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戏拍完，俞川的颈间留下了一道不浅的伤痕。
导演喊咔之后，小孟很快便进来给他送披肩，却差点被他阴沉沉的脸吓退。俞川不说话，她也不敢开口。
十一月已经过了半，临港的气温逼近零下。李思为从片场出来时，棚外狂风大作。他裹紧厚外套，独自走回了酒店房间。
所幸，明后天他们两人并没有对手戏。他也总算能偷得两日清净。
酒店楼下的银杏叶已经全落了，金黄一片，狂风卷过，漫天飞舞。李思为走进酒店大堂，回头一看，门外又驻扎着几辆面包车。远远的有闪光灯亮起，他转开视线，头也不回地走了。
早上出门时，他特地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一推门，屋子里还是原样。他猛地扑倒在床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结果人还没缓几秒，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李思为迟钝地拿出手机，划开一看。
竟然是经纪人的微信。他很少见到经纪人给自己发这么长段的消息。
李思为眯着眼睛看了大约半分钟，才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大概是说这周末有一个媒体酒会邀请他参加。这次的酒会主要面向各个电影剧组、制片公司以及各家媒体代表。为表重视，公司会给他准备妆发服装，到时候务必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盛装出席。
李思为揉了揉太阳穴，喉头哽住了好几秒才叹出一口气。好不容易来的清净也没了。
他出道这么多年，从来没去过什么媒体酒会。最多跟着剧组吃过两次杀青宴。
他更不解，自己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邀请自己做什么？
直到对面又发来一句：“他们也邀请了俞川。”
李思为沉默了片刻，才回复：“知道了。”
没有大热剧，没有劲爆话题的娱乐圈，一有一些风吹草动，娱记便会蜂拥而至。电影还没杀青，但主角之间的矛盾传言已然甚嚣尘上。只邀请俞川一个人自然无法满足观众的胃口，必然要把他这火引子也带上，才够刺激。
李思为冷笑了一记。
周六下午，经纪人确实信守诺言，派了两个妆发赶到了剧组酒店。只可惜，李思为的房间太小，摆不下那么多东西。逼不得已，他只能去了一楼休息室做造型。
结果门一推开，休息室已经被占去了一半。
正中间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闭着眼。身后是一整排的西装礼服和配饰，崭新得晃人眼。
李思为太阳穴直跳，咬了咬后槽牙。
他转头一看，小孟站在俞川的身后，跟服装师说些什么。
“你们怎么也来这里做造型了？”他问小孟。
小孟这才看到来人：“啊，思为哥。你也过来了啊。我们人太多了，套房里坐不下就过来了。”
说完，小孟朝他使了个眼色，瞄了一眼面前闭着眼的俞川，然后用口型无声地补了一句：“他不喜欢有人进他房间。”
李思为右拳紧握。不喜欢有人进房间还三天两头喊我去对戏，有病吧？
不得已，他只能占住休息室最角落的一张桌子，拖开两张椅子，让化妆师操作。
但在对面的阵容衬托下，这边着实显得有些寒酸。
俞川的化妆师已经打完了底，低头跟他说了句什么。李思为看到俞川解开了两颗扣子。
“哎！”化妆师下意识惊呼了一声。
俞川微微抬起眼皮。
“俞老师你这边是被什么咬了？”化妆师拿着刷子，无从下手，“都有点淤紫了。”
“壁虎。”俞川寒着脸回答。
“壁虎？这里有壁虎吗？”化妆师抬眼环视一周，满脸紧张。
“那就是蝎子。”俞川改口。
“啊？”化妆师愣了好几秒，才明白他在搪塞，只能呵呵地尴尬笑了两声，不再追问。
你才壁虎，你才蝎子。你是没开化的恶犬。李思为在心底白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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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就是媒体酒会，李思为原本以为他们两个会分别坐车去现场。
