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维桑把他捞起来，翻了个身背靠着墙，将乔心远有些被淋湿的头发捋到后面，露出红到脖子的一张脸，他不知道这样面对面的姿势会弄得他更想哭，在他反应过来后也来不及了，推都没有力气推。
“这样不舒服？”乔维桑哄着他问，给他擦脸上的水珠，“疼吗？”
不是不舒服，当然不可能不舒服，乔心远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这种感觉，他也不敢承认说舒服的话，但他喜欢这个姿势，他能把乔维桑看得很清楚，连身体都是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没有一刻是分开的，他喜欢被乔维桑抓在手里的感觉。
“不是的……”乔心远的声音一半都被急喘吞掉了，“感觉，太深了……哥…”
乔维桑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胳膊绕到后面勒住他的腰紧紧抱进自己怀里，“喜欢这样？”
乔心远根本出不了声，抱紧乔维桑的脖子用力点了点头。
过了很久，乔心远被乔维桑像抱小孩儿一样单手抱了出来，他想睡觉了，松开胳膊要躺下，但被乔维桑拉了回去，乔心远撞上乔维桑的胸膛，睁开了眼，被抱着肋下趴在他的怀里，乔维桑靠着床头，抱着他没动。
乔心远枕在他哥的锁骨上，脸上挤出一点脸颊肉，微微张着嘴喘气，要睡着了，乔维桑用指腹揉他哭肿了的眼睛，动作很轻，另一只手慢慢拍打着他的背。
过了几分钟后，乔心远半梦半醒之间觉得乔维桑动了动，自己的手被攥住过了一会儿又放下了，然后听见耳边响起说话声，低低的，转瞬即逝。
“生日快乐，宝宝。”
乔心远做了一晚上他哥这样叫他的梦，醒来后还觉得乔维桑的声音就在耳边，但旁边没人，卧室里只有空调发出一点儿微弱的响声。
他眨了眨眼，觉得眼睛好像没肿，估计是睡着后乔维桑给他敷过了，他闭上眼，过了几分钟又睁开，睡不着了，但不想动。
虽然昨天晚上并没有觉得多么疼，但累是非常累，乔心远连手指头都没有动，还是能感觉到浑身上下从里到外的酸痛在跟他一起慢慢苏醒，再加上醒来没有看到乔维桑，乔心远很烦躁地踢开了被子，大腿抽痛了一下，他忍着坐了起来，因为实在是很想上厕所。
拖鞋在床边，乔心远挪动过去，两只脚着地使了点力气想站起来，没能成功，两条腿一使劲儿就开始发抖，根本使不上力气。
在乔心远彻底闹起来之前，乔维桑终于开门进来了，看见他坐着愣了一下，没想到他醒这么早，正想说什么，看见乔心远看着自己的表情又咽回去了，走过去蹲下，把拖鞋套到他脚上。
“腿抖成这样啊。”乔维桑蹲在乔心远跟前抬着头和他说话，“有哪儿难受吗？”
乔心远摇摇头，两手抓着被单没动，乔维桑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小肚子，有一点鼓，“要上厕所吗。”
说完冲他伸出手来，乔心远俯身挂到了他身上，被抱起来去了卫生间，拖鞋白穿了，半路就掉了下去，乔维桑把人放到马桶上坐着，让他踩着自己的脚背，就那么站他面前看着他尿尿。
乔心远坐了一会儿，伸手推他，“你在这，我尿不出来。”
“我走了你也尿不出来。”乔维桑抓着他的手攥了攥，打开了洗手池的水龙头放水，然后弯腰把手掌放在他的小腹上，让他往后仰，使了点劲儿往下压着慢慢揉，“放松点儿，别使劲儿。”
一个厕所上了五分钟，乔心远脸热得吓人，靠在乔维桑身上洗漱了一下，转身一头钻他怀里不肯动了。
