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临走时,邵延辉那嗓子终于嚎出来了,他心里也舒坦些,加上和秦闯是第二次出车,他人也自在不少。
秦闯和他说话时,他不再“嗯啊”的回复,好歹还能说上几句,有时还能主动开口,问些不懂的事情。
中午的时候,车被堵在了高速上,秦闯伸长了脖子看了老半天,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听隔壁车司机说的,前面有辆大货车翻车了。
堵车的队伍看不到尽头,很多司机已经从车上下来四处闲逛。
秦闯索性将车子熄火,将座椅往一掰,双腿搭在方向盘上,整个人躺了下去,“估计这一时半会儿还通不了,你要是撒尿的话,就翻到路边的林子里去。”
邵延辉顺着秦闯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没看到撒尿的人,倒是看到几个女人站在路边录视频,边录还边说话,“看看,堵这么长。”
秦闯抬起身子,朝女人们看了一眼,笑道:“你发给靳老板看看呗,我看你在车上也挺无聊的,手机也不玩,也不怎么爱说话…今天还好,话还算多的。”
一听到说要发给靳钊,邵延辉眼睛都在发光,他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开微信后,又面露尴尬之色。
秦闯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不发了?”
“不太会…”白瞎了靳钊给邵延辉买的最新款的手机,邵延辉都没怎么发掘过手机的用途。
“这有什么不会的啊。”秦闯半截儿身子伸到副驾驶去,点了点微信里摄影的功能,“点这个,按住中间的那个点儿,录完了再松手啊。”
邵延辉不太会说话,举着手机傻乎乎地笑着,录视频也只是干录。
“诶,对了。”秦闯在一旁看了随口说道,“你以后一个人出车,车上很闷的,你没事了就给靳老板发点视频,解解闷。”
也不知道是不是秦闯的错觉,他总觉得只要自己提起靳钊,邵延辉给他的反应会比较强烈,邵延辉似乎很喜欢关于“靳钊”的话题。
这种感觉很模糊,秦闯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邵延辉反问了一句,“你不发吗?秦师傅?”
“嗐,没人听我废话啊。”秦闯没结婚,连对象都没有,倒是有个妹妹,只是妹妹早就嫁人了,忙着照顾孩子老公,哪儿有空搭理自己,“我给你提个醒啊,干我们这行的,要趁早找媳妇,不然以后出车,别人都是成双成对的,你就孤家寡人,消息都只能发给你哥,你说惨不惨?”
邵延辉没有开腔,他心想,他要是不能给靳钊发消息,那才是惨。
送走邵延辉后,靳钊没有回家,直接进了办公室睡觉,这一睡便睡到了下午下班的时。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撒了进来,金灿灿的一片,让靳钊不由伸出手遮挡住了眼睛,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人都走光了,靳钊心里也空落落的,原来一觉醒来没人陪是这种感觉。
他下意识看了眼手机,邵延辉给他发微信了,他随手点开来看,还是视频消息。
视频里吵吵闹闹的,就是听不到邵延辉的声音,但能看得出视角是在副驾驶座上,前面的车辆堵得老远,视频后面还紧跟了一条消息,“堵车了。”
这么干巴巴的一条消息,让靳钊空荡荡的心,稍微好受了点,他打了“路通了吗”,顺手又给删掉,最后选择打电话过去。
他觉得此时的文字略显干瘪,他想听听邵延辉的声音,就像是有个大活人站在自己跟前一样,靳钊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他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害怕寂寞。
预料之中的,邵延辉没让他等太久,语气有些疑惑,似乎没料到自己会特地打过去,又夹杂着藏不住的兴奋,“哥?”
