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汶家光这几年抽条似地长高,有周婶调养着,看起来也不像以前那样营养不良了,白白净净,脸红起来身上从里到外都透着粉。他喜欢跟在岑今山后面,他们现在没睡在一起,偶尔有一两次忍不住睡着了,岑今山都会在他熟睡后将他抱回楼下的房间,有时候汶家光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是在自己房间,有点怀疑昨晚的记忆,他明明是和岑今山睡在一起的。
这晚他原本也是在书房亲着亲着就犯困睡着的,他以为岑今山会像以前那样抱着他睡,但半夜突然被噩梦惊醒,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他慌慌张张地跑出房间走到楼上敲门。
他只敲了一下,岑今山很快开了门。
岑今山注意到他发红的眼眶,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怎么了?”
汶家光垂着头,似是被雨打得凄凄惶惶的枝柯一样,里里外外都透着不安。岑今山低头一看,发现他连拖鞋都没穿就跑上来了,于是让人踩在自己脚背上,搂住他的腰。
岑今山晚上睡觉一般不拉窗帘,借着窗外打进来的月光慢慢往卧室里走,汶家光怕走不稳,也伸手抱住他。
岑今山慢慢迈开步伐边问:“做噩梦了吗?”
男孩先是点了点头,又将头靠在他身上,光裸着的足踝踩在他脚背,跟着他一步步走着。
两人仿若企鹅似的在银白月色下一点点地走向床边,岑今山笑了笑,不再问他发生了什么,而是温声道:“家光,你好像长高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撑着伞和汶家光走在雨里的时候,那时汶家光都不及他的胸口,身形羸弱,现在已经长高到他的下巴了,他前几天听周婶提起,当时还不以为然,现在两人脚踩着脚渡步,岑今山才终于有了他长高了的实感。
汶家光刚刚一直闷着头不说话,现在终于开口了,因为刚被惊醒,声音有点哑:“没有你高......”亲岑今山的时候还得踮脚,一般需要对方低头配合他。
岑今山抱着人一起躺到床上,亲了亲他抿着的唇瓣,安慰道:“还会再长高的。”
两人侧躺着抱在一块,等汶家光心情平复些许,岑今山的手指抚过他眉眼,柔声问道:“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汶家光脸上勉强挂起一点笑:“梦到,刚来家里的时候,你凶我。”
他已经心里把这里当成家了,现在称呼别墅都为家。
岑今山愣了愣,他没想到汶家光忽然梦到陈年旧事,想到那时自己说的话,他也难得理亏,“对不起,我让你受委屈了,原谅我好吗?”
说着,岑今山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
“你当时还不让我叫你哥哥......”
如今要翻旧账可是不得了,那时岑今山对他的态度可以说是极其恶劣,甚至还把他吓哭了,凶神恶煞的,汶家光一回想起来心里就觉得难过。
虽说岑今山事后向他道歉了,但汶家光刚被梦惊醒,现在脑海里只不断回忆着岑今山当时对他的冷硬态度,汶家光难过地谴责:“你还说我是私生子......”
有些话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但如果是在意的人说的,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我很抱歉,那时候我......刚知道了一些事情,情绪一直不太好,说了让你难过的话,家光,原谅我。”岑今山满怀歉意地说道。
他没说是什么事,汶家光沉浸在情绪里也没注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汶家光抓着岑今山的手放在脸颊边,阖着眼睛轻声道:“我还梦到......那年刮台风,屋子漏水,我一直舀,可无论舀多久,屋里的水位都越来越高,好黑,你知不知道那年......”
“我知道。”岑今山打断了他的话,“你把伞给了我,是吗?”
汶家光张了张口,随后苦笑道:“原来你一直知道那只熊是我。”
太狼狈了,汶家光当时和他一起一人一熊站在伞下,一句话也不敢说,他不确定岑今山当时想不想见到他,只默默站着,给他送伞是自己唯一能做到的事,他以为岑今山会问为什么,但岑今山只是问他:“那天淋雨回去有没有生病?”
汶家光松开了他的手,颤抖着掩住面,重重地应了一声:“嗯!”
