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叶淅和柏樾还有郑阳一起坐在了休息室里。
柏樾喝着叶淅送过来的红茶,在氤氲的热气里冲着叶淅笑笑。
“我是昨天才到家的,因为落地很晚了,就没告诉你,”他笑着道,“我爸妈还要在荷兰留两天,他们跟二叔一家好几年没见了,所以会待长一点,不过我说我有事,就提前一个人回来了。”
郑阳在旁边嗤笑。
自从知道柏樾的心思,他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听听,听听。
不知道的以为柏樾在长寰市有什么十万火急不得不处理的事情呢。
还不是回来见叶淅。
但他也懒得戳穿柏樾,好歹当了这么多年兄弟,他倒也记得再过两天就是柏樾生日。
他从桌子上拿了个糕点,塞在嘴里,含含糊糊问柏樾:“行了,别讲这有的没的了,还有两天就是你生日了吧,可你提前回来了,家里人都在荷兰,也没人给你准备生日宴了,你今年生日准备怎么办啊。”
他自认非常善良地问柏樾:“要不我请你吃饭好了,去云峰顶上那个观海餐厅,你要是想玩点浪漫,我还能去包场给你放个烟花。”
话音一落,休息室里却许久没有人接话。
柏樾喝着红茶,缓缓吐出一句:“不用你操心,我有安排了。”
而叶淅也像哑巴了,本来还笑着看柏樾,现在却低头喝牛奶,一言不发。
郑阳这时候却敏锐起来,他看了看柏樾,又看了看叶淅,十分笃定地从中嗅出了一丝古怪。
不对劲,他想,就叶淅这胳膊往外拐的小白眼狼,一听见柏樾过生日还不两眼发亮,殷勤地打听,怎么会这么安静。
郑阳不禁眯了眯眼,又盯着柏樾:“你该不会是……邀请了别人一起陪你过生日,特地要避开我吧。”
他把另一半糕点扔进了嘴里,冷笑了一声:“应该不会是这样吧,我们是这么多年的好兄弟,你肯定是想跟我一起过吧。”
郑阳一边说一边观察叶淅的反应。
叶淅不像柏樾这样脸皮厚,已经颇为心虚地把脸转到了一边,光顾着捧着红茶牛奶在那儿喝,吨吨吨的,一会儿就没了一半。
果然……
郑阳冷笑一声,他就知道,柏樾千里迢迢赶回来能有什么好事。
一看就是要拉叶淅去约会,又是生日,又是两个人花前月下,会发生点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简直不敢想!
郑阳越想越脸色凝重。
不行,他根本不敢相信柏樾的人品,这哪是过生日,这根本是羊入狼口。
但他也不着急,眼睛转了转,突然对柏樾笑笑:“其实我正打算过几天带叶淅出去玩,又赶上你生日,要不我们三个一起去好了。”
“噗……”
叶淅本来正好好喝着牛奶,听见郑阳这话,直接呛了个半死。
他用纸巾捂着嘴,一脸惊悚地看着郑阳。
不是,他跟郑阳是可以一起出去的关系吗?
他们真的不会在半路把对面谋杀了吗?
郑阳是真疯了吧。
但郑阳却十分理直气壮,挑了挑眉:“怎么了,我是你哥,我带你出去玩两天有什么不对吗?再说了,你前几天不是还送我蛋糕了,我觉得那蛋糕味道不错,深得我心,所以打算给你回个礼。”
叶淅咳嗽得更厉害了。
他想你要是这么喜欢那块蛋糕,我现在就把地址写给你,你去把店买下来好了。
但柏樾却捕捉到敏感词,“什么蛋糕?”
哈。
郑阳正愁找不到机会炫耀。
他得意洋洋地看着柏樾,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没什么,就是情人节那天,叶淅从外面回来,还给我送了一个蛋糕。可惜你不在,不然还能分你一口。”
柏樾:“……”
真行,他处心积虑送叶淅情人节礼物,却是郑阳得了回礼。
他嘴角僵了僵,借着抱枕的掩护,一点也不客气地掐了郑阳一把。
郑阳差点没当场叫出来,立刻也重重踩了柏樾一脚。
但这一下叶淅急了,立刻放下杯子,警惕地盯着郑阳:“你干嘛?”