“发烧了？脸咋这么热呢。”乔维桑明知故问，笑话他，但声音实在太温柔了，乔心远没能生起气来，抱着他的腰没动，乔维桑便又把他抱起来，任由他挂在自己身上，“给你下碗鸡蛋面行不行，小寿星。”
乔心远用下巴磕了磕乔维桑的肩膀，算是答应了，被放在餐桌前的椅子上，乔维桑给他冲了杯奶粉，乔心远伸手去接的时候才看到自己手腕上多了个东西。
“啥呀？”乔心远嘀咕着，抬起手腕看。
一个很简单的黑色编绳，中间绑着个足金平安扣，两边两颗小金珠，搭配黑色珠子串起来，抽绳上的两颗珠子也是金的，扣子那里缀了一个很小的实心金福袋，挂在手腕上很有分量，沉甸甸的，和他脖子上的金葫芦是两个款式，但绳子颜色一样，又都是金子，看着像是一套。
“平安扣。”乔维桑靠着桌子，摸了摸乔心远的脸，“平平安安，生日快乐。”
“很重啊。”乔心远笑了，“我浑身都是金子啦。”
“嗯。”乔维桑伸手勾出他脖子上的小葫芦，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我们宝贝就得穿金戴金。”
乔心远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小声问，“你不生我气了？”
“又没真生过你气。”乔维桑看着他说。
“其实我都知道。”乔心远歪了歪头，也看着乔维桑，十八岁了，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儿的模样，说话也是，“我都十八了，你才第一次陪我过生日。”
“要给你道歉吗。”乔维桑在他脸上亲了亲，用鼻尖慢慢蹭着。
“不要。”乔心远低声说，“哥，爱我到八十好不好？”
“才八十啊。”乔维桑顺着他的话说，直接蹲了下来。
乔心远还搂着他的脖子，跟着他的动作低了低头，乔维桑抬头，用乔心远平时看向他的角度那样看着他，眼里的情绪翻涌，最终通通被他明明最不擅长的温柔盖过了。
“哥能爱你一辈子。”
58（完）
乔维桑隔天才去上班，把乔心远带去了，他最近事儿多，不然怎么也在家里待两天再去，这几天乔心远挺黏他。
工作室很大，但也没什么好玩儿的，乔维桑想着最近都没带乔心远出去吃过饭，叫助理去给他买了一堆小甜品和零食回来，堆在他办公室会客区的茶几上，乔心远坐在沙发里戴着手套吃炸鸡，看乔维桑工作。
“我想吃辣的。”乔心远含着块骨头慢慢啃，“你叫夏哥来我们家做饭吧。”
“你以为他跟你一样闲。”乔维桑头都不抬，“自己求他。”
“他才不听我的呢，他就是看着很温和，其实一点儿不心软的人。”乔心远舔了舔嘴上的酱料，说得头头是道的。
“还没上大学就分析上了啊。”乔维桑从电脑后面看了他一眼，“以后跟他做同事，你天天去烦他，他就听你的了。”
“我考不进去。”乔心远说。
“考得进去。”乔维桑又重新看着电脑，“必须去。”
乔心远摘下手套扔了，走到他旁边，“为啥？”
乔维桑放下手里的活儿，往后一靠抬头看着他，“反正都得去医院，去熟人多的地方我放心，明年我们就搬家，换个离你学校和三院都近点儿的房子。”
“我不喜欢搬家。”乔心远跳到办公桌上坐着，抠了抠手，“不喜欢新的感觉，我喜欢什么都不要变。”
“没变。”乔维桑听出来他不高兴了，摸了摸他的膝盖，过去牵着他的手循循善诱地哄，“换个大点儿的房子，装修按你喜欢的来，等你上班后就没有寒暑假了，到时候把奶奶接过来，你天天都能陪着她，住着也方便，不好吗？”
乔心远眨了几下眼，被哄住了，“……好像也挺好的。”
“是吧。”乔维桑拿捏乔心远还是挺有一套的，拍了拍他，“现在你就想想下个月回杭州给奶奶买什么，再想想开学你要买什么，最后想想毕业旅游要去哪。”
听到这乔心远忽然喊了一声，“你又没时间，我想有什么用！”
