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烈火挡住了视线,邵延辉看不清办公室里的情况,“哥!靳钊!”
他的呼喊声和大火烧着东西发出的爆破声,将前面做工的工人都招来了。
众人都傻了眼,惊呼声此起彼伏,“怎么回事?”
“老板人呢?”
“老板说他不吃饭,在里面睡觉!”
邵延辉脑子里嗡的一下,朝洪师傅喊了声,“打火警电话!”
他四下张望,把易燃的东西从大火旁边挪开,其他人见状,也跟着上来帮忙,又有人冲进厕所接水,只听到那人大骂:“操!怎么这个时候停水啊!”
唯一的水源就在厕所里洗手池旁的胶桶里,几个人合力将胶桶抬了出来,可火势实在太大,这桶水下去,也不过是扬汤止沸。
“这怎么办啊?老板不会还在里面吧?好端端的怎么着火了啊!”
大家焦头烂额,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几个工人一合计,“别光站在,去几个人去看看前面仓库的情况!”
邵延辉顾不上那么多,捂着脑袋就往火场里冲,火苗拂过胳膊,他已经感觉不烫,身后是工友的呼喊声。
“小辉!你别进去啊!”
邵延辉跨过大火,一头冲了办公室的大门,里面浓烟滚滚,呛得嗓子发紧,眼睛被熏得泪流,“咳咳…”
周遭都被黑烟笼罩,只看到眼前的玻璃被烤出了一道道裂痕,“哥…靳钊…”
办公室里没人给他回应,他只能靠着记忆往沙发旁摸索,燃烧的货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邵延辉跌跌撞撞,等到了沙发旁,他才发现沙发上根本没有人,木屑火灰都簌簌往下掉落,他来不及躲,脑袋上一重,当即倒地。
靳钊正在上厕所,听到厕所外的骚动时,他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又像是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又像是在喊邵延辉的名字,紧接着又听到了消防车的声音。
“干什么呀?”他在厕所解决完事后,赶紧跑出来看看,洗手池旁的水桶都没了,“啧,想洗个手都不行…什么情况!”
他脚还没迈出厕所的大门,见消防员举着消防枪对着办公室的后门一通喷水,所到之处都是烈火焚烧过后留下的灰烬。
“老板!老板怎么在这儿啊!”
靳钊人都傻了,“怎么会…失火啊…”
洪师傅几人从仓库前面窜了出来,“老板…没烧到前面去…还好消防车来的快…”
他们这片儿在工业园区,上主路后,拐个弯儿就是消防中心。
一旁的消防员说道:“幸好只是办公室,但是你们有人在里面。”
“谁!”靳钊心里咯噔一下,他朝周围看了一眼,工人脸上都是黑灰,人都还没事,可他刚刚好像听到了邵延辉的声音。
消防员还没开口,从火场里几个消防员架着个人出来了。
“小辉!”靳钊声音都在发抖,膝盖也顿时软了,邵延辉身上的衣服被烧得七零八落,胳膊上有明显的烫伤,胳膊肘上的肉都呈烂红色。
消防员解释道:“人没事,被砸晕过去了,身上有些烧伤,赶紧送医院吧,这种情况怎么能自行冲进火场救人呢?太鲁莽了。”
“我们也是没看住。”一旁的工人说道,“小辉一听老板还在里面,什么都不管就往跑。”
靳钊差点没跪下,一连跟消防员说了好几个“谢谢”。
起火原因还要调查,现场的事情就交给了消防员和洪师傅,靳钊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靳钊给邵延辉家里人打了电话,电话里邵延辉妈妈哭天抢地,他又是安慰又是道歉,说了好几遍人没事,邵延辉妈妈才消停下来。
随后他又回到了病房,邵延辉还没醒,头发都被烧焦了,索性在包扎的时候给他剃得很短,额头上好大一个包,医生说有点轻微的脑震荡,还得病人醒了在看情况。
没有伤到骨头,只是身上有很多处烧伤,特别是胳膊上的,就算是好了,也会留下疤的。
靳钊坐到病床边,想碰碰邵延辉,可邵延辉浑身是伤,他只能用指尖点了点邵延辉的手背。
人还在。
在他看到邵延辉被消防员从办公室架出来的那一刻,他的脑子有了那么一瞬间停止了运作,随后的几秒,他又想了很多,邵延辉是不是没了?邵延辉是不是伤得很重?如果是他要怎么办?他要干什么才能救得了邵延辉。
虚惊一场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词,知道邵延辉人没事时,他整个人的精神是放松下来的,他想上前抱住邵延辉,想哭,想把自己能想到的最好的东西都给邵延辉。
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手背上的青筋渐渐鼓起,像是在用力一般。
“小辉?”靳钊猛地吸了口鼻子,抹了把脸,“醒了?”
