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问瑛满月时,林家着工匠给小儿子打造了一个花纹样式复杂的平安锁,背面刻了"瑛"字,世间仅此一块。
林问瑛走丢时脖子还挂着家人的祝愿。
十五年间,林家委派无数探事人于五湖四海找寻此物,可至今下落不明。
林问瑾再一次收到了来信,信中依旧没能找到平安锁的踪迹。
这样多年过去,他的弟弟是否还在人间?林问瑾摒弃晦气的念头,回信让人接着找,便是将整片大地给翻个底朝天,他也要势要将弟弟找回来一家团聚。
正是差侍从将信笺送往驿站,林问瑾就见一个圆圆的脑袋探进书房内。
须臾,欲言又止的容念落在他眼里。
容念到京都已有小半月,这段时日以来,连林宅的门都没有踏出去过,这显然要把从小在华县野惯了的容念给关坏了。
林问瑾坐下来,掠他一眼,没有阻止他进屋的脚步。
容念轻手轻脚走过去,看桌上的笔墨纸砚,嘀咕道:"大人忙完公务了吗?"
"有话直说。"
既是如此,容念就不憋着了,他期待地看着林问瑾,"大人应承过,闲暇时带奴才去京都的街道瞧一瞧。"
林问瑾见他一脸惴惴,似乎很怕被否决,唇一勾,并不回答,而是摊开宣纸,问他,"可会写字?"
容念很不好意思地笑笑,"奴才只会写自己的姓名。"
林问瑾居然拿狼毫沾了墨汁交往容念手中,"写来看看。"
容念踌躇了几瞬,见林问瑾不似玩笑,忐忑地接过,大笔一挥在宣纸上写下大大的"容念"二字,落笔行字毫无章法,像是狗爬。
可容纳却很高兴,陷入回忆,"是私塾的一位先生教会奴才的,他写的一手好字!"他拿起宣纸,羞愧道:"可惜奴才愚钝,没能学会他一成的功力。"
林问瑾听他满眼皆是倾慕与憧憬,夸赞不知名的先生,不禁讥讽道:"你不学无术,自然学无所成。"
容念的眼睛暗下去,他不反驳,只是低声,"娘亲说私塾不肯收妓女的孩子,他们都瞧不起我......"
容念还在"欣赏"自己的字,林问瑾难得地默了一瞬,又问:"既然不肯收你,又如何教你写字?"
容念哑然,摇摇头不肯说﹣﹣他九岁那年,教书的先生来春雨楼找姑娘,看上了母亲,清晨才从他母亲的房间里出来,一时兴起教了他写自己的名字。
真要说起来,不是什么光彩的过往。
林问瑾看出他的为难,不追问,只起身抓了他的手腕将人攥到自己跟前。
容念一惊,林问瑾已经扶着他落笔。
一笔一划苍劲有力,有如蛟龙入云。
容念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能写得这样好看,他回过头看近在咫尺的林问瑾,撞上对方深邃的眼睛,心口猛地跳了下。
林大人对他真好。
容念眼眶微微发热,赤诚道:"大人的字是奴才见过最好的。"
林问瑾不吃他这套,"你才见过多少字,就知道我的最好。"
容念激动地转过身,"大人的就是最好!"险些撞到林问瑾的下颌,他这才察觉他整个人都被林问瑾圈在怀里。
片刻,林问瑾波澜不惊地松开他,退后两句拉开二人距离,斥道:"油嘴滑舌。"
说着就要外出。
容念连忙追上,"奴才说的是实话,大人....."林问瑾头也不回抛下一句,"等我回府,今夜带你逛京都的夜市。"
容念欣喜若狂,攀住檐下木栏,"大人,奴才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您!"
繁华的京都迷人眼。
亮如白昼的街道,建筑精细的飞檐,高声吆喝的小贩,摩肩擦踵的人流....
容念跟随在林问瑾身旁,恨不得多长两对眼睛,一不小心要往人身上撞,被林问瑾擒住手腕拽到身旁,"看路。"
这一握,一路再不曾松开。
路过花楼,容念看呆了,姑娘倚在围栏,香肩半露,给他抛个媚眼。
"原来京都的花楼长这样......
容念碎碎念,林问瑾冷哼,"怎的,找到老巢,走不动路了?"
他始终没忘记容念的出身,那对任何一个清白人家而言都是莫大的污点。
容念却不避忌,"以前在春雨楼的时候,楼里的姐姐待奴才极好,过年还会给奴才做小袄呢。"察觉到林问瑾不爱他谈及从前,容念讪讪住嘴,盯着路边的花灯小摊看。
他到底年幼,还是孩子心性,想要什么东西都写在脸上。
小贩大声招呼,林问瑾随手买了个花灯。
"你眼睛都要贴上去了,我可不想被人指摘苛责奴才。"
容念珍宝似的拿着花灯,这是他今日第二次产生这样的想法,而这次他说了出来,"大人对奴才真好。"
"给你买个三文钱的花灯就是好吗?"
这样廉价的物件也只有你会﹣﹣其余的话淹没在容念亮莹莹的眼神里。
罢了,跟一个没有见识的奴才计较什么?
回到府中,花灯已经熄灭,可容念还是
爱不释手。
二人简单洗洁后,容念看着林问瑾上了塌,揉揉自己的腰。
他是贴身伺候,每晚都要守夜,因此宿在林问瑾的厢房里,可没有小床,只能坐在地上入眠。一夜两夜还好,半月下来他着实吃够了苦头。每天醒来脖子酸痛得像被人拧断,好半天才敢直起来,腰背也是,像被人打了一顿,还有屁股,洁身时他转身去瞧,似乎青了一块。
就是在春雨楼打杂时,他也没睡过这么坚硬的地板。
容念真想到塌上躺一躺。
他犹豫许久,才壮着胆子来到林问瑾塌前,支吾道:"大人,可否给奴才一张小床?"
怕林问瑾不同意,又连忙比划着,"这么大,只要奴才能躺上去就行。"
林问瑾似乎一直在等待他开这个口,半点儿不讶异,静静地看他一会儿,继而抬掌拍拍自己的床褥,"你学的那些爬床的本事呢,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容念懵懵地歪了下脑袋,没明白林问瑾话中深意,只以为林问瑾是又在嘲讽他的过往。
他咬了下唇,失落道:"大人不肯给就算了,奴才......"
话还没说完,林问瑾倾身将他抓到跟前,沉甸甸地望着他,眉宇间隐有薄怒。
容念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有点害怕,微微缩起了肩膀,想躲。
他越是躲,林问瑾就抓得越紧,到了最后,直接将他推到了塌上。
天旋地转间,容念的发带被抽去,满头的黑发披散下来,盖在了肩头。
他躺在充斥着香气的床榻上,怔然望着顶头的林问瑾。
林问瑾越靠越近,骂他,"恃宠而骄。"
容念什么都听不到了,被林问瑾一张天神似的脸迷得神魂颠倒,他全然凭着本心,竟然凑上去亲了下林问瑾的唇。
原来大人的嘴巴和他的一样软。
林问瑾一时顿住,眼眸里的情绪变了又变,片刻后,掐住好似还在回味的容念的脖子,五指缓缓
收拢,"谁准你如此胆大妄为?"
容念后怕地吞咽一下,刹时清醒。
他好像做了件大不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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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哥,劝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