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液顺着谢檐的指尖滴落, 在地上溅起又沉寂。
谢檐看了一会儿跌在地上的楚拾衔，半跪下去，用染血的手把楚拾衔的下巴挑起来, 让他被迫直视自己：“受伤的是我, 你慌什么？”
楚拾衔的唇动了动，像窒息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第几次了？”谢檐面上没什么表情地说, “每次说动手就动手，你应该一点也不害怕杀人, 或者被杀才对。”
“抱……抱歉。”楚拾衔想要去看谢檐的流血的手, 但又不敢触上去，只能眼巴巴地盯着谢檐的伤口看。明明很冷的人, 此刻看起来却莫名有点让人心疼。
谢檐看了他的表情一会儿，移开了眼神：“下次的话，是要对我的尸体说对不起吗？”
楚拾衔眼尾浸了红，居然看起来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一双红眸盯着偏过脸的谢檐好一会儿, 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慌里慌张地从地上捡起能量刃, 塞给了谢檐。
谢檐奇怪地看了一会儿手里的刀刃。
然后他看见楚拾衔把脆弱的颈凑了过来。
谢檐看出来了, 楚拾衔的意思是……要他还回来。
谢檐翻了个刃花，拿着能量刃的手挥了过来。
楚拾衔闭上眼, 居然连本能的退缩都没有，甚至仰起了头, 卸下了最后的防御。
想象中利刃刺破身体的痛感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眼尾有很轻很温柔的触感，像是要抚去那一点红意。
楚拾衔怔了一下, 睁开了眼睛。
“怎么点不通？”谢檐有点无奈地叹口气，也不吓楚拾衔了，他一点一点地摩挲着楚拾衔透红的眼尾，“我的意思是，楚拾衔同学的坏习惯要改一改。”
楚拾衔愣愣地看着他。
“今天我身手好，幸运地没能成为受害人，”谢檐摊摊手，“但下次别人反应慢，你就是货真价实的犯罪嫌疑人了。”
之前楚拾衔刺杀谢瑾安也好，多次失误动手也罢，谢檐都能看出来，楚拾衔的道德感不强，杀心重，还有点不怕死。
如果楚拾衔改不掉这些坏毛病，谢檐下次就要隔着铁栅栏看他的好兄弟了。
再倒霉一点，楚拾衔动手的人是他，那就是隔着棺材板了。
他垮脸吓了这么久，就是想要楚拾衔记住这个教训。
结果差点把楚拾衔一个s级alpha吓哭了，宁愿给自己来一刀道歉。
谢檐看楚拾衔还是整个人都有点颤，他想了想，把楚拾衔揽进怀里，轻轻哄了两句：“没事了，不怪你。”
很好谢檐，被人拿刀砍了还要反过来安慰他，做兄弟做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楚拾衔抬起一双红红的眼睛看向谢檐，总算敢碰谢檐的手了。
他拿出了随身带的医用消毒液和绷带，捧着谢檐的手半跪在地上，帮他一点一点处理好伤口。
楚拾衔的动作轻得跟羽毛似的，生怕弄疼了谢檐，把谢檐都逗得有点痒：“这么轻的动作，刚刚一脸凶狠地对我下手的楚拾衔同学是中邪了吗？”
楚拾衔抬起冷冷的脸和红红的眼眸又看了一眼谢檐，然后一声不吭地继续给谢檐包扎好绷带。
谢檐觉得他的好兄弟好像有点会撒娇。
粉发少年坐在舞台中央，定定的看着他们，就像真的看了一部精彩的舞台剧一样。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俩个人是什么大仇敌，见面就打，结果现在他看见刚刚掐着他脖子凶他的男生正跪在另一个男生怀里，乖得跟什么一样帮他处理伤口。
粉发少年：“……”我惹谁了我？
绷带被打了一个简易而牢靠的结，谢檐看着楚拾衔把目光移向他的喉结处。
“没关系，”谢檐笑着说，“破了个口子而已，不用处理了。”
楚拾衔摇摇头，将医用棉签触过去。
颈部传来了微微的凉意和刺痛感，谢檐觉得有点怪，喉结下意识滚了滚，滑过柔软的棉签，皮肤凸起又落下，带动着细软的棉签也起伏又落下。
楚拾衔盯着看了一会儿。
“行了，”感觉差不多了，谢檐半拥着楚拾衔，带他一起站了起来，“楚拾衔同学知道以后不能乱动手了吗？”
楚拾衔点点头。
好乖。谢檐想，想吓唬都不好意思了。
他看一眼舞台上的粉发少年，走了过去。
楚拾衔跟在后面。
“嗯？这不是今天早上照片上的那个小omega吗？”谢檐打趣道，“怎么？真人传送过来了？”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被传送过来的。
楚拾衔走上前，把粉发少年吓了一大跳，被捆得像个蛹一样，还硬是扑腾着往后滚了两步。
谢檐：“……”楚拾衔对他干什么了？
楚拾衔看都没看他一眼，把他身上的狐狸尾巴抽出来，递给谢檐：“这条尾巴能让人产生幻觉。”
谢檐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问：“你看到什么幻觉了？”
楚拾衔愣了一下，抿了抿唇，又不说话了。
“看来我们小拾有自己的秘密，”谢檐揶揄了一句，“是正经的秘密吗？”
好像不太正经……楚拾衔把头偏了过去。
“拿到他两条尾巴了，”谢檐说，“看来这只狐狸就是靠尾巴来制造出幻觉。”