邵延辉的声音早就褪去了稚嫩,即便是隔着手机,也是低沉有力的,有着和他青涩脸庞不搭的成熟,叫靳钊听了莫名觉得舒服。
“路通了?”靳钊仔细去听邵延辉那边的动静,可他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通了,只是走得有点慢。”
邵延辉语速很慢,大概是旁边多了个秦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说得黏黏糊糊的。
“怎么堵车了?”现在不是节假日,高速路上堵车,不外乎是两种可能,一是修路,二是车祸。
“前面的大货车翻车了。”
果然,货车开在路上,最怕的就是事故,靳钊不想打扰他俩,“那你和秦师傅路上注意安全,我先挂了。”
靳钊挂了电话,起身伸了个懒腰,看这时间,他该收拾收拾回家了,也就是自个儿是当老板的,这要是打工的,上班来了就睡觉,到点儿就下班,早就被老板一脚踹出办公室的大门了。
邵延辉不在家里的这几天,靳钊每天要做的,除了来仓库外,就是守着手机和邵延辉聊上几句。
邵延辉把他这一路的见闻,都通过微信的形式分享给了靳钊,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靳钊却不厌其烦地听着。
只有在靳钊还是懵懂少年的时候,和余沫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才会把生活的边角料都双手奉上。
他可能等的不是邵延辉的消息,他是在等邵延辉回家。
因为堵车的缘故,邵延辉他们回来的时间也延迟了半天,当天夜里才能到,幸好这批货是回仓库的,靳钊还能在仓库等。
天色已经全黑了,这个点儿进仓库,邵延辉和秦闯肯定是连饭都没吃的,靳钊索性叫了外卖,待会儿叫上仓库里的工人一起吃个宵夜。
十点左右,终于听到了发动机的嗡鸣,靳钊赶紧起身,那种阔别重复的错觉,跟犯病似的,一阵一阵的,他看到邵延辉的瞬间,情绪涌上来的特别快,快到他想冲上去抱住邵延辉。
不过这样的念头只是在靳钊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往邵延辉跟前走的时候,步子渐渐慢了下来。
可这种情绪在无声地感染着邵延辉,他手一伸,一把握住了靳钊的手腕,将人拉进了怀里,靳钊的下巴磕到邵延辉的肩膀上,邵延辉比上次在小别墅还要用力,连拥抱都重了几分。
靳钊只觉得腰上的胳膊越收越紧,勒得他喘不过气来,邵延辉缺爱,他是知道的,这种举动无非是把自己当成了最信任最值得依靠的人,靳钊没有拒绝的理由。
一旁的人看得直乐,他拍了拍邵延辉的后背,“行了,行了,人都要被你勒成两截儿了。”
被邵延辉松开后,靳钊招呼了工人一块儿来吃饭,办公室唯二的两位女同志下班后,现在只剩下一堆大老爷们,都是些干体力活的人,吃饭的场面那叫一个热闹。
邵延辉很饿,可他看着桌上的饭菜却没什么胃口,他偷偷朝靳钊投去了目光。
他和靳钊之间隔了个秦闯,靳钊替他谢谢秦闯,免不了和秦闯多客套几句。
接风洗尘这种场合,邵延辉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太想和靳钊单独相处。
他热烈的目光终于引起了靳钊的注意,越过秦闯的后背,靳钊朝他抬了抬眉毛,似乎在询问他怎么了。
邵延辉觉得自己矫情,扭头又吃起菜来。
桌上的饭菜,邵延辉没怎么动过,靳钊都看在眼里,当着这么多的人,他也不好问,看着邵延辉恹恹的脸,估摸着该是累了。
倒是秦闯这粗枝大叶的,有时候又格外细心,“小辉是不是累了,这趟在车上待的时间太长,连我都头昏脑涨的,靳老板,你带他早点回去睡一觉吧。”
靳钊顺着这个坡就下了,“那你呢?你别在车上将就了,去开个房,回头报销就行。”
秦闯摆了摆手,“别管我了,你们回家就是。”他起居都在车上已经成了习惯,都说由俭入奢易,偶尔享受一两次,怕回头还不适应。
两人跟众人分别后,开车回家,路上靳钊仔细询问道:“怎么啦?是不是感冒了?”
邵延辉嘟囔了一句,“不是,饿了。”
要不是开着车,靳钊肯定直接给邵延辉头一巴掌,“刚吃饭你不吃,现在又喊饿?”
“想吃饺子。”邵延辉往后一靠,“想回家。”
这句“想回家”简直直戳靳钊的心窝子,除了他自己,邵延辉是一个把他那儿称之为家的人。
靳钊笑骂,“你也就这点出息,我也只有煮饺子能拿得出手,你想吃别的,我还真没辙。”
回到家后,唯有洗个澡,才能卸下一身的疲惫,邵延辉在浴室时,用着电动的剃须刀剃胡茬,眼睛死死地盯着架子上的手动剃须刀,因为平时靳钊习惯性用手动的,这让他觉得这东西格外碍眼。
偷偷扔了?还是悄悄弄坏?这些个想法一个接一个的被邵延辉否定,如果可以的话,他想靳钊自己扔。
他贪心的要命,他想余沫这个人的痕迹,在靳钊心里彻底被抹去,还是靳钊心甘情愿地抹去的。
“小辉。”浴室门被敲响,靳钊问道,“好了没?饺子煮好了。”
邵延辉手里的剃须刀自动停了下来,他左右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毛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