怎么当着他的面就欺负柏樾呢。
郑阳不可思议:“你胳膊肘怎么这么往外拐,他刚掐我了,我踹一脚怎么了。”
叶淅却一点不信。
他眼中清清楚楚写着——“你编瞎话能不能编得好一点”。
柏樾才不是这种人呢。
他放弃与郑阳沟通,又去对柏樾嘘寒问暖:“柏樾哥,疼吗?”
柏樾笑笑,十分做作地理了理衣角,眼睫半垂,声音温和:“没关系,我都习惯了,郑阳就是有点没轻没重。”
叶淅想想也是,郑阳就是这样,他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郑阳在旁边气了个半死。
装什么呢,这两个人,一个小时候就反手能揍他,一个教他练网球的时候拿他当球玩。
他能给柏樾打出什么问题。
他越想越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抱枕就往柏樾脸上揍,还手脚并用。
“我没轻重吧,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的没轻重。”
他扑得猝不及防,柏樾没防备,真被他给按在了沙发上。
叶淅瞪大了眼,立刻站起来拉架,但郑阳张牙舞爪,拖鞋一脱就爬上了沙发,他一时竟然拉不住。
而柏樾也被自己的外套给缚住了手脚,他知道郑阳是个脆皮,根本不敢下狠手,只能放话:“郑阳你给我下去,你再闹我真的揍你了。”
挺大的一个休息室里顿时鸡飞狗跳,抱枕都飞了两个。
但是争执里也不知道是被谁扯了一下,叶淅也爬上了沙发,正在跟郑阳拿着抱枕互打。
他跟郑阳反正也从小打到大,就当重温童年了。
柏樾好不容易从沙发上坐起来,外套也不要了,反正屋子里热得很,将深灰色的羊毛大衣直接扔在了地上。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叶淅没防住,郑阳居然伸手挠他痒痒。
“你……”
叶淅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被偷袭得立刻笑出来,身体连连后退。
他一个没撑住,直接倒在了柏樾怀里,而郑阳还洋洋得意,拿着抱枕就盖了下来,结果直接压倒在了柏樾身上。
柏樾跟叶淅一起被从沙发上推了下来。
一瞬间天旋地转。
柏樾本能地去护住叶淅的脑袋,自己的手臂磕在了地板上,还好有地毯,并不觉得痛。
叶淅的头重重撞在了柏樾的掌心里,虽然不要紧,却也因为一瞬间的冲击力有点晕头晕脑的。
他下意识挣扎着坐了起来,眼前还点眼冒金星。
而等他睁开眼,更让人头晕的事情出现了。
他不知道,柏樾就在离他不足一尺的地方。
他也没看清,柏樾的双腿分开,膝盖跪在他身体的两侧。
两个人离得实在太近了
所以当他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抬起了头,他的嘴唇已经碰上了柏樾的嘴唇。
很浅,也很轻。
完全是个意外。
顶多算是唇珠碰了一下。
但……确确实实发生了。
叶淅完全呆住了,他坐在地上,忘记了起来。
而柏樾也愣在了那里。
两个人互相看了好一会儿,叶淅才像被吓到一样,往后退了退,两个人终于拉开了距离,空气似乎也在此刻开始流通,却还是粘稠的,凝固的,令人难以呼吸的。
叶淅的呼吸都急促了。
他刚刚……是亲到了柏樾?