邵延辉发出痛苦的呻吟声,烧伤带来的痛感远远大于了其他形式的伤势,加上现在天气热,除了有疼痛以外,还有灼烧的感觉。
“哥…”邵延辉嗓子被浓烟呛过,一说话像是有铁梳子在他喉咙里来回剐蹭一样疼。
靳钊连忙制止,“别动别动,我去给你叫医生。”
邵延辉想动也动不了,他听着靳钊远去的脚步,双眼也没法完全睁开,只能眯着一条缝,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记忆像是断开的胶卷,得靠着邵延辉自己,一帧一帧的串连起来。
仓库着火了,他听说靳钊还是办公室,所以冲进了火场,靳钊人没事,那仓库怎么样了?
从门外传来纷沓的脚步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领着护士进来,靳钊跟在最后,邵延辉的眼神一直追随在靳钊的身上,他有好多话想问靳钊。
医生上前看了看情况,“现在觉得怎么样?”
“头疼…嗓子也疼…胳膊也疼…”邵延辉浑身没有一处是舒坦的,靳钊在一旁听了很不是滋味。
“你刚醒,烧伤了肯定疼,等会儿再让你做个检查。”医生嘱咐一番后,便离开了。
邵延辉见靳钊还站在门口,他动了动手指,想招呼靳钊过来,“哥…”
靳钊连忙坐到他身边,“你别动,喝点水?”
邵延辉现在干什么都不方便,靳钊买了吸管让他用,半盅水下肚,邵延辉的嘴唇才有了点颜色。
“你…没事吧…”邵延辉勾着靳钊的衣角,没有得到靳钊的回答,他还是放心不下。
靳钊嗓子里抽搐,哽咽道:“我有什么事啊,我这不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那仓库呢?”
靳钊低声道:“仓库也没事,消防车来得快,都没事,就你有事。”
“那就好…”邵延辉喃喃道,仓库是靳钊的心血,如果仓库有事,天也塌了。
“好什么好?”靳钊又急又气,“起火了你还往里跑,你进去干什么啊?”
“我怕…你在里面…”
“我他妈上厕所呢,我就算在里面,你报警就行了啊,你进去干什么!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爹妈得找我拼命!”
邵延辉说话费劲,也没法去拥抱靳钊,“你要是没了,我该…找谁拼命?”
靳钊鼻子一算,眼眶跟着红了,他靠在邵延辉的床边,手托着额头,嗓子里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邵延辉费了好大的力,才抬起了胳膊,手指刮在靳钊的脸颊上,刚挡住了流下来的眼泪,眼泪顺着邵延辉的指缝往下滴落。
“这个…时候就…别说…这么…恶心人的…话了…”靳钊轻轻握住邵延辉的手指,泣不成声。
邵延辉的笑没能留在脸上,但语气欢快得多,“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没恶心你…”
“谁…教你的?油腔滑调…”
邵延辉的手指在靳钊手心打着旋儿,“发自肺腑的…”
下午的时候,小雅跟王姐,还有仓库几个工人,提着好些东西来医院探病。
“小辉,听说你醒了,我们说来看看。”王姐拍了拍买了东西,来之前特地问了靳钊,靳钊让他们别给钱,买点水果牛奶的,心意到了就行,“这些东西都是大伙凑钱给你买的。”
小雅替邵延辉倒了杯水,“哎,吃了个饭,回去的时候,办公室没了,还好,损失不大。”
她刚想叹气,霍地把嘴给闭上,“叹气会把好运叹走,红红火火嘛,以后生意肯定好!”
靳钊推了一下小雅的脑袋,“人没事就好,联系一下装潢的师傅,正好给办公室换个装修。”
“老板,刚警察叔叔联系过我们了,说失火不是意外,抓到纵火的人了。”
靳钊眉头紧蹙,他实在想不到,谁他妈能这么缺德。
“是余坤…”小雅忿忿道,“肯定是之前没给他借钱,他怀恨在心,真是害死人,自己堵也就算了,还得殃及到别人。”
靳钊深吸了一口气,“回头请个律师吧。”
“对!仓库的损失一定要他赔回来!”
靳钊不在乎仓库的损失,仓库有意外险,这损失在他承受范围之内,他只是想余坤坐牢,量刑越重越好,一想到邵延辉差点没命,他恨不得余坤这辈子都在监狱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