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罗的方法的确奏效。
而卡洛斯也显现了自己的才能。
他在战斗上有着超强的天赋, 首次驾驶机甲就可以击落星豸并成功返航。
他不畏惧疼痛，不畏惧死亡，并且无比忠诚——
如果一切都如埃尔罗所愿, 在卡洛斯长成至失控死亡的这几十年中, 他会一直稳稳地握住这把武器。
只要他拥有这把由他诞生、由他打造，锋利无匹的武器，他就能带领帕默家族走向另一个荣光的巅峰。
——这不就是卡洛斯被制造出来的意义吗？
埃尔罗为此蒙受了巨大的屈辱，为此和自己的平民雄主离心。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帕默家族的荣光才是他毕生所追求之物。
但是频繁涉险, 难免失足。
在一次失控中，卡洛斯饮入了过量血液，令埃尔罗元气大伤, 自此断绝了自身晋级的可能。
但也并不是没有回报——即将成年的卡洛斯对帕默家族, 不, 对埃尔罗更为死心塌地。
即使卡洛斯已经逐渐发现, 埃尔罗对他和杰里米完全不同的态度。
杰里米从不需要那些训练, 不需要拼死搏出一条生路。他学习的是策略、管理和礼仪。
当卡洛斯被丢进星豸堆中的时候, 杰里米在学习如何获取雄虫的欢心——即使在联邦之中, 低等雄虫的地位并不高, 甚至会被贵族雌虫买卖、豢养，但是那些贵族雄虫, 却一个赛一个的眼高于顶。
“因为杰里米是一只B级雌虫。”埃尔罗低声说，深绿色的眼睛看着卡洛斯, “他在战场上是活不下来的。”
“帕默家族的荣光尽数系于你身。强大的雌虫会因此承受更多的考验。”他是这样鼓励卡洛斯的。
但随着时间推移，埃尔罗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一次事故给他带来的伤害比预计中还要严重。
他元气大伤, 并且迅速地衰老下去，他的寿命自然比不上其他雌虫。
这个家主之位迟早要交给其他虫子, 而他只有两个虫崽。卡洛斯自不必提，但是杰里米的等级连他也不如，这个家主之位他是坐不稳的。
除非——
卡洛斯像效忠他一样效忠杰里米。
他有意让卡洛斯和杰里米接触，甚至让卡洛斯进入学校之中。
但是杰里米性格冲动，用卡洛斯的话而言，那就是一个蠢货。
他不但没有理解到埃尔罗的良苦用心，反而把卡洛斯当作要与他竞争的敌虫。
因为卡洛斯白金色的头发和莹绿色的眼睛，即使他从未经受过任何礼仪训练，也仿佛带着一种天生的贵气。
他高达S级的天赋和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在学校一时风头无两。
杰里米所有的同学都认为卡洛斯才是即将继承帕默家族的那一位。
而仅仅只有B-的杰里米，不过是他闪耀光环下卑微的阴影。
杰里米甚至怀疑当年在雌父办公室听到的话。
或许雌父一开始是真的把卡洛斯当作武器，但是卡洛斯如此优秀，而他又这般平庸。
甚至，雌父愿意用精血哺育卡洛斯，甚至为了他等级跌落。
——这怎么能说，不是爱呢？
杰里米越想越心慌。
在卡洛斯又一次在机甲大赛中拿下首位时，杰里米彻底被嫉妒冲昏头脑，他把当时听到的一切通通告诉了卡洛斯。
告诉他，他一直是一把锋利的武器、一只豢养的胡撕犬。
但是卡洛斯的反应很平淡。
他甚至没有多给杰里米一个眼神。
卡洛斯依然在家族中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甚至在雌父出席一些重要会议的时候出现在他身侧。
杰里米意识到，他必须把卡洛斯从帕默家族中除去。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在他的阴影下，化为灰烬。
杰里米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这个机会，毕竟卡洛斯是一个长期处于失控边缘的雌虫。
他甚至有伤害雌父的前科。
在那一场失控中，杰里米的血液几乎被卡洛斯吸尽。
没有人在意，卡洛斯为什么会失控，杰里米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训练场。
卡洛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严厉责罚——
帕默家族的成员认为卡洛斯是个不可控因素，迟早有一天，他会为了缓解自己精神海狂化的症状，吸食尽所有帕默家族的血。
他们要求处死卡洛斯。
而卡洛斯的雌父、帕默家族的家主、一直握着尖刀的埃尔罗，同意了。
也是在那个时候，卡洛斯才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他不是埃尔罗的雌子。
杰里米才是。