这个认知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的脖子肉眼可见地变粉了,一路蹿到了脸上。
“我……”他结结巴巴想跟柏樾道歉,“我不是……”
他虽然有事没事就肖想柏樾,但是刚才他真的是无心的。
但是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柏樾轻声笑了笑。
柏樾竖起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抵在了唇间,做出了一个“嘘”的姿势。
然后他看见柏樾意有所指地往郑阳瞥了一眼,用嘴唇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没关系。”
没关系。
这三个字让叶淅僵硬的肩膀慢慢松弛下来。
他失神地望着柏樾那双嘴唇,是很红润的颜色,薄而艳丽,唇线清晰,不笑的时候甚至会有点无情。
只有亲上去,才会觉得柔软。
休息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
柏樾就这样坐在地毯上,一只腿屈起,也不着急起来,微笑地看着叶淅一脸失魂落魄,还盯着他发呆。
但是郑阳却察觉到了空气里的古怪,从沙发上探出头,狐疑地看着他们。
“你们怎么了,摔傻了啊,”郑阳说道,因为角度的关系,他刚刚什么也没看清,但这不妨碍他觉得柏樾跟叶淅离得太近了,他一把揪住柏樾的地方,“你给我过来,靠那么近干嘛,我不就推了一把吗,别又给我装啊,有地毯的,摔不着你们……”
但是这一回,依旧没有人理他。
柏樾默默翻了他一个白眼。
而叶淅已经利索地爬了起来,自觉地坐到了旁边的单人小沙发上,根本不敢往这边看。
我的天……叶淅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充斥着一堆杂乱无章的白噪音。
猝不及防就痛失了初吻,换谁都应该扼腕一下的。
可他完全不会。
因为他亲到的,是自己的心上人,虽然潦草,仓促。
却也足够铭记终生。
叶淅眨了眨眼睫,他直到坐在沙发上还有点失神,仅剩的一点神志让他绷紧了脸,尽量不露出什么古怪的表情,也没有抬起手碰一碰自己的嘴唇。
但他模模糊糊地想,李睿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多亏了那只新开启的唇膏。
他的初吻,是草莓味道的。
.
因为柏樾跟叶淅都异常安静,没人搭理他了。
郑阳也兴致缺缺地扔了抱枕,一个人往长沙发上一瘫。
但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中心思想,又踢了一下柏樾:“你给个准话,想去旅游吗,我仔细思考了一下,我跟叶淅也没一起出去过,又遇上你过生日,干脆组个团得了。”
他想想还不保险,又冲叶淅抬抬下巴:“对了,你不是还有个关系很好的同学吗,你刚去人家家里住了十几天,也算给人添麻烦了。你把他一起喊出来好了,算是答谢人家。”
叶淅一脸莫名。
李睿?
郑阳也真是够不见外的,怎么谁都安排上。
但郑阳却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妙,他算是看出来了,叶淅这个小白眼狼,胳膊肘专往外拐。
他就算不让叶淅跟柏樾出去也是不可能的,还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安全。
“你快给人打电话,”郑阳指挥道,还顺便恐吓道,“不然我就单独跟柏樾出去了,不带你。”
倒反天罡。
叶淅惊呆了,他心想柏樾哥先约的我好不好。
他无措地看了看柏樾,不知道要听谁的意思。
柏樾头疼地捏了捏鼻梁,他算是看出来了,不把郑阳带上,郑阳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但凡拒绝,郑阳搞不好敢在叶淅房间里打地铺,严防叶淅出门。
“打吧,”柏樾无奈道,有点生无可恋,“人多热闹点。”
五分钟后,叶淅躲在角落里,向李睿拨出了邀请电话。
他同时言简意赅地把郑阳的电灯泡行为复述了一遍。
但是因为托了郑阳的福,他才占到了柏樾的便宜,亲上了朝思暮想的人,那温热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唇上。
他对郑阳又有点骂不出口,只能悻悻道:“他真烦人。”
“就是,”李睿同仇敌忾,同时跟叶淅保证,“你等着,我跟你们一起去,到时候我拖住郑阳,保证给你和柏樾创造独处空间。”
不愧是铁血哥们儿。
叶淅心下甚慰,言简意赅:“好,回来请你吃饭。”
“小意思。”
.
