸手去够,叫梁御恒的男人蹲下来捏起蓝色弹珠,放在手里弹出去,啪的一声精准打到了粉色弹珠,声音清脆。
“哇!好远!”杨爱心惊叹,伸出小手鼓掌,“哥哥你好厉害!”
梁御恒皱眉,“你叫我什么?”
“哥哥。”杨爱心已经被他收服,眨着眼睛笑,可爱得人心都要化,“好看的喊哥哥。”
“不行。”梁御恒站起来走到弹珠那,蹲下来给她弹回去,“不能叫哥哥。”
见他愿意陪自己玩,杨爱心立刻也弹回去,两人一来一往,也不算输赢了,弹中就重新再来。
“你只有两颗?”梁御恒单膝蹲着,手肘撑着膝盖,被发胶固定的头发乱了,随意地垂下来些,眉头不再总是皱着,和电视里戴着眼镜一丝不苟的形象完全不同。
杨爱心抬头,“啊?”抿着嘴点点头,“我只有两颗。”
梁御恒站起来,犹豫了一下朝她伸手,“走,给你买新的。”杨爱心蹲着看了他几秒,把手放进他手心。
在征得幼儿园老师同意后,两个人走到学校门口的小卖部,店面虽然很小,里面东西倒是应有尽有,光玻璃弹珠就有好多种不同样式。
“随便挑。”梁御恒把装玻璃珠的盒子摆了一柜台,让小姑娘自己选。
但杨爱心并不是贪心的小孩,她仔细地来回看着,最终只从里面选了两颗,一个里面没有条条的,浑身透明,一个上面缀着细小闪片,一转就发光。
梁御恒随手拿过一盒拨弄着,“不多选几个?”杨爱心摇头,“够了。”
真像杨小冬,不贪心也不爱占便宜,倒让梁御恒觉得郁闷,应该对他撒娇说想多要几个才符合这个年龄的孩子。
结了账出来,小卖部门口有小车卖甜筒,小姑娘拉着梁御恒的手多看了两眼,明明是想吃,却不说,跟在他身后不吭声。
这回梁御恒有经验了,不问她要不要了,直接走到小贩面前,看了看小车上的不同口味,“我要个香草的,两个给便宜吗?”
小贩是个好说话的,“你要两个的话,我给你便宜五毛钱。”
“好。”梁御恒答得爽快,低头随意地问正眼巴巴看着冰淇淋的杨爱心,“两个便宜,你要什么的?”
杨爱心扎了两个羊角辫,从他的角度看下去像两支小羊角,只见小羊角晃了晃,小姑娘小声说:“我想要那个粉红的。”
“再来一个草莓的。”梁御恒插着口袋站着,不那么严谨,随意站那就有股招人的劲儿,来往的人不管年龄都往这看。
俩人一人拿一个甜筒坐在幼儿园门口花坛上,杨爱心小口吃着,显然很喜欢。梁御恒觉得有点太甜,糖精放多了,随便吃了两口。
见杨爱心吃得太小心,皱着眉,“想吃还给你买,不用这样。”
小姑娘停下来,拿幼圆的眼睛看他,“等我爸爸来了给你钱。”
梁御恒无端感到烦躁,“不用你爸给钱。”手上的甜筒都要化了,他想扔了,看看杨爱心,又两口把它吃掉了。
“哥哥,你妈妈长得也像你这么好看吗?”两条小短腿晃在花坛边,杨爱心向梁御恒那边挪了挪。
“嗯。”梁御恒答得敷衍,不太想提。
杨爱心倒是很羡慕,嘴角朝下,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我没有见过我妈妈。”
“爸爸找了个阿姨假装我妈妈,虽然我也没见过,但是我就是知道她不是我妈妈。”羊角辫不自觉晃了晃,小姑娘沮丧地垂下头。
梁御恒双手撑着花坛,腿随意伸着,沉默了很久,直到杨爱心的甜筒吃完了才开口:“没准,你有两个爸爸,不一定有妈妈。”
……
杨小冬一出门就看见康书耷眉丧眼地晃悠,见他出来慢吞吞地蹭过来,“小冬哥,我对不起你。”
“什么?”杨小冬不懂。
“下午的时候,我找吴慵,梁御恒和他在一块,他套我话……”
“他上来就问我,你在哪家医院做的剖腹产,把我问懵了,嘴一快就说了,说完才反应过来他怎么会知道你生孩子了,他是在诈我!”
杨小冬脸一红,对了,那晚在床上自己脱个精光,那么长的疤想他看不见都难,竟然不问自己。
“他还问什么了么?”杨小冬问。
康书更难为情了,磕磕巴巴的,“他还问了爱心在哪个幼儿园……”
……
“我为什么没有妈妈?”杨爱心不解,“别的小朋友都有。”
梁御恒抬手想摸她的头,碰到了羊角辫干脆摸了摸,“他们有两个人疼,你也有两个人疼,有什么不一样?”
“那另一个爸爸在哪?”小姑娘直白发问。
梁御恒张张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杨爱心又靠近了些,脸上有探究的神色,也有不符合年纪的洞悉,她问:“那你是我爸爸吗?”
杨小冬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大一小正蹲着玩弹珠,西装革履的人扯开了领口的扣子,没什么形象地蹲着和小孩子玩弹珠,脸色舒缓,看着没有被强迫,倒像果真有乐趣。
“我赢了!”杨爱心很开心,抬头看到了爸爸,迈着短腿跑过去,“爸爸!”
梁御恒也站起来,帮杨爱心捡了地上的弹珠,看了一眼杨小冬就算打招呼。
“爸爸请我吃了冰淇淋。”杨爱心钻进杨小冬的怀里,亲昵地蹭他的肩膀。
杨小冬愣了,“什么?”
“他啊,他说他也是我爸爸。”爱心指着梁御恒,梁御恒愉快地眨眨眼,朝她抬抬下巴,很受用,也不走过来,就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