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醒说:“今年过年咱们一起回岛上吧。”
凌野表示拒绝,说前两天周映打来电话,跟他抱怨徐和跟李崇最近天天打架,太晦气,他不去。
“拒绝无效。”陈醒说,“众所周知,我们作家都是说一不二的。”
第二天一大早,陈醒把还在睡觉的凌野直接从被窝里抓出来,那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洗漱就被带上了前往机场的出租车。
凌野说:“懊悔。”
“懊悔什么?”
“懊悔昨晚对你手下留情了。”
陈醒跟凌野是在除夕当天抵达的苏溪海岛。
他们太久没回来,陈醒格外兴奋。
“第一次冬天来。”
“什么时候来都没区别。”
凌野懒洋洋地跟在陈醒身后,给那兴奋的作家拖着行李箱。
苏溪海岛四季如夏,凌野确实没说错,这会儿来这里跟陈醒第一次来时区别不大,顶多就是没那么燥热了,早晚可以把短袖换成中长袖。
“你积极一点。”陈醒站住脚步,等凌野跟上来。
凌野说:“很难能有人像你这么积极。”
凌野单方面网恋陈醒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个屁话很多的选手,真正认识对方之后,经常会想不明白为什么陈醒活得这么轻松潇洒——除了写不出稿子的时候。
现在,两人在一起有一阵子了,凌野因为陈醒的关系,整个人有点要好好活着的意思了,但时常还是会对莫名其妙就开始傻乐的陈醒表示不解。
陈醒说:“所以你得珍惜我。”
他说完,像只花蝴蝶似的,扑扇着胳膊又往前冲了。
从前走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小路,这一回重走,阳光依旧好。
陈醒一路小跑着到了“岛”的门口,徐和没在门口抽烟,李崇也没蹲在墙边作诗。
大门开着,陈醒打量了一番,朝着身后的凌野勾了勾手指。
“说。”
“行李箱给我。”
陈醒直接在青旅门口打开了行李箱,凌野这才发现,这家伙箱子简直就是个百宝箱——春联、红包,甚至还有红袜子跟红内裤。
“你这内裤是要送谁的?”凌野心说这不合适吧?
陈醒瞄了一眼,赶紧往箱子里面塞:“我自己的!”
凌野笑:“你还挺讲究。”
“那是。”
陈醒拉着凌野在门口贴春联,正贴着,徐和叼着烟从远处回来了。
陈醒看见他,虽然以前也没怎么说过话,但好歹也算“老熟人”了,自然热情地打招呼:“早啊!”
“现在是下午四点。”凌野说。
“这不重要。”陈醒说,“你那福字贴歪了!”
凌野有点不耐烦,想着糊弄着贴上就不错了,但陈醒较真,说福字一定要贴好。
徐和压根儿没搭理这俩人,目不斜视地往院子里走。
陈醒又说:“你买花送李崇的啊?”
徐和回头,狠狠剜了他一眼,把花塞衣服里,走了。
陈醒笑得不行,说凌野:“这都跟你学的吧?”
凌野看看院子里的人,说:“待会儿你记得去跟他收学费。”
俩人贴好了春联,周映终于听见他们的声音出来了。
“哟,你们怎么来了?”
“想你了呗。”陈醒觉得挺神奇的,他来这里比回爸妈家都放松。
当然了,回去要面对一波又一波的亲戚,能放松就奇怪了。
周映才不信他的鬼话,不过他们回来也好,立刻就给他们安排了任务:“今天除夕,年夜饭就交给你们做了。”
凌野瞥了陈醒一眼,冷哼一声说:“早就跟你说过别来。”
陈醒耸耸肩,想着这活儿反正是落到凌野身上的,他是什么都不会。
陈醒跟凌野离开苏溪海岛的这几个月,岛上变化不大。
周映说:“你们走了之后又来了两个人。”
“他们人呢?”陈醒去院子的黑板前看“值日表”,发现上面就还只有周映、徐和跟李崇三人的名字。
“都走了。”
陈醒怔了一下,周映笑说:“都回家了。”
听她这么一说,陈醒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周映说的“回家”究竟是哪里的归宿,但看她的神情,应该是去往好地方了。
大过年的,不说丧气话。
凌野准备年夜饭的时候,陈醒就在院子里跟周映聊天,顺便逗逗那只天天犯困的肥猫。
他给周映讲他们回城里之后的事情,周映给他说徐和跟李崇的八卦。
俩人聊得开心,没一会儿就听见楼上房间里传来吵架的声音。
“又来了。”周映说,“最近他们俩天天吵。”
“因为什么啊?”
