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碗馄饨。”
谢檐用通讯器付了款, 站在小摊旁等待着忙碌的摊主把食物出锅。
在谢檐和楚拾衔说完“今天的晚餐包在他身上”，然后又一次尝试米加水失败后，他面无表情地下楼, 找到了一个小摊。
最好在楚拾衔回家之前把馄饨带回去, 再倒进家里高档的瓷碗，看起来也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旁边有路过的打工人走近了小摊, 他提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或许是某一栋公司大楼的文员。
谢檐绅士地给他让出一点位置。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月亮黯淡的光洒在小摊上, 热气腾腾的馄饨被摊主打包好，谢檐伸手就要去接, 应该还来得及。
然后谢檐就看见旁边的文员先生猛地抢过抓住了摊主的手。
谢檐：“？”
虽然理解文员或许也饿了一天，但谢檐并不姑息这种不文明的举动，毕竟他也赶着回去忽悠楚拾衔。
“这位先生……”
谢檐才刚开口说了四个字，就看见“文员”一把把摊主的手扯过来，然后急不可耐地咬了下去。
谢檐：“……”这位先生好像确实饿, 不过他想吃的东西好像比较猎奇。
谢檐毫不犹豫地揪起“文员”的领子, 把他甩飞了出去。
谢檐看向摊主：“您没事吧……”
摊主张着嘴咬向谢檐的脖颈！
谢檐偏头躲开, 直接侧肘打在他的脸上, 把他也给击飞出去。
谢檐终于蹙紧了眉。这显然不是某个压力过大的精神病“文员”上街发疯，而是……
能够通过咬人传染或者控制对方的畸变体吗？谢檐想。
两个疯狂的男人站了起来, 一同嘶吼着冲向谢檐。
谢檐这才观察到，这两个人的眼睛都变成了赤红的血瞳, 那是一种和楚拾衔的红眸完全不一样的颜色，给人的感觉只有杀戮和疯狂。
谢檐想到了一个人——瓦姆皮尔。
在他梦中，所谓的1号的眼睛就是这个颜色。
他瞥了两眼向他冲过来的疯子们，眸中突然泛出了点点金光！谢檐能感觉到这两个……可能是畸变体的生物, 实力并不强，只需要他先随意精神控制他们，再把牧斯年喊过来善后……
向他冲过来的两个男人没有丝毫停顿，张开了牙齿就要咬过来！
精神控制对他们没用？
谢檐眉心蹙了一下，几人的距离不断缩小，他毫不犹豫，一手掐住摊主的脖子甩上小摊的木架，另一边直接抬腿踹飞了文员！
摊主的脑袋重重地砸在木架上，彻底晕死过去。
谢檐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摊主，抽出腰间的能量刃，走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文员。
这个文员似乎比摊主要强一些，是因为摊主只是他的感染体吗？还是……
文员四肢并用，一双利爪扑向谢檐！
谢檐的能量刃灵敏地划过文员的手，借势让文员偏移了方向往他身后扑过去，他转了下能量刃，用刀柄直接击中文员的后颈！
文员也软了下去，晕在了地上。
谢檐收回能量刃，看着地上的两人。他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两个人与其说是畸变体，不如说更像是两只没有思考能力，只会狂躁地进行无差别攻击的畸变兽。
而且，似乎有人在操纵他们。
谢檐脑海中刚刚浮现出那双红色的眼睛，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食指一痛！
谢檐低下头，因为要做饭，谢檐趁楚拾衔不在取下了手套。以至于他的右手食指因为刚才的打斗被溅上了一滴血。
而现在，那滴血就像诡异的、蠕动的寄生虫一样，一点点晕开，慢慢腐蚀着手指周围的皮肤。
直到连白骨都清晰可见。
谢檐狠狠皱了一下眉，立刻尝试用衣服擦掉那滴血。
“哎呀，我们的王，怎么能这么不小心？”一道幽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没用的，擦不掉的。”
谢檐转身，看见了悠哉悠哉地站在小摊顶上的瓦姆皮尔。白发红眸的贵族做了一个优雅的鞠躬礼姿势：“王，我们已等候您多时。”
“等我？”谢檐嗤笑一声，看向自己的手，“你们就是这么等我的？”
“王，这可不能怪我，”瓦姆皮尔不慌不忙地开口，“这只是这具肉身……本来的形态而已。您忘了吗，您的肉身已经死了。”
谢檐回想起了，自己在培养皿中，看到的那双血色的眼睛。
“在人类社会待久了，您的认知似乎出现了一些偏差，这样可不好，我只是来替您纠正的，”瓦姆皮尔缓缓道，“您从来不是那个死婴谢檐，而是龙息凝成的意识，或者用话本的故事来讲，您是——龙的转世。
您天生便是一具畸变体而已。”
“是吗？”谢檐冷笑一声，“如果你们的实验失败了，我就是一具容器；如果成功了，我就成为了你们天生的王，真有意思。”
“王啊，人类贪婪又无耻，就算您对这具肉身有一部分感情，那您应该清楚，他们从前是怎么抛弃这具肉.体，现在又是怎么将您扫地出门的。您从来都不属于人类。”
谢檐丝毫不为所动：“我不属于人类，就属于你们了？”
瓦姆皮尔笑了一声：“您现在不能接受很正常，但您很快会发现，人类容不下您。”