于是柏樾生日前一天,四个人一起在叶淅家里汇合,准备出发。
柏樾冷飕飕地望着郑阳,心想他可真是很久没有过上这么热闹的生日了。
李睿拖着他的棕色小皮箱,大大方方跟柏樾道谢。
“谢谢学长,还让我来蹭一个位置,我正好也想去泡温泉,就厚脸皮跟过来了。”
“不客气。”
柏樾也对他笑笑,经过观察,他确信李睿跟叶淅是纯纯的基友情,完全没有半分暧昧,他对李睿的态度自然也好了起来。
更何况,有郑阳在旁边对比,他看谁都会顺眼的。
“我还要谢谢你送我的生日礼物。让你费心了。”他温声道。
李睿送了他一副耳机。
李睿立刻摆摆手,笑眯眯道:“应该的。”
郑阳在旁边冷哼一声,他就没有送柏樾生日礼物。
休想。
他现在宁可给他妈那只小博美送礼物都不会给柏樾。
柏樾也根本不高兴搭理他,去帮叶淅拎行李,柔声道:“你要跟李睿坐后面吗,我准备了一些小点心,你们可以路上吃,还有小毯子,要是困了也可以睡一会儿。”
他们这次出行目的地并不远,本来也是两三天的短途旅游,离长寰市只有三四个小时的车程,柏樾自己当司机,开了一辆suv过来。
叶淅默默点头。
但他跟李睿坐在了后排,剥着开心果,榛子,却不忘给柏樾送一点。
干净饱满的果仁,装在雪白柔软的手帕里,递到柏樾旁边。
柏樾笑了笑:“可我在开车,没法拿,你们自己吃吧。”
叶淅一怔,想想也是,但他刚想收回来,却看见李睿在后面拼命对他使眼色。
“喂他!”
“快点!”
李睿无声地冲叶淅嚷嚷,指手画脚,恨不得冲上去按他。
这,这太超过了吧……
撩人教材上好像也没教过这招啊。
叶淅有点犹豫。
但是看李睿恨不得扑过来揍他,他缩了缩脖子,决定还是顺从一点。
他从手帕里拈起一枚开心果,颇为不自在地往柏樾那边送了送,“那要不我……”
喂你吧?
但是他这句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还在天人交战。
旁边唰得冲出一只戴着黑色手表的手,从他的手里抢过了那颗开心果。
“你快坐回去,”郑阳训斥他,“老往前面来干嘛,一点不注意行车安全。”
然后他笑了一声,带着毫不掩饰地恶意,将那颗开心果怼在了柏樾嘴边。
“没担心,”他慢悠悠道,“柏樾开车吃不了,我可以喂他。我就在旁边,挺方便的。你不用担心他饿到低血糖。”
他后面一句话是对叶淅说的。
然后他又趁机用那颗开心果在柏樾脸上多戳了两下。
以解他心头之恨。
叶淅都惊呆了,还有这种操作?
他不可置信地与李睿互看了一眼,李睿看起来比他还要震惊,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而柏樾感受着怼在嘴边的尖角,目光冷得像刀锋。
他幽幽地看了一眼郑阳,声音都能凝出冰渣:“找死吗你?”
郑阳却趁机把那粒开心果扔他嘴里,又十分嫌弃地抽出一张酒精湿巾,给自己的指尖消毒。
虽然他根本没有碰到柏樾嘴唇,但还是怪恶心的。
呕。
但他一边擦一边慢条斯理道:“毕竟是叶淅亲手剥的,少嚷嚷,珍惜着点吧。”
他这一声说得很模糊,刻意压低了声音,好让后面听不清。
柏樾又狠狠剜了他一眼。
但到底是把那颗开心果咽了下去。
最后这一小捧坚果全便宜了郑阳。
叶淅再也不往前面送了,郁闷地吃起了草莓奶油饼干。
他用眼神给李睿传递着:看吧,我就说郑阳随时随地发疯。
李睿也沉重地点头。
没错,真是防不胜防。
他有预感,此次出行,他的任务将格外艰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