“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儿都能吵起来。”周映说,“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李崇想走了。”
陈醒皱了皱眉:“走啊?”
“想回去了吧。”周映说,“他跟我提起过一次,说有些事想明白了。”
陈醒仰头看着传来吵架声的方向,身边周映说:“他应该是想回去了,但徐和不愿意。”
“在闹分手?”
“说不好。”周映说,“我觉得他们俩谁都离不开谁。”
陈醒发了会儿呆,收回视线的时候看见凌野正往院子的餐桌上端菜,于是嘀咕了一句:“感情的事儿,可真玄乎。”
别人家感情的事儿陈醒搞不清楚,毕竟他的新书依旧被人说“写不好感情线”,他算是发现了,即便自己谈了恋爱,外界对他作品的评价依旧没什么改变,他破罐子破摔了。
“不管了。”陈醒拍了一下周映的胳膊,“姐,跟我挂灯笼去啊!”
他那行李箱里,装满了红红火火的装饰。
周映被迫跟着陈醒把这院子装饰了起来,甚至每个房间都贴上了窗花跟福字。
陈醒还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红袜子,逼迫大家在除夕夜都穿了起来。
他说:“过年嘛,你们也得喜庆起来。”
除夕夜,凌野做了一桌子菜,陈醒跟周映包了一锅漏了陷的饺子。
陈醒、凌野、周映、徐和、李崇,五个人围坐在院子的餐桌边,还给已经不在的程老板留了个位置。
这场面,让陈醒想起他还在这里混日子的那段时光。
也不知道程老板在那边跟梁岛见面没。
也不知道那边的世界今天吃不吃年夜饭。
陈醒挺想程老板的,他知道,大家应该都很想,但所有人都非常默契地没有提起来。
五个人,穿着一样的红色袜子,在红色灯笼的照映中吃着热气腾腾的年夜饭。
不知道哪里放起了烟花。
陈醒说:“我们对着烟花许愿吧。”
凌野说:“哪有对着烟花许愿的。”
陈醒说:“我们许了,不就有了么!”
他们都仰头看着那烟花,陈醒说:“希望新的一年,凌野能找到工作。”
凌野“啧”了一声,遭到了大家的嘲笑。
凌野说:“行吧,那就希望新的一年我能找到工作。”
陈醒趴在桌上笑得不行。
李崇接着说:“新的一年,那条狗能跟我走。”
徐和不悦地骂他:“你他妈说谁是狗呢?”
“昨天谁说我是狗,我今天就说谁呢!”
眼看着俩人又要吵起来,陈醒赶紧打岔说:“徐哥到你了!快点许愿,待会儿烟花放完了!”
徐和瞪了李崇一眼,沉默了半天,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说:“新的一年,希望我他妈顺利跟狗走出去。”
李崇听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那俩人,吵完没一会儿就接起吻来,实在不像精神状况稳定的正常人。
陈醒懒得吐槽他们俩,转过来问周映:“映姐,你呢?新年愿望是什么?”
周映想了想,仰起头看烟花。
“我啊……”周映轻声说,“希望所有人,每天都快乐。”
陈醒敏锐地发现,她眼角似乎挂着泪。
自从程老板走后,周映就接手了这家青旅,陈醒知道,她比任何人都更有压力,他希望徐和跟李崇离开后,周映也能不再被困在此地,她也应该找到自己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干杯吧。”凌野说,“为新的一年干杯。”
陈醒在旁边附和:“干杯干杯!为了我们的新年!”
五个人,六个杯子。
凌野把程老板的酒杯也端了起来。
酒杯碰撞的声音被掩在烟花炸开的声音之下,他们的脸被映红,眼里泛着光。
干杯。
敬每一个在场、不在场的人。
干杯。
敬每一个好过、不好过的昨天。
干杯。
敬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微笑。
干杯。
敬每一段人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