谢檐眼里没有半点笑意：“看来你们要动手了。”
“您只需要静静等候就好了，”瓦姆皮尔瞥一眼谢檐的手，“哦，对了，您习惯您现在这样的手吗？我想您之后还要继续习惯下去……当然了，千万不要责怪我，王，这并不是属下造成的，这只是您死去的肉身……没有我的力量加持时，正常的模样。”
谢檐早就已经死在了滚滚黄沙里。
瓦姆皮尔的力量……除了言灵，以及刚才被操纵的人类以外……谢檐搜寻着记忆：
瓦姆皮尔十八年前长这样，现在还是长这样，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更确切地说，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老过！
“我想您猜到了，在组织中碾压所有人，成为NO.1，是因为我有——永生的力量！”瓦姆皮尔笑着说，“属下曾经将一部分力量施加在了您身上。
现在……这具肉身本来就已经快无法支撑您觉醒后的灵魂了，属下只是提前收回了力量而已。如果您还挺喜欢这具肉身的话，您最好在他彻底化成枯骨之前，做好决定。”
“永生？”谢檐看着瓦姆皮尔，突然眯了眯眼笑道，“离这里不远有一家阳光浴，这位永生的畸变体先生，要试试吗？”
“你！”一直优雅的瓦姆皮尔，表情在一瞬间撕裂，好半天才又重新放开了捏紧的拳头，“您猜到了啊……不愧是王，不过属下也相信，您不只会逞口舌之快，对吗？属下会等您来找我。”
瓦姆皮尔转身，一双黑色的蝠翼从他的披风后展开，他掠过天空，将一抹血色留在了黯淡的月亮上。
谢檐瞥了瞥地上的两人，实在没心情再管他们，他拿出通讯器，给牧斯年发了条信息。
骨骼和通讯器坚硬的金属相碰，带来一阵剧痛，谢檐一点表情也没变，把通讯器放进了口袋，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又将目光投在了摊位被打翻的馄饨上。
……
“嘀——”瞳膜识别成功。谢檐用左手推开了门。
屋内点点光亮洒在了谢檐身上。
楚拾衔已经回来了。
“谢檐，”楚拾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偏头将目光投向玄关，“你去哪了？”
谢檐笑了一下，如实招供道：“米加水又失败了，想出去买两碗馄饨充数骗骗楚拾衔同学。”
楚拾衔看着走过来的谢檐，目光落在谢檐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上：“那馄饨呢？”
“嗯……打烊了，”谢檐难得有些歉意，“今天先用营养剂凑合一下吧，我下一次一定努力再试试……”
“还是算了。”楚拾衔站起来，与谢檐擦肩而过。
谢檐没回头看楚拾衔，藏在手套下的枯指顿了一下：“楚拾衔同学生气了？”
楚拾衔从厨房走回来，把做好的两碗面放在桌子上，把筷子递给谢檐：“以后我做。”
谢檐怔了一下，他看了一会儿楚拾衔递过来筷子的手，突然一把抱住了楚拾衔，把他压在了沙发上：“小拾。”
楚拾衔被扑倒，然后直接禁锢在沙发上，他也抱了抱谢檐：“嗯？这么感动？哥哥。”
谢檐抱了楚拾衔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轻轻碰了碰楚拾衔的唇，笑着开口：“越来越喜欢小拾了，怎么办？”
楚拾衔也轻轻回吻了一下：“那可以考虑一下，让我提前娶到谢少校。”
谢檐戴着手套的手指蜷曲，他沉默了一下，直起身来：“先吃饭吧。”
楚拾衔看了一会儿转移话题的谢檐，倒也不生气，只是默默决定再把任务安排得满一点，好早一点功成名就：“嗯。等会儿凉了。”
……
然后楚拾衔就看见谢檐用左手一根一根把面条挑了起来：“……”
谢檐又用左手成功挑起了一根面，他不慌不忙地开口：“手上的烧伤还没好。”
楚拾衔撩了撩眼皮：“是吗？那为什么你昨天能用右手吃饭？嗯……之前还用右手开枪来着。”
谢檐开始装乖卖惨：“本来恢复了一点，但是今天用受伤的手做饭，不小心又撕裂了。”
楚拾衔瞥一眼他的手：“谢檐，你的手早就好了，不是吗？”装了这么多天，真当楚拾衔看不出来？
谢檐面不改色：“有吗？真的还差一点。”
楚拾衔站起来，凑近谢檐，仔仔细细看了他一会儿。
谢檐一点也不心虚地接受楚拾衔的打量。
好半天，楚拾衔终于叹了口气。
“算了。”估计谢檐又要玩什么情.趣，继续装作不知道好了。他坐到谢檐旁边，端起碗挑起了一筷子面，在空气中晾了一会儿，确保它温度合适后才开口道，“哥哥，张嘴。”
谢檐看了会儿楚拾衔，低头吃掉了这一口面。
热气腾腾的面条下腹，将暖意传遍四肢百骸，再随着血液流入跳动的心房。
连带着那一截小小的枯骨都不那么疼了。
谢檐想，我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畸变体。
“我属于你，小拾。”谢檐说。
楚拾衔偏头看了一眼谢檐，不知道哥哥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他表情依旧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又挑起一筷子面，耐心地等待温度合适后又送到谢檐唇边：
“我也属于你，哥哥。”
楚拾衔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