“时间挤挤就有了。”乔维桑说完了话，又开始训他，“下去，坐桌子上也不嫌脏，以后穿着短裤在外面别乱坐。”
乔心远蹦下来，去茶几上拿了一个蛋糕盒子又回来，拖了把椅子坐在乔维桑旁边，用勺子挖蛋糕吃。
助理和几个组长进来汇报工作，站在办公桌前面，乔心远捧着蛋糕要走，乔维桑放下笔，手挪过去搭在了他手背上，乔心远就又坐了回去，夹在中间吃蛋糕，很安静。
他其实一点儿听不懂乔维桑在跟他们说什么，但有很奇妙的一种感觉，乔心远吃着蛋糕，并没有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他是个敏感的人，很少有这么不在意周围人的时候，是因为乔维桑在。
乔心远放下勺子，两脚一蹬滑到落地窗旁边一米的地方，七月了，上午的阳光大得把整个世界都镀上一层金色，一年前的现在，是乔心远第一次从小村子里出来，第一次来北京，第一次见到乔维桑，一直到现在。
一年竟然就这么过去了。
开学报道那天，夏槐序和段明逾休了一天班，特地来送他，其实乔心远不住宿，也开了病历不需要军训，行李都不用拿，背着个包就去了，根本不用送他，但他喜欢这种仪式感，开学也要大家都很当回事儿。
报道的手续很简单，他们去得早，没多久就办好了，明天才开班会集合，报完道今天就没什么事儿了。
“这儿光线好，就在这儿拍。”段明逾指挥夏槐序，他不会用相机，瞎指挥两人的姿势，“对往前一点儿，再凑近点儿，哎哟小崽儿这个头，初中生。”
“你胡说！”乔心远站在乔维桑前面一点儿，脸都晒红了，被段明逾说得急了开始喊，“我穿鞋一米七八！”
“一米七吧。”夏槐序在相机后面说，“乐一个。”
乔心远看着镜头，“乐不出来，气死啦！”
乔维桑在旁边笑了一声，手伸到后面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摸了摸乔心远的腰，把他往怀里带了带，“行了，笑一下。”
乔心远往他怀里靠了靠，在阳光下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又笑得眯起来，这样笑着更像初中生了。
“特别好。”夏槐序竖了个大拇指，把照片调出来看。
乔心远忙着和段明逾打架，照片都忘了看，一路吵到了车上，夏槐序开车，烦得把他从副驾驶拎到了后座，乔心远不干，嫌挤，又钻了回去。
“坐我车不许说话。”夏槐序系上安全带警告乔心远。
乔心远喊：“是吗？那你以后有了对象也别让你对象说话。”
“成，我就想找个不爱说话的。”夏槐序瞥了他一眼，今天非得跟他对着干了，“我巴不得找个哑巴才好，清静。”
“我祝你事与愿违！”乔心远大声说，“不仅找个话多的还找个嘴贫的天天气死你！”
“反弹。”夏槐序轻飘飘地反击，启动了车子。
车停在胡同里，乔心远第一个下车，跑进院子就喊丽姨，黄佳丽从屋里答应着出来，光看见乔心远了，夏槐序进屋路过他俩，把相机塞给乔心远。
“拿着你照片，黄心远。”
“哎哟，”丽姨愣了一下，反手拍了夏槐序一巴掌，“讨不讨厌啊你！忒难听了。”
乔心远贴在丽姨身边跟她告状，“他今天一直在训我呢，丽姨，可看不惯我了，说我笨，考那么点儿分。”
“就他聪明，会读书。”丽姨撇撇嘴，“咱们才不跟他比，就他这样的呀，四十岁都找不到对象！”
“这是真事儿。”乔维桑在后头说。
“这照片照得多好，真有大学生样儿了心远。”
吃过午饭，夏民安在沙发上翻相机里的照片，乔心远还没看呢，也过去了看，就只拍了两张。
“你咋才拍两张啊。”乔心远瞪着夏槐序，“我还都没有睁眼。”
“你眼就那么大。”夏槐序敷衍他。
“甭理他，烦人。”夏民安摆摆手，“出去，我给你们拍一张。”
