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洛春风跟林盼盼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两个主角接吻时,洛春风捂住他的眼睛,说小孩儿不能看。
“我不是小孩儿了。”林盼盼非常成熟地说,“小婶婶,其实我已经有omega了。”
洛春风大为震惊,“什么?是谁?你上次说的同桌吗?”
“是的,我跟奶奶说了,她说给我定娃娃亲呢。”林盼盼面色严肃地点点头,“所以我不是小孩儿了,我有婚约在身。”
没忍心跟他说那只是方婉哄他的话,洛春风拍拍他的背,意有所指地说:“那就要做一个负责的alpha,不要像某些大人一样,随意改变承诺。”
正在一旁戴着眼镜看书的“说话不算话的大人”林砚堂闻言,抬头看了二人一眼。
晚上洗完澡,洛春风又提到娃娃亲的事。其实他没什么记忆,那时候他才一点点大。但想起何宁后来总是尖酸刻薄的言语,此刻他不免又想小小地作一下。
林砚堂和洛春风小时候其实是定过娃娃亲的。那时候洛春风刚出生没多久,林砚堂也才五岁。
洛春风的母亲时晴难产去世后,时家当即撤了这些年暗中扶助的资源,转而对洛家的生意多方打压。
洛江海看得明白,这是时承锦看在洛春风这个外孙的面子上才没有直接把洛家按死。
洛氏一度声誉受损,股价下跌濒临破产,洛江海拒绝了林氏当时的帮助。但林青云念及老师当年的恩惠,不忍他心血被毁,主动跟洛江海提起给两个孩子定娃娃亲。
洛江海一向宝贝这个小孙子,林氏因此才得以对洛氏有所扶持。
林氏一直是口碑能力都排在顶尖的企业,这桩孩子们的亲事确实算不上门当户对。
而时承锦虽然对此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表示,却将那年各家挤破头的项目直接交给了林氏。
洛春风刚会走路时就爱整天跟在林砚堂屁股后面叫哥哥。林砚堂知道他身体差,也知道他没有妈妈,所以虽然觉得洛春风爱哭还笨笨的,好在长得可爱,林砚堂倒也不觉得烦。
有一次在宴会上,两岁的洛春风又在他身后拽他裤子叫哥哥抱,林砚堂提了提差点被拽掉下的裤腰,严肃地像个小大人:“洛春风,你已经会走路了,不能总是让人抱。”
洛春风听不懂,不抱就要哭。林砚堂叹口气把他抱起来,说:“好吧,那下不为例。”
旁边就有孩子带着点恶意调侃:“林砚堂,这是你以后的小媳妇儿啊!你不抱他谁抱他?”
见林砚堂不理他,那人又嘲弄道:“你俩定了娃娃亲了,我听我爸爸说洛春风是有病的!没有人愿意要他!你看他这么小就会巴结你了。”
小孩子哪里清楚,大人说这话时,表面的不屑里,夹藏了多少对时家那个项目落在林氏头上的嫉妒和酸意。不过只会捡着最恶毒的言语挤兑人罢了。
七岁的林砚堂冷冷看他一眼,“他还这么小,你说这话不怕天打雷劈吗?滚回去学你的一加一等于二吧蠢货!”
何宁被骂地脸一红一白,恶劣地讽刺他:“真可怜,你们定娃娃亲就是因为除了你没人要他!以后才没有人会要洛春风这个有病的omega!”