如果武器伤害了主人、或者主人的孩子，是会被销毁的。
——
“还多亏了你啊，不然我还在帕默家族当胡撕犬呢。”
卡洛斯笑着拍了拍杰里米的脸。
“一个远亲的血液就让我苟活了七年，你和我的血缘更为相近，把你吸干后，我是不是又能多活几年了？”
杰里米瞳孔巨颤，卡洛斯杀死那个医生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雌父！救我！”
杰里米再也不见回忆中的嚣张，他剧烈颤抖着，甚至失禁了。
“噫——”
卡洛斯嫌弃地拖拽起他残破的翅膀，单手拧住他的头颅，一折。
“咔哒”一声。
埃尔罗目眦尽裂。
“杰里米！”
卡洛斯将他的尸体扔下。
“还真觉得我会喝你的血啊，臭死了。”
在扔下杰里米的一瞬间，静止待发的枪炮通通朝着卡洛斯射来。
“不论生死——”埃尔罗怒吼道，“这个畜生！”
卡洛斯确实很强，他可以以一敌百，他可以用肉身与机甲对战。
但不代表他能从众多机甲的围剿中突出重围。
更何况，这艘星舰开启了V级防御。帕默家族别的地方不好说，但是星舰的质量却是一等一的。
他出不去。
此前他能坚持这么久，是因为埃尔罗下令，不能伤他性命，后来则是因为杰里米被他挟持了。
但此刻杰里米已死，他的雌父也不会想留他性命了。
卡洛斯不畏惧死亡，他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这一次杰里米挑衅他的时候，他还挺开心的。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帕默家族肆意买卖雄虫、□□、进行非法虫体实验，是个烂透了的地方，卡洛斯实在看不出它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反正自己也没有多长时间了，还不如做个好事，一锅端了。
卡洛斯只有一点遗憾。
真的只有一点。
他还挺舍不得霍修的。
不知道那只虚拟雄虫在发现自己死亡后，会不会为他伤心？
如果他们遇见的更早一点，就好了。
如果早一点，卡洛斯一定不在外面乱打架。他的精神海状况肯定会比现在好很多，起码还能再支撑三四年。
说不定还能等到仿真虫体被研究出来。
他还特意安排了一些重点部位的功能，届时，他就能和霍修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现在，他只能希望哈维再努力一点，能把他的数据作为NPC投放入《无神之界》中——
和霍修一起。
变成属于百合花园的产物。
仿真虫体的开发还会继续，卡洛斯既然答应了给霍修一个身体，他就会做到。
有自我意识的AI会伤心吗？
会吧。
但是他认为霍修那个冷心冷情的家伙，可不会为他消沉下去。
为他报仇倒是有可能。
说不定有了身体以后，还会遇见其他雌虫。
比如那只翅膀花里胡哨的凤蝶，比如那只金光闪闪的不知名臭虫。
该死。
他有点不想死了呢。
一具机甲无声地出现在他背后，卡洛斯饶有兴趣地回头。
这家伙操作还不错，看来帕默家族的亲兵也不尽是废物嘛。
——
“0198！尽量生擒！”
指挥官冷酷的声音从机甲中传来，霍修垂下眼睛，迅速锁定了虫群中正和指挥官交流的埃尔罗。
方才还死生不论，这么快就改变了想法？
看来埃尔罗对他另一个雌子的爱，也不过如此。
不对，还有一个可能。
霍修很快就想明白了，埃尔罗这把年纪已经不可能继续生育，但是……卡洛斯还年轻。
他已经失去唯一的继承虫了，自然会把主意打到卡洛斯的身上。
年轻、S级，同样也是帕默家族的血脉。
至于精神海狂化，那都不是问题，他只需要卡洛斯诞下一个虫蛋。
而卡洛斯也显然从密度骤降的炮火中明白了什么，他勾起嘴角，完全放弃了防御，动作变为了全然的攻击。
他朝着虫群密集处飞去。
他的目标锁定在埃尔罗身上。
这只恶心的虫子，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关心帕默家族的延续。
一具机甲再次挡住了他的去路。
卡洛斯的视线落在驾驶舱处纹刻的0198处。
“真是烦虫啊！”
卡洛斯狞笑着飞向驾驶舱，他的五指化为锋利的锐气，径直捅入驾驶舱中。
——空的。
卡洛斯一顿。
随后，驾驶舱的门迅速弹开，固定驾驶员的机械臂抓住了他的腰。
一带，一扯。
卡洛斯被固定在了驾驶位。
舱门关上了。
机甲内部传来指挥长亢奋的声音，他兴奋极了！抓住卡洛斯，绝对是大功一件！
“0198！把他带回！”
随后，卡洛斯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可以出现在游戏中，可以出现在他回忆里，但绝不应该出现在帕默家族的机甲中。
他斩钉截铁地道，声音冷冽至极。
“恕难从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