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北元、江柳定亲后, 夏天来了。
烈日炎炎。
但对野枣坡的人而言,这是个赚钱的好时节。
去年的盛景又现。
家家户户都堆满了变蛋罐子。
而且屋子后、屋子旁都连着棚子,除了叶厘, 每户都在乱搭乱建。
其实今年有好几户人家都翻修了房屋。
一是场地不够,限制了做变蛋的数额。
二是有些人家跟江大川家似的, 要娶新妇、迎新夫郎。
于是就干脆趁着春日将房子盖了起来。
但是, 只为了做变蛋,就多盖几间屋子, 那很不合算。
一间屋子可是需要不少砖头。
因此, 这些人家就在自家的青砖大瓦房旁搭了低矮的棚子, 好专门做变蛋。
这么一来,整体效果就显得很违和。
但村人浑不在意。
能用就行。
江大河终于将鲍北元这个女婿捆牢, 去了一桩心事。
但除了江柳,他还有江榆。
这一眨眼,江榆也十六了,且今年已过了一半。
于是他就又找上叶厘, 拜托叶厘帮江榆留意留意。
有鲍北元这个女婿在, 他对二儿婿没什么要求, 全看江榆自个儿,甭管是嫁人还是招婿, 只要江榆喜欢,那他和梁二香就同意。
之前,江柳坦白想要招婿一事时,十四岁的江榆也嚷嚷着要招婿。
当时他被感动和冲动驱使着, 所以立下豪言。
两年过去,见的多了,他却是更坚定了。
嫁出去有什么好?
给陌生的长辈端茶送水、伏低做小, 这哪有留在自家自在?
他要招婿!
而且他还要招个好看的。
壮不壮的,他真不在意,反正今后家里不务农了,没什么重活。
因此,当叶厘第二日去作坊那边找他,询问他的意见时,他羞涩但明确的讲出他的要求:要好看的。
叶厘一听就乐了:“你这要求务实。”
江榆被叶厘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他甩了甩湿漉漉的手。
他刚正在过滤豆渣。
不远处,他爹他娘他姐还有江芽等人都在枣树下忙活。
于是他压低声音道:“毕竟要一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不好看,那多煎熬?”
“你说的对,相貌的确重要。除了相貌,还有其他要求吗?”
叶厘点头。
江榆见叶厘没有劝阻自己的意思,顿时眼睛一亮。
他之前不敢告诉他爹娘,就是怕挨训斥。
正经人家过日子,谁会只盯着对方好不好看?
可没想到他厘哥竟赞同他。
他便又道:“除了好看,性子也要好。其他的,平平常常普通人就行,比如勤快这块,别懒得我想骂人便好。”
“毕竟我也没多少钱。”
他很有自知之明的。
可叶厘听了此话,拍拍他的肩,笑着道:“你这个要求不算高,放心吧,比小柳那会儿好找。”
江柳那会儿,江大河不是要求对方是壮劳力,就是希望对方读过书。
各方面都不能差。
换句话说,江大河想找个专长在九十分以上,其他方面也不能低于八十分的。
这多难找啊。
可眼下江榆只两点要求:好脾气的穷帅哥,这难度真不高。
毕竟这里是大夏,普通素人想让容貌变现,没多少途经的。
再者,江榆挣的也不少。
他的收入跟江柳差不多,一年刨除吃穿住行还能存个一百五十两左右。
这收入,很有优势的。
有了叶厘此话,江榆开心了,忙道:“那麻烦厘哥了。”
“对了,芽哥儿的小鞋子我做好了,待会让他随我回去拿。”
“好。”叶厘应下。
江芽这小家伙的鞋子,倒不至于年年换。
上边有江麦在。
江芽可以捡江麦的旧鞋子穿——其实叶厘是不赞成此举的,家里又不是没钱。
但江芽自己不在意,好好的鞋子,他要是不穿,那就没人穿啦。
扔了多可惜。
节俭是美德,叶厘不好强行阻止。
但江纪快去府城赶考了。
江纪想让他也去。
他若是去了,那江麦江芽也要去,他不放心将两个小家伙扔在家中一个多月。
因此,这会儿江榆做的新鞋子,是为府城之行准备的。
临近傍晚,叶厘赶着牛车去了县城。
这一次江芽不跟了。
他是去办正事的。
且家里的猪啊鸡啊也需要人喂。
叶阿爹不在,他又要外出,那只能江芽这小家伙顶上了。
如今柴火、猪草他都是问村中人买,所以这活儿不重,江芽喂完猪、鸡,还能把饭给做上。
七岁的小家伙儿,该干点家务活了。
牛车很快到了半闲居。
等了片刻,余采、彭希明来了。
夏日天热,这夫夫俩一般都是傍晚过来。
叶厘将江榆招婿一事拜托给余采,另外,他还想打探一人:“之前余县尉介绍的那个童生,如今成亲了吗?”