他不太想哭,但又忍不住,岑今山只好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把人抱在怀里用被子裹住他的身体,希望这样能让他有点安全感,汶家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岑今山拍着他的后背,“以后下雨了不要把伞给别人,不要为任何人淋雨。”
汶家光哽咽道:“可你不是别人。”
“我也不例外。”
汶家光哭得安静,岑今山只能放缓声音哄着他,只是言语上的安慰好似没什么效果,最后,岑今山用汶家光平时最喜欢的方式,鼻尖蹭着鼻尖,或许额间相碰能抵过千言万语。
汶家光靠在岑今山怀里流了很久的泪,也不知道哭什么,就是被岑今山问一句有没有生病,他就忍不住委屈,哭到后面开始头昏脑胀,一直喊着哥哥,声音越喊越哑,岑今山怕他缺水,只好把人放回床上,准备给他倒杯水喝,但汶家光却轻轻抱住他的腰,昏昏沉沉地说:“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别丢下我。”
没办法,岑今山只好抱着人去屋外喝水,但汶家光喝了几口就不要了,他哭得太厉害,后面已经开始头痛了,恹恹地靠在岑今山怀里抽气,一副很难受的模样,岑今山哄了哄,他还是喝不下,便只能把人抱回卧室,拧了温热的毛巾给他擦脸,汶家光浑身汗涔涔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岑今山又给他脱了上衣,一点点给他擦拭,等擦完了上身,汶家光也睡着了,只是眉头还皱着,脸上泪痕未干。
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汶家光的泪打湿,岑今山换了身睡衣,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微微泛出鱼肚白,他把窗帘拉上挡去多余的光线,回到床上轻手轻脚地将睡着的人拢到怀里。
汶家光睡到下午才醒,期间周婶一直见他没出房间,有些担心,直到后面岑今山说他在自己卧室,人有些不舒服,周婶才放下心来。
自汶家光被找回来后就睡在岑今山房间,后来又搬了下来,现在又搬上去,周婶从没有过问为什么汶家光会在他房间里睡,她能看出两人关系过于亲密,或许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汶家光十五岁那年被家里人丢在这儿,生病后,岑今山半夜回来还去房里看他,周婶只当先生是心疼小孩,但现在看来又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前几天她上二楼拿东西,无意间透过书房敞开的门缝看到先生把小孩搂在怀里看文件,汶家光就坐在他怀里睡着,行为明显过于暧昧,周婶毕竟年纪大了,一边担忧一边又觉得自己一个佣人没什么立场说话,最后她什么都没问,只当作没看到过,反正只要先生对小孩好就行了。
汶家光醒来时,岑今山难得在身边,只是他脑子还混沌着,倦倦地靠着岑今山不说话。
“头痛不痛?”岑今山亲了亲他额头,汶家光先是摇摇头,后又点点头。
岑今山问:“是不是不舒服?”
汶家光垂着脑袋小幅度地点头,他的眼下有些乌青,看起来还没缓过劲儿来,岑今山只能先让他起床洗漱吃饭,然后叫来家庭医生给他看。果不其然,汶家光正发着低烧,原本以为吃了药睡一觉就好,谁知到傍晚的时候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热度一直褪不下,最后只能打起点滴。
他这一病,病了好几天,把之前养出来的肉都消减下去了,病好了之后也一直提不起精神,做什么都不大开心的模样,只有岑今山亲他的时候会给点反应,大多时候他都坐在书房的躺椅上看着窗外某一点发愣。
岑今山以为他是想出去玩,但他问了后,汶家光又摇摇头。
看他的情绪不高,岑今山晚上睡觉前问他要不要明天跟他一起去公司,汶家光脑子迟钝地想了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
第一次来岑今山公司,汶家光看什么都新奇,跟在岑今山旁边,不免被人侧目观察,顶着一路的视线坐电梯上楼,进了岑今山的办公室才放松下来,宏飞拿着文件一进来就看到了汶家光,和岑今山说完话后就出去了,但没一会儿又拎了一大袋零食进来。
“嘿,少爷,不知道你喜欢吃啥零食,我大概都拿了点,你一个个尝尝看,吃到哪个好吃的告诉我,我再去买。”
汶家光接过零食,脸上还有点懵,“谢谢。”
办公室所在楼层很高,站在玻璃窗边可以纵览A市的面貌,今天天气格外晴朗,蓝天白云,岑今山出去开会,汶家光就坐在窗边看景色,岑今山很忙碌,一个会就得开几个小时,开完还得继续看文件,很多事情都亲历亲为,直到宏飞进来提醒,他才想起来吃午饭。
“是不是饿坏了?让宏飞带你去吃饭好不好?”岑今山抚着他的脸,原本是想带汶家光换换环境,但好像呆在这里更无聊。
汶家光问:“哥哥不一起吗?”
