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死了。”
“人类的模样, 他还不够完美。”
“他的下一代足够完美就够了。”
“只要他和一个高匹配度的omega结合……”
“你必须和一个高匹配度的omega结合……”
真的很吵。
头痛到连意识都模糊起来，那些奇怪的声音却清晰到仿佛就在谢檐的耳边回响一样。
有人在命令谢檐。
他是谁？凭什么要听他的？
“忤逆我，你将会付出代价。”
“你以为你是谁？看看你的样子。”
谢檐似乎来到了一汪快要干涸的水坑边, 周围是漫漫的黄沙, 他伸出了一只手。
很小，是一只孩童的手。
是……小时候的他吗？
他像是魔怔了一般, 慢慢蹲了下来，望向沉寂的死水。
他看到了一个不过八九岁的、栗发的孩童,
还有一双恐怖的金色兽瞳。
他下意识地伸手触向倒影中那双眼睛。
指尖碰到水面的一刹那, 水波潋开，突然这一瞬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他就这么被吸了进去。
不……还有人在等他。小小的身影拼命的挣扎着, 却怎么也触不到岸似的。
渐渐的，挣扎慢慢停止了。
被彻底吞没的一瞬间，他最后望了一眼一望无际的沙丘，远处似乎还有另一个身影。
是谁……在等他？
“放弃那些可笑的幻想，这里才是你唯一的归宿。”
……
谢檐看着楚拾衔假装坐在他旁边看通讯器, 时不时“不经意”地望这边瞥一眼。
谢檐在心底笑了一声。他站了起来, 刚转身走了两步, 后面便也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谢檐无奈地转身, 看了一眼跟着他的楚拾衔：“我说，楚拾衔同学, 我要上厕所，你也要跟着去吗？”
楚拾衔镇定地看向谢檐, 然后点了点头。
谢檐：“……”
从谢檐发现自己那双金色竖瞳开始，楚拾衔就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谢檐，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既然要跟我去的话，”谢檐突然笑了一下, 然后握住楚拾衔的肩把他带着往前走，“正好我还有点晕，等会儿你扶我好了。”
楚拾衔继续点头。
“我是说，”谢檐凑近了楚拾衔的耳朵，“不止要扶好我，还要顺手扶一下我的……”
楚拾衔双眸微睁，看向谢檐。
谢檐这回倒是不容置喙地把楚拾衔拉进了卫生间。
……
楚拾衔眼睁睁地看着谢檐把手触向拉链，他把头轻轻偏了过去。
“偏头干什么？”谢檐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昨天不是蹭得很起劲吗？你应该很喜欢才对。”
楚拾衔：“……”假装没有听见。
“小楚拾衔很可观啊，是来特地给我炫耀的吗？”谢檐继续说，“说起来，作为好兄弟，我看过你的，你没看过我的，是不是不太公平？”
谢檐在胡说八道什么？
楚拾衔没什么表情地望着雪白的瓷制墙壁。他明明看过了，谢檐这个醉鬼，拉他互相……现在却忘了个精光。
“啊……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太伤心的……”
“扶。”楚拾衔在听到“伤心”这个词眼的一瞬间就转过了头。
然后他就看见谢檐穿得好好的，正背对着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那面落地镜。
楚拾衔：“……”
谢檐从镜子里看到了背后的楚拾衔转身，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
那面镜子映出谢檐的笑，像泛起了潋滟的水波一样。
楚拾衔走近了两步。
然后谢檐就把他一把捞了过来。
楚拾衔从来不会反抗谢檐，所以谢檐很轻易地就把他抱在了怀里，两人正对着落地镜，能很清晰地看见彼此的所有样子。
谢檐懒洋洋地把脑袋搭在了楚拾衔肩头，那双金色的竖曈很慢地眨了一下，透出一种非人的危险感。
“楚拾衔，一直跟着我……”谢檐的指腹摩挲了一会儿楚拾衔的下巴，“怕我接受不了？自.残？”
楚拾衔垂下了眸，没说话。
谢檐的手指突然使了点力气，把楚拾衔的脸抬了起来，让他被迫直视那面落地镜：“楚拾衔，看清楚，变成怪物的是我，真正有危险的该是你。”
楚拾衔的眼睫很轻地颤了一下，看向落地镜里面那双金色的眼睛。
“我是畸变体，你在辐射区见过的，无数杀人如麻的畸变体之一，你不害怕吗？”谢檐声音里含了冷意，“说不定，我现在就会吃了你。”
楚拾衔盯着那双摄人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谢檐危险的警告在楚拾衔耳边绕了一圈。
楚拾衔唯一想到的却是，谢檐在害怕。
害怕被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害怕被别人当成怪物。
所以楚拾衔面无表情地回答谢檐：“那就吃吧。”
谢檐的手指顿了一下。
楚拾衔偏过头，定定看着谢檐：“我不怕你，你也别怕我。”
谢檐也有些讶异地望向楚拾衔，好一会儿，他突然笑了。
这回是真的笑得很厉害，他抱着楚拾衔，头抵在楚拾衔肩上，低低地笑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把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的楚拾衔拥进怀里，带着笑意低声揶揄：“我会好好考虑一下楚拾衔同学的吃法的。”