他对这个童生最大的印象就是长的好。
而且还是余县尉相中的,人品应是没问题。
当然,这童生不至于给人做上门女婿,但有鲍北元、江柳的例子在,万事好商量嘛。
叶厘问这话时,彭希明就在一旁。
但甭管是他还是余采,都没注意到彭希明那微微皱起的眉,毕竟在两人看来,余采和那童生毫无关系,连面都没见过。
此刻余采想起叶厘当年劝他的话,有些乐:“榆哥儿这孩子,务实。”
“可不是,我就是这么夸他的。总之此事就拜托你了,若是那童生已经成亲,就再找其他人。”
叶厘也笑。
余采应下:“我明个儿就回家一趟,找阿爹问问。”
此事说完,两人说起了去府城的事。
之前,余采听说叶厘也要去府城,他不由心动。
自打当年在府城断了腿,他就再没去过那个伤心地。
但没过几日,得知他大哥也要下场试试,于是他立马有了决定:他和彭希明也要去府城。
已过去二十二年。
而且他现在事事顺心。
心结已解,他便想去玩一趟。
吴夫郎没有阻止他,因此最近和叶厘见面,两人都要问问对方的行李准备的如何了。
难得出门一趟,这不得将漂亮的衣裳备上?
吴家在府城没有宅院,而且今年江纪不住韩夫子的老宅,届时他们准备租个大院子一起住。
正好岳老板快来了,叶厘便想将此事拜托给岳老板,让岳老板帮忙先租个院子。
彭希明在一旁听着两人的讨论,没有插话。
很快,叶厘起了身,准备回家。
家里只剩江芽一人,他不在半闲居吃饭。
余采见状,却是道:“今个儿有好东西,你且等会儿。”
“什么好东西?”叶厘好奇。
说起这个,余采脸上立马就有了笑:“阿月浑子果,这东西是从西域那边运来的,价比黄金,郑家粮铺的东家送来两斤,让我做成千层。”
“我要了他四两阿月浑子果。为此不但没收钱,还多送了个榛果千层。”
“这四两我叫人和榛果一起做了双拼,你带走一半吧。”
听完这个解释,叶厘立马哎呀了一声。
阿月浑子,这是开心果呀!
开心果别看名字洋气,其实唐朝就有了。
但只局限在新疆一地。
以这时代的条件而言,有钱都不好买。
余采好不容易得了四两,却还念着他,这真是亲哥!
不一会儿,厨子将这个珍贵的坚果双拼千层送了来。
开心果太少,所以这个千层大半都是榛果。
榛果也颇为珍贵,但北方多地都有种植,因此价格比起开心果低了许多。
不过,当嗅到开心果熟悉的香味,叶厘心中激动、感慨交织,再没空去想开心果的多少。
唉。
现在的生活甭管有多舒心,他不时还是会怀念上辈子。
他满心怅然的拎上装着千层的食盒回家了。
这会儿去找江纪,说不定会被江纪看出端倪。
他还是回家找江芽吧。
如此美食,定然能让小家伙开心坏了。
余采、彭希明则是叫人出去买了两份凉皮,又打来两碗饮子。
之后两人就着余下的半个千层,一脸幸福的将这简单的晚饭一扫而空。
开心果的口感,比起芋泥更轻盈,香气也与众不同。
当然,榛果也美味香浓。
能尝到此种美食,真是人生之大幸!
余采撑得肚子圆圆,由彭希明扶着,在院子里溜达好一会儿才坐上马车回家。
此时夜幕已经落下,热水也已备好,两人没耽搁,直接沐浴。
而后坐在院中的竹榻上乘凉。
周围烧着艾草,没有蚊虫侵扰。
余采枕着彭希明的大腿,彭希明一手轻柔的捧着他的脸,另一手抓着团扇摇晃,他舒服的很快就有了困意。
可这时,彭希明的手顺着他的脸颊往下。
再往下。
熟悉的愉悦袭来,他哼哼两声,一个翻身,就手口并用。
彭希明轻笑,整个人也顺势趴了下去。
正院前后两道门都锁着,两人也不是头一次这般,夜风习习,带着未消退的热,叫两人也更热。
但这并没有影响两人的热情,尤其是彭希明,甭管是哪个动作,都比往日都要大力些,只叫余采舒服的整个人都成了粉色。
可当快跑到顶时,彭希明突然停了。
愉悦一空,他眨了眨眸子,有些懵:“怎么了?”
彭希明温柔的抱着他,先是亲了亲他的唇,而后才道:“刚才你与厘哥儿说什么务实,这是何意?”