岑今山答道:“还得再忙会儿。”
去吃饭的路上汶家光才听宏飞说他经常忙到忘记吃饭,大多时候都是宏飞在食堂吃完饭然后再打包一份热乎的给他,宏飞也本想带他去食堂吃的,但一进去就收获到一群人探究的目光,他推着汶家光离开食堂,选择去附近比较好吃的饭店吃饭,反正老板会给报销,他趁机多点了几道菜解馋,吃完照例给岑今山打包一份。
回去的时候岑今山还戴着无框眼镜伏案工作,汶家光将饭盒放在靠窗边的茶几上,但岑今山还未打算过来吃,于是他只好走过去扯了扯对方的袖口,“该吃饭了,这样对胃不好。”
岑今山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牵着汶家光的手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是不是有点无聊?”
汶家光打开饭盒,将筷子递给他,“不无聊,在你身边很开心。”
办公室里有隔开一间房作为休息室,里面床铺浴室什么的一应俱全,吃完饭岑今山抱着他躺在床上午休,但汶家光看着窗外的蓝天,难得有些睡不着,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感觉到困意,等到醒来的时候,岑今山已经不在身边了,他躺的那一边只剩一点余温,他没注意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迷迷瞪瞪地揉着眼睛推开门走了出去,迎上了好几个人惊愕的目光。
汶家光看到办公室里的几个人还有点懵,头上一撮头发也翘着,没立刻反应过来,直到岑今山说:“穿鞋。”他才回过神来匆匆忙忙地转身回去再关上门。
进来汇报的几个项目负责人互相看了看,一早消息就传开了,老板今早上班的时候带了个男生,听宏飞叫那个男生少爷,以为是大老板的弟弟,但现在看到本人,发现两人长得也不像啊,心里都在猜测那个男生和老板的关系,奈何宏飞嘴太紧,一点消息都撬不出来。
好不容易等几个人轮流汇报完,岑今山才打开休息室,原本以为汶家光会坐在窗边看风景,没想到又睡着了,睡得很沉,脸颊红扑扑的,身体陷在被子里,头发也凌乱着贴在额头,岑今山吻了吻他的额头,没惊扰他,亲完又继续回去办公了。
怕打扰到岑今山,汶家光这次醒来后没再出去,蹲坐在窗边看景色,直到日暮西下,岑今山推着门进来叫他出去吃饭。
“好漂亮。”汶家光指了指窗外的红霞。
岑今山也坐了下来,从后面抱住他,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嗯,这里的视线很广,晚上可以看到夜景。”
“哥哥工作这么辛苦,晚上怎么不直接在这里休息?”汶家光蹭了蹭他的脸,疑惑地问道。
岑今山轻笑道:“只是休息的地方,晚上是要回家的。”这里的生活用品再齐全也只是为了更方便工作才建的地方,他又问道:“不想晚上和我一起睡?”
汶家光红了红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转到一边,“想的,每天都想,想你抱着我。”
自上次生病后,汶家光就一直睡在他的卧室,岑今山也不再在天将亮的时候把他抱到楼下房间睡,岑今山每天都抱着他入睡,他有时梦到不好的东西就会下意识地蹬腿,这时候岑今山就会跟哄小孩一样拍着他的背安抚。
说完,他亲了亲岑今山的唇,一触即分,接着下巴又被对方擒住,两人在霞光下接吻,汶家光每次被抵着舌头亲,浑身都软得不像话,在对方怀里化成一滩水,气都喘不上,岑今山正值盛年,他自然不会只满足亲吻,吻得怀里人连津液都来不及吞咽时,就沿着下巴一点点舔掉,停留在汶家光脆弱的颈侧又舔又咬。
汶家光被迫仰着脖子,颤声道:“嗯.....痒....”