……
“你是说，你能听到其他畸变体的声音？”
“嗯，”谢檐坐在沙发上，随手翻弄着一本杂志，“从追捕那只蓝闪蝴蝶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楚拾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所以沈容和我对话的时候，你也知道？”
谢檐翻页的手指顿了一下，然后笑着转移话题：“沈容的致幻香似乎对我也不起作用。”
谢檐不可能完全没怀疑过他身上的那些异常，结合基因检测仪的奇怪红光，梦境里奇怪的对话和那双金色的竖瞳，谢檐醒过来时已经将一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楚拾衔若有所思地说：“所以你大概是一只很强的畸变体。”
谢檐：“……能别用‘只’字吗？”
楚拾衔很乖地点了一下头：“所以你大概是一头很强的畸变体。”
谢檐：“……”谢邀，已被开除人籍。
“我只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时候……”谢檐皱眉，“难道是小时候在辐射区……但异化的时间也太长了。”
潜伏了数十年才畸变，之前有这种案例吗？
“你的脑子还清醒吗？”楚拾衔郑重其事地问，“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欲望？”
比如噬血，想杀人之类的。楚拾衔十分委婉，没说出来。
然后楚拾衔就看见谢檐以更奇怪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
楚拾衔：“？”
谢檐笑了一下，移开眼神：“还好，只不过……感觉情绪变化了一点。”
“比如？”
“说不好，大概就是行为思考的方式有点类似alpha返祖？”
alpha的返祖，说到底就是兽性更强了一点，类似占有欲，征服欲，凌虐欲、圈地行为……还有——发情行为。
畸变让谢檐的行为模式更偏向兽类了。
谢檐之前的表现也确实印证了这一点。
楚拾衔突然有点头疼，谢檐……下一次易感期，不会咬死他吧？
“不过还好，我暂时能控制，”谢檐打开通讯器，“现在最大的麻烦是，怎么掩饰我的身份。楚拾衔同学是准备包庇我，还是把我上交给特殊作战基地？”
楚拾衔抬了抬眼皮，似乎觉得谢檐在说废话。
谢檐：“连牧斯年也不告诉？”
楚拾衔有些疑惑地看向谢檐，什么叫“连”，为什么要告诉牧斯年？
谢檐看了一会儿楚拾衔的表情，金色的眸突然眯了一下，然后很浅地笑了：“小拾这么乖啊。”
如果在楚拾衔心里，所谓的“好哥哥”比谢檐更重要的话，谢檐就会让他从世界上消失。
谢檐没什么表情地想着。
楚拾衔看了一会儿谢檐那双危险的竖瞳。
“嗯……说曹操曹操到，”谢檐心情不是很晴朗地看着通讯器，“牧斯年发消息过来了。”
楚拾衔凑过去看。
牧斯年：嗨！谢檐！楚拾衔！楚拾衔从幻觉中恢复过来了吗？这几天我一直担心你！对啦！你们的军衔发下来啦！楚拾衔！上尉上尉哎！你才来了军校没多久就是上尉了哎！太好了，等以后你当上大将军了，可不要忘了我！！！哦……顺便也恭喜一下谢檐。不过既然你们俩都有军衔了，一个帝国一个联盟，是不是很快就不能住在一起了？虽然我看着是好事，但楚拾衔你……
谢檐看着这一大段消息，觉得头又有点疼了：“说正事。”
牧斯年：ok！有新任务了！这次的畸变体还挺棘手的，排名特别高，隐藏得也很好，对了，还和谢家有一点关系……详细的信息等你们到了作战基地我们再聊！加油！你们一定行的！楚拾衔，等你当上大将军！
谢檐：“……”
楚拾衔盯着“不能住在一起”几个字看了一会儿，又很快移开了眼神。
“我倒是很想去作战基地，”谢檐撑着头说，“但我现在的样子，应该会比这个新畸变体先一步被抓起来。”
楚拾衔皱了皱眉：“你不会……切换吗？”
之前遇到的陈归和沈容明明都可以……谢檐看起来应该比他们更强，怎么可能不会伪装。
“可能能切，但我暂时不会，”谢檐摊了下手，“抓个畸变体问问？”
那就更需要去作战基地，完成这个任务了。
楚拾衔看了眼谢檐的眼睛，思考了片刻：“有办法。”
……
谢檐看了一眼楚拾衔手里的蓝色瞳片，一言难尽地开口：“你说的办法就是这个？”
楚拾衔撩了撩眼皮，坐在谢檐身上，把谢檐的下巴挑起来：“谁叫你不会切回去，头仰起来一点。”
谢檐无奈地仰起头。
“眼睛再瞪大一点。”
谢檐瞪瞪眼睛。
很近的距离。楚拾衔看着那双金色的竖瞳，明明是有点渗人的感觉，偏偏谢檐把眼睛努力瞪大了，一眨不眨地盯着楚拾衔。
楚拾衔觉得哥哥有点可爱。
他小心地把瞳片放了进去，一点一点移正了方向：“疼吗？”
“我要是说有点呢？”
楚拾衔把动作放得更轻了。
谢檐好像又笑了：“不疼，你用力也没问题。”
楚拾衔面无表情地看着谢檐，总觉得他说的话有点不对劲。
他还是没用力气，很轻很慢地移正了瞳片的位置。
谢檐眼睛又变成了一双潋滟的蓝眸。
楚拾衔松开了手。
许是一直睁着眼睛太费力，也可能是真的不太适应瞳片，一滴生理性的眼泪从谢檐眼尾落了下来，滑过漂亮的泪痣。
“楚拾衔，帮我擦掉。”谢檐有点蛊的声音响起。
楚拾衔盯着那滴泪。
哥哥好看，想亲。
他帮谢檐拭掉了那滴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