“还有这个，”楚拾衔指了指地上的一条红线，“幻觉消失时，这条线连在我和他的手上。”
“先别动他。”谢檐皱了皱眉，一条红线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想到了这只狐狸的所有行迹：每年都举办相亲大会，把楚拾衔和这个粉发少年凑在一起，手里有一根红线……
这怎么听起来……有点像个月老……
“他在幻境中有没有引导你做什么？”谢檐思索了一会儿道，“这很重要。”
楚拾衔沉默了半晌。
谢檐看着他的表情，明白了过来：“如果你不愿意说……”
“他让我答应他的告白。”楚拾衔说。
谢檐表情凝滞了一瞬，然后冷了下来，有点阴阳怪气地问：“你答应了？”
“没有，”楚拾衔解释，“我认出他是假的了。”
谢檐明白了，那只九尾红狐幻作了楚拾衔的心上人，然后勾引他答应告白。
认出了他是假的，所以没答应。
那要是真的呢？
小麻雀真是烦人。
“楚拾衔，”谢檐认真地说，“你听说过，先立业，后成家吗？”
楚拾衔总感觉他听说过的好像是“先成家后立业”，但谢檐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很没有原则地点了点头。
“你现在才十八岁，”谢檐语重心长地说，“正是拼军衔的年纪，没到考虑恋爱的时候，早恋不太好。”
楚拾衔继续乖乖点头。
“而且你又没有钱，”谢檐忽悠得头头是道，“根本养不起伴侣，万一生了孩子，你连奶粉钱都没有。”
听到前半部分“养不起伴侣”，楚拾衔的红眸黯了一下，听到后半部分时，他又皱了皱眉：“不生孩子。”
他和谢檐，生不了。
谢檐怔了一下，继续哐楚拾衔：“不生孩子也很难，养伴侣很花钱的，你想想，你的心上人是不是很爱花钱？”
小麻雀上次去的那家餐厅可不便宜。
楚拾衔看看谢檐，十分认同这句话。
“所以就算喜欢，你也要先暂时憋在心里，”谢檐点点楚拾衔的胸口，“等到你二十七八岁功成名就了，再向他告白，他怎么可能不答应你？”
楚拾衔似乎有点疑惑：“他真的会答应我？”
“当然，我们小拾多好看，”谢檐看看楚拾衔一张英俊的冷脸，“除了穷没别的缺点了。”
“但易感期……”他的易感期很难过。
“你说alpha的易感期？”‘谢檐继续哄骗道，“没什么不能忍的，连我信息素紊乱都没有问题，实在不行你也可以自己解决。”
“自己解决？”
“你不会么？”谢檐思考了一下，以楚拾衔的性格，可能确实没接触过……他想起江祈上次的话，于是揽过楚拾衔，“我可以教你一次。”
楚拾衔想了想昨晚，十分诚实地说：“学过一点。”
谢檐唇角勾起的笑容消失了
楚拾衔说的不是会一点，而是学过一点。
楚拾衔学过，就说明有人教。
谢檐松开了揽着楚拾衔的手，用镊子夹起那根红线，收进证物袋里，然后在吓晕的粉发少年身上放了个搜救定位器：“再找找那只狐狸的踪迹吧。”
楚拾衔觉得谢檐又不开心了，本来就犯了错的他错上加错，他跟在谢檐后面，谢檐往左走一步，他往左一步，谢檐往右一步，他跟着往右一步。
谢檐停了下来。
楚拾衔差点撞上去，他歪歪头看向谢檐。
谢檐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儿，好半天，终于无奈地笑了一下：“你是我的小跟班吗？楚拾衔同学。”
“别不开心，”楚拾衔凑近谢檐，一双红眸像漂亮的宝石一样，“要我做什么都行。”
“做什么都行？”谢檐拉过楚拾衔，在他耳边轻声说，“那只有我教，不许别人教。”
本来就只有谢檐教，楚拾衔很乖地点头。
谢檐忍不住低声笑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受的伤挺值得，楚拾衔实在好骗，这下十年之内都只能是他的兄弟了。
他一个人的，别人抢不走。
谢檐恶劣地想。
谢檐的脚步在巨大的幕布前顿了下来：“你闻到了吗？”
旁边的楚拾衔握住了手里的能量刃。
刺鼻的异香一点一点从剧院的幕布后面散出来。
……
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的监控室里，沈容边喝着蜜桃味的饮料，边翘着二郎腿，背后五条巨大的、毛茸茸的火红尾巴不自觉的摆动着。
几十面巨大的监控里面，全部都是两两结对的人，他们有的在轻声耳语，有的在甜蜜拥抱，甚至还有人在激情热吻，似乎每一个人都沉浸在热恋之中。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们的手中都有一条小小的红线。
唯一一个不一样的屏幕格外引人注意，舞台中央是晕倒的粉发少年，不远处站着两个年轻而又英俊的alpha，不知道耳语着什么，看起来十分亲密的样子。
沈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突然勾了勾自己的手指，这才让人发现，他的手上居然缠着无数根红线。
也就在这一瞬间屏幕中所有正在缠绵的爱侣如同失了魂一般齐齐站了起来，让人感觉到一股令人战栗的诡异感。
所有人如同傀儡一般缓缓地移动。
沈容看向唯一没有变化的那块屏幕里，谢檐和楚拾衔一起走到了幕布旁边。
他咧嘴笑了笑，像一只真正的狐狸一样，有一种灵动的狡猾感：“看来我牵错红线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