夏民安说一不二，非拍不行，于是几个刚吃饱该睡午觉的人又一起顶着大太阳出门了，去了永安胡同口的那棵老槐树下，好看，有树荫也不晒。
丽姨拿了瓶汽水喝着，另一只手举着蒲扇遮阳，站在旁边指挥，比段明逾有水平。
“这话说的，我也非常有水平啊。”段明逾站在乔心远旁边，左边是夏槐序，抱着胳膊，“人不行别怪路不平，我要是拍个大明星肯定美死。”
“你想得美。”丽姨说，指了指他们，“这样就行！”
乔维桑和夏槐序一左一右站外边儿，乔心远一离乔维桑近了就习惯性往他怀里靠，段明逾操心最多，怕民叔和丽姨看出什么，也一个劲儿往乔心远那里靠，还拉着夏槐序离自己近点儿，四个人看起来亲得跟亲兄弟似的。
夏槐序糟糕的拍照水平显然没有遗传到夏民安的，四个人的照片拍得非常好看，全都睁着眼，而且表情抓拍得很帅，乔心远还是笑着的，没心没肺的样子。
洗照片的任务交给了民叔，拍完就回去了，不过都到家门口了，乔维桑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带乔心远回家去看看。
爸妈休班基本也是在医院家属楼那边儿，不会回来，院子门锁着，乔维桑带了钥匙，打开后迎面是院子里的枣树，没人管了，竟然也长得很好，和往年一样，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树叶遮出一大片交错的光影，映在他们卧室的窗户上。
“以后估计就不常回来了。”乔维桑搂着乔心远的肩，站在树下的阴影里往上看，枣树已经开出一朵朵绿色的小花了，“逢年过节我回来一趟就成，你不用来。”
乔心远知道出成绩后乔维桑回过几次家，但他不知道乔维桑都跟爸妈说什么了，对他来说爸妈知道不知道和在想什么都无所谓，他不想见他们，不过他也明白乔维桑怎么说都是从小在家里长起来，和爸妈没感情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也无所谓乔维桑的做法。
反正乔维桑是他哥，是他的，不会变。
“以前，就是刚来的时候，我很讨厌这里。”乔心远的说话声比树上的蝉鸣要低一些，他抬手揪下一片叶子，被太阳晒得闭了闭眼睛，“现在好像不讨厌了，感觉……很奇怪。”
“为什么奇怪。”乔维桑问。
“不清楚，觉得一回来就会想起很多东西，”乔心远抬头看着他，“其实很多事我都记不太清了，但当时的感觉一下就能想起来。”
乔维桑抬起手给他挡住阳光，“比如呢，什么感觉。”
“就是，很爱你的感觉啊，想天天和你在一起，高兴，也不高兴过。”乔心远这下能睁开眼了，直直地看着乔维桑，“但现在只有高兴了呢。”
“我也和你差不多，可能比你想得还多一点儿。”乔维桑侧了侧身，彻底给他挡住晒人的太阳，他也抬头看茂密的枝叶，被阳光晒得嫩绿，几乎透明，散发着一种生机勃勃的生命力。
“我以前想得最多的就是，要是你小时候留在家里就好了，后来又想明白了，没有人那么命好，老天爷会把爱的人直接送到我身边。”
“但你自己找来了，”乔维桑低下头，摸了摸乔心远的脸，“是吧？”
“是吧。”乔心远又笑起来，他知道乔维桑喜欢看他这样，笑起来的时候总是用尽全力一样，但又格外自然，让人觉得他是真的在开心，“也是夏天来的呢，你记得吗？你记得吧。”
“记得啊。”乔维桑伸出胳膊抱住了乔心远的肩膀，搂着他一起往外走。
“记得什么？”乔心远抓着他的衣服，仰着头故意问他，还有点儿着急，是真的很想听，“记得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当然记得了。”乔维桑慢悠悠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