他完全经不起撩拨,只能难耐地并起双腿,岑今山将手覆在他鼓起的胯上,闷声笑着,呼出的热气打在他颈上,“怎么这么敏感。”
好似在阐述什么事实,汶家光觉得羞耻,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继续摸,岑今山也不再逗他,他并不着急。
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将这块贫瘠的土地用爱欲反复耕耘成一片沃土。
之后的日子汶家光偶尔也还会去公司,只是不是跟着岑今山一大早起床,而是睡到自然醒后再自己打车过去,白天就窝在休息室里看书,看累了就睡觉,岑今山就在外面工作听一些人轮流上来汇报,有时两人会一起躲在休息室接吻,汶家光总是在亲吻中被弄得脸红心跳,出来的时候嘴唇格外红,整个人的状态不似之前那般一副总是不开心的样子了。
两人的关系不知道是不是被宏飞看出来了,最近宏飞每次进来看向他的次数都变频繁了,一般他进来后除了送点零食,不然就是专注地说工作上的事情,但现在视线总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巡视。
此外,宏飞现在还学会了怎么招架老板黑脸。
岑今山对手底下的人其实很要求很高,对细节吹毛求疵,但只要不耽误大事,一般他是很少真动怒的,但人总有出岔子的时候,有次一个经理搞砸了一个项目,岑今山面上不显,实则把那块项目所有相关的人叫到一块开了一整天的会,他几乎不指责人,只会让人做份细致的报告在会议上阐述自己的失误,等人讲完了,他就会挑着眉沉声问:还有呢?
他不断地问还有呢?直到犯错误汇报的人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几天整个公司都处在压抑的氛围里,平时宏飞还敢偶尔跟岑今山说点玩笑话,但那几天他连进老板的办公室都不敢,底下的人每次开会都战战兢兢的,更别提他个每天跟在老板后面的助理了,后来他实在受不了了,发消息问汶家光能不能来公司一趟,老板最近心情很不好。
收到消息的时候汶家光正在午睡,没有及时回复,等醒来看见了就回复道:没有,他心情没有不好啊。
回想起岑今山最近回家时的模样,还是会温温柔柔地抱他亲他,一点都看不出心情不好的样子。但宏飞这么说了,汶家光还是换了身衣服打车去了公司,到的时候宏飞已经在楼下等他了,宏飞拉着他坐电梯到高楼层的一会议室外,此时岑今山正在里面批着新提交上来的项目策划案,会议室里噤若寒蝉,只有岑今山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回响着。
会议室门口,宏飞小声地说道:“看吧,我没骗你吧!老板最近一直这样,阴晴不定,我们都快被吓死了!”
汶家光愣了愣,除了被汶蕴姝拽到家里的那次,他几乎没见过岑今山动怒的样子了,他看向一旁的宏飞,皱着眉问道:“怎么办?”
宏飞耸了耸肩,就在两人愁眉苦展的时候,会议室里又传来很大一声响,像是文件被重重摔打在桌上的声音,把外头两人都吓了一跳,宏飞敲了敲门,岑今山正在怒头上,阴沉着脸朝门外瞥了一眼,谁知看见汶家光站在门口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许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岑今山脸上的表情也罕见地愣了一瞬,但很快又对下面的人说道:“今天先到这里,散了吧。”
说完就起身离开了,汶家光自动跟了上去,会议室里的人也终于得救般松了口气,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朝宏飞竖了个大拇指。
宏飞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道:果然不一样啊......
回到办公室,岑今山牵着汶家光坐在自己腿上,问道:“怎么突然过来了?”
汶家光帮忙伸手摘下他的眼镜,按了按他的太阳穴,语气带着担忧:“宏飞哥说你心情不好。”
岑今山拉过手亲了亲他的指尖,否认道:“没有。”
这话很难让人信服,汶家光思索了一下,好似小动物一样地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脸,“生气.....不大好,不要生气。”
疏导情绪是个技术活儿,汶家光对此很笨拙,只能通过亲昵的动作来缓解对方的负面情绪。
岑今山眼里满是笑意,好像刚才在会议室里一身戾气的人不是他一样,“嗯,知道了。”
汶家光不确定般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只能讨好地亲他的额头,眉眼,鼻尖,脸颊,嘴唇,下巴,亲完又红着脸问:“这样,会不会好点?”
是个人被这样亲,心都会化。岑今山把头埋在他颈窝,无声地笑着,才剪不久的头发有点扎人,汶家光忍住不适,他身形高大,汶家光身板又瘦弱,感觉有些抱不住他,但还是尽量挺直腰让对方不用弯得太厉害地靠在他身上。
岑今山难得没心情处理工作,抱着汶家光进了休息室,两人躺在床上双腿胡乱交缠在一起,额头相抵着,呼吸萦绕在一起,有一没一下地亲吻着,最后相拥到暮色降沉才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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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