大人们听见动静时,两个小孩已经打起来。林砚堂骑在何宁身上把他打得鼻青脸肿。洛春风被林砚堂放在一边的椅子上坐着,正吓得大哭。
林砚堂当着一群家长的面提着何宁的后领,一脚把他踹进喷泉池里。转头对林青云说:“爸爸,我不想跟洛春风定娃娃亲了。”
林砚堂再聪明也只是七岁的孩子。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订娃娃亲对于洛春风来说更像是一种同情,那么倒不如退掉,洛春风长大后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林青云事后给恩师道歉,洛江海深知他的为人,心里感动,也认为林家这两年对洛氏早已经仁至义尽。依照他的意思是,孩子长大了,想法一天一个样,确实也不必为了家族拘泥于媒妁之言。
至于洛春风的体质,若是真找不到合适的人,大不了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好好养着,也不是没有这个钱。
两家取消娃娃亲之后林青云就主动见了时老爷子,表明了退出项目的来意,不过时承锦没有答应。两人绕着有关林砚堂的话题聊了会天,时承锦最后说:“不急。”
后来林氏生意逐渐偏移国外,林青云便准备带着妻儿移民。移民前林砚堂跟着父母去探望洛江海,他最后一次在院子里见到洛春风。
小小软软的omega路都走不稳,什么也不懂。见到他依然笑盈盈地伸手要抱抱。林砚堂看着他肉乎乎的脸蛋,第一次没有先教育他要自己走路,蹲下来轻轻把他抱在怀里。
omega在他怀里蹭来蹭去,闻着他身上的香味,用不甚清晰的话说哥哥,香香。
林砚堂抱着他坐在秋千上,交代他:“洛春风,你是个Omega知道吗?以后不能总是这样要alpha抱你,会遇见坏人。”
随即又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说:“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洛春风,快快长大吧。”
走之前,洛春风不愿意松手,他喜欢林砚堂身上的味道,闻起来会让他很安心。他哭闹着抱着林砚堂的脖子不让他回家。
林砚堂便只能哄他,说,哥哥下次再来。
他不知道其实没有下次,他以为自己去了国外也总会回来。最初的几个月,他偶尔会想起洛春风,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爽约而哭泣。
那是他不明白,几岁的孩子总是轻易就能将不算厚重的过往忘却。后来的十几年间,林砚堂没有再深刻地记起那个总是让他抱抱的小孩儿,也没有再踏上过那片故土。
即便他七岁时有超出同龄人许多倍的智慧,也不会懂得世事变迁如繁花过眼。就好像他在某个平淡的午后关上电视时,也不会想到往后的的几年里,自己再也不会将它打开。
二十一岁时,在林砚堂于附中花园与洛春风重逢之后的某天夜里。他想起七岁的那个约定,突然意识到,原来错过是命定占两成,人为占八分。
所以他那天对着电脑敲下那封邮件。
身边的omega还在用软软糯糯的语气跟他撒娇抱怨。说要是一直定着娃娃亲,上初中的时候林砚堂就可以去接他,何宁那个讨厌鬼就不会整天对他嘴贱。
“我小时候就帮你揍过他了。”林砚堂把他抱过来坐在自己腿上,说:“我把他揍得稀巴烂呢。”
洛春风被他亲着脖子,怕痒,咯咯在他怀里笑。
林砚堂吻他的鼻尖,看他弯起的,亮亮的眼睛,说:“小时候我不想跟你定娃娃亲,只是觉得你长大以后,应该有更多更广阔的选择,并不是因为嫌弃你。”
他在二十三岁时,珍重地为曾经的爽约跟洛春风道歉,即便洛春风脑海里没有两岁的记忆。
“好嘛,原谅你啦。”洛春风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抱着他的脖子。他下巴垫在林砚堂的肩颈处,小声地嘟囔了两句什么。
“嗯?”林砚堂侧过耳朵仔细听。
“我现在已经找到最正确的选择啦。”洛春风用气音在他耳边说,“我上次去算命,那个道士说我跟你命中注定是正缘呢,人有时候还是要迷信一些。”
“不是迷信。”林砚堂轻轻笑起来,说出与当时决定转专业时完全相反的想法:“人这一生,人为占两成,命定占八分呢。”
林砚堂在国外读过十几年的书,自认一直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随时准备好接受任何版本的未来。
直到那个炎热的午后,他在其中一个未来里见到洛春风。
他在当时心脏两拍之间微妙的震颤里想,如果可以,还是让那场儿时的缘分穿越这十几年的时光吧。
在千千万万个可能的以后里,他只想要有洛春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