结果没想到，这次坐的是剧组安排好的商务车。司机早早打着了火，开着暖气等他们上车。
李思为坐上车的时候，俞川已经坐在了第二排靠里的位置。很显然，靠外的那个位置是留给他的。
但李思为没坐，他转身走到了第三排，坐进了靠窗的座位。
“怎么不开你的车？”他闷声问。
“方雨安排的。”俞川只答了一句。
下午李思为从休息室撤得早，并没有看到他完整的妆造，这坐进了车里，才发现他系了个领结，缎带刚好挡住了自己留下的牙印。
“你助理呢？”李思为没看到小孟的身影。
“她有别的事。”
车里很快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司机也默契地闭了嘴，踩满油门飞速上了路。
酒会在距离临港三十公里外的艺术街区举行。虽然不靠海，但是寒风依旧肆虐。
车很快停在了活动入口，主办在入场处做了一面蔷薇花墙。李思为透过车窗看了一眼，这么冷的天居然能找来这么多鲜花，真是下血本。
而直到下车的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方雨要给他们俩安排一辆车。
入场有红毯，巨大的追光灯打向每一辆入场的车辆。而红毯的两侧，站满了端着长枪短炮的记者。
在媒体面前，合体现身，似乎是打破不合传闻、引导舆论的最好办法。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李思为穿着白西装，俞川穿着黑西装。两人唯一默契的就是都冷着脸。走到花墙边，礼仪把两人朝场内引去。
过了花墙的门，里面有一扇酒红色的巨幕墙，上面已经不少来客的签名。礼仪递来了签字笔，示意两人在墙上签名。
俞川先接过笔，抬手在靠上的位置签好了名字，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思为接过另一支笔，顿了两秒后，在离俞川名字最远的对角处签下了名。
李思为刚准备继续往里走，人却被堵在了宴会的通廊外。
为什么没人告诉他，这种酒会居然会有媒体群访？！俞川被一帮记者围在正中央，面前竖着十几只五颜六色的麦克风和录音笔。
见李思为来了，人群嗡的一声。不等他反应，记者便把他也一同拉进了采访区。
“思为来了正好，大家都对你都不是特别了解。可以跟我们讲一下你入行的契机吗？我们知道你也是电影学院毕业的，是什么鼓励你去学表演的呢？”一个女记者率先把话筒递到了李思为面前。
李思为先是被这自来熟的称呼搞得一愣，听完问题后，又是一怔。哪壶不开提哪壶。
“纯粹是自己喜欢电影。”五秒后，他淡淡地回答。
俞川有些不愠，转身想走，却被更多的麦克风拦住。
“最后一个问题！想请两位分别回答！”一个男记者从人群中举起手来，手里晃动着一只手机。
“说。”俞川微微蹙眉。
“这是我们刚刚看到的娱乐报道，五分钟前释出的一张照片。不知道二位对此有什么看法？”
李思为抬眼一瞧，那记者的手机上放大着一张图片。
是深夜的酒店走廊，李思为站在套房门口，门被拉开一半，露出了俞川的侧脸。而照片下方是鲜黄加粗的标题：新人男演员深夜敲响俞川房门，疑似投怀送抱？
他认了出来，是仓库戏开拍前夜，俞川喊他去房间对戏时被拍的。
李思为像是被兜头一盆冷水浇透，浑身发麻。他没想到这帮记者居然能混进酒店楼层偷拍。更让他后背发凉的是，当晚他竟毫无察觉。
他回头瞪了一眼俞川，俞川仍旧面无表情。
记者见两人无话，逼问道：“俞老师，您怎么看呢？”
俞川已经是欲走的姿态，沉着脸：“只是正常的剧本沟通罢了。哗众取宠。”
闪光灯唰唰地亮起，似乎不想错过此刻两人任何一个微表情。
“那这一张照片呢？”对方似乎并不想放过他们两人，滑动手机页面，调大全屏，亮出了第二张照片。
李思为定睛一看，瞳孔瞬间收紧，手背不自觉地颤抖。
照片的背景是电影学院的小剧院，而照片的正中央，是穿着戏服的俞川爬上了院墙，正在与他接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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