务实?
厘哥儿?
余采愣了会儿,已飞到云层中的思绪渐渐回了大脑。
他诚实道:“就是只要对方的脸够好,那即便吵了嘴,看在脸好的份上,那会自动消气。”
“……原来如此。”
伴随着这四个字,彭希明猛的动了几下,可还没等余采又沉浸,他突然又停下,还道:“依我看,这样才算务实。”
余采:“……”
他眨眨眼。
再眨眨眼。
大脑终于开始了运转。
这话的意思是……
他抬手戳了戳彭希明汗津津的心口,有些不确定道:“因我夸那童生长的好,所以你不高兴了?”
彭希明抓住他的手,摇头道:“没有,就是你们俩跟打哑谜似的,听得我疑惑。”
“猛然想起,就问出了口。”
这解释,让余采有些好笑,他抱住彭希明的脖子:“你这人,忙正事还走神,我要生气了。”
彭希明闻言,寻得他的唇去亲他,口中还认错。
并且又大力动作了起来。
这下子余采哪里还有心思去说话,很快又沉浸在了愉悦里。
这一场结束,两人都大汗淋漓。
彭希明先拿布巾给余采简单擦了擦,之后起身去打水。
背对着余采走出去老远,他忽而轻轻叹了口气。
刚才应顺势承认的。
他就是不高兴了。
可他这样是不是太贪心了……
能将月亮捞进怀中已是万幸,他却还想要月亮的心……
几日后,县学、私塾又放了假。
晚饭后,叶厘拿出今日刚从布庄取回来的新衣裳新鞋子,叫江纪、江麦试试。
不好总把这些活计交给江柳江榆,因此兄弟俩的行头他交给了布庄。
现在离出发还有一个月,若是不合身,可以再改改。
江麦抱着他的小长袍,站在堂屋门口,他拧着眉毛问道:“厘哥,我真的也要去吗?”
“当然了,咱们全家头一次出远门,可不能将你留下。”
叶厘双手抱臂,理所应当的道。
换做平日,江麦听了此话绝对很高兴。
身为老二,他很喜欢这种一视同仁。
可现在他在读书呀。
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哪能旷课这么久?
他为难道:“等我回来,怕是跟不上夫子的进度了。”
“没事的,路上你多背书就好了。”
反正都是背书嘛,又不跟他上辈子那些小学生似的各科都学,就算缺了两个月,也能很快补上的。
再者,小学生嘛,哪能不放暑假?
他语重心长的道:“小麦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只一味闷头苦读没好处的。”
这时,江纪换好衣裳,从西屋走了出来。
听得叶厘此话,他点头道:“小麦,你厘哥说的对,还是要多出去看看。”
“而且,路上我随意指点你一下就好了。”
有了江纪这话,江麦站在原地纠结了会儿,最终应了下来。
也是,以他和他大哥的差距,即便指点他,也不会占用他大哥太多时间。
想通了。
他抱着新衣裳回了东屋。
叶阿爹不在,他和江芽也搬回老房子了。
叶厘便瞧向江纪。
一根纤细的腰带,将他身上松松垮垮的长袍勾勒出了弧度。
夏日穿的薄,这肩是肩、腰是腰,看的分明。
叶厘欣赏一番,颇为满意。
长的好就是占便宜。
这一年来他称得上是独守空房,一人将这个家撑了起来。
可瞧着江纪这模样,他心中不但生不出任何怨气,反而满心都是欢喜。
这是他们一同下的决定,江纪也是在为这个家付出嘛!
江纪借着微弱的烛光瞧见他的神色,脸上不由有了笑。
朝他走了两步,江纪双手环着他的腰,在他耳边轻声道:“待会儿,你给脱下来?”
叶厘挑眉,脸上立马有了笑:“好啊。”
他的好相公压力大,更得劳逸结合。
于是,等江芽、江麦洗了澡回房,两人去了洗澡间。
洗澡间闷热。
两人速战速决,很快回了西屋。
不过,两人没敢太放纵,大考在即,只能适当运动,不可沉迷。
短暂的假期结束,这日,将江纪、江麦送回县学、私塾后,叶厘去了半闲居。
这中间他好几日未来,余采应该有消息了吧?
吴夫郎的确已经打探完了。
那个童生,竟还没成亲。
其实这童生去年订了门亲,但谁知对方遇见了更合适的,最终人家姑娘嫌他年纪大、个子不是很高、性子太软,于是退亲了。
到了今年,他年纪更大,再加上还退过亲,于是更不好找了。
叶厘听完这花,起了好奇:“性子有多软?很听他爹娘的话?”
难不成是妈宝男?
“这倒不是,是那姑娘嫌他没血性,只会讲理,不会打架。”
余采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