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会场去的时候,接到了陶裕宁打来的电话。
上午八点,他打着哈欠说:「报告领导,唐哥昨天晚上回来在家加班到两点多,早上没吃早饭就又走了。」
他这一句话说得我立刻开始头疼,挂了电话就给唐泾川发了信息,埋怨他说话不算数。
然而,一直到我开完会,中午回了酒店·才收到他打回来的电话。
「我下午就回去了。」我把手机开着免提·放在旁边的茶几上,然后憋着一股火气开始收拾行李。
出差一个星期,陶裕宁打来的电话,每一通都在告诉我唐泾川在加班。
我知道这事儿不能怪他,毕竟工作性质在那里摆着,不加班简直就是过节了。
但我就是心疼,看他这么忙,比我自己忙起来都难受。
我说我要回去了,他在电话那边笑着问我:「几点到?晚上想吃点儿什么?」
我故意赌气似的跟他说:「几点到你也不会来接我,想吃什么……你晚上不加班我就谢天谢地了。」
自从我们俩在一起之后,好像根本没有过所谓的「热恋期」,直接跳到了老夫老夫的状态里,甚至因为他忙,我们连性生活都过得少。
因为这个,我也开始脾气见长,偶尔跟他抱怨。
可唐泾川这人,还是老样子,你跟他说什么,他就只是看着你笑,然后捏捏我的手说句对不起,我立刻就投降了。
三年了,我还是拿他没什么办法。
「陶秘书不是会去接你?」唐泾川在电话那边说,「今天我应该不会太忙,尽可能早点回去。」
我没什么可说的,把给他买的礼物用衣服包好,藏在箱子最下面,叹气说:「你啊,得到我了就不珍惜了,我深觉自己已经失宠。」
「怎么会呢?」唐泾川带着笑意说,「我等你回来。」
去机场的路上,我给陶裕宁打了电话,提醒他赶紧回自己家去,既然我回去了·就没他的地儿了。
陶裕宁在那边跟我耍赖:「让我多住几天咀!你家又不是就一个房间,你跟唐哥亲热的时候我躲起来就是了!」
这家伙,前阵子跟余医生闹瞥扭,竟然跟小孩儿似的玩起了离家出走。
既然是离家出走,那就应该走远点,他倒好,跑我家去了。
这事儿要是依我,肯定不管他,又不是没钱,自己开房住酒店去。
但唐泾川这人好说话·竟然一口答应下来,让那家伙住进了我们家。
余医生也够可以的,知道他住在这儿之后就放心了似的,也不急着叫人回去,就每天定时跟送外卖的似的,又是送吃的又是送穿的,偶尔还送点儿玩的来给陶裕宁。
就我出差前一天晚上,陶裕宁站在客厅里拆了余医生送来的盒子,里面竟然是个成人用品,他当场就气得把那东西给掰了。
不过,硅胶制品,他掰也掰不坏。
当时看得唐泾川站在那儿脸红·不过我倒是喜闻乐见。
那家伙一住就是半个月,这次出差我特意没让他跟着,为的就是让他一方面帮着盯着唐淫川一方面让他解决自己家的矛盾。
没想到,我都回来了,他还赖着不想走。
「不行。」我毫不留情地说,「你在这儿·他根本话都不怎么跟我说。」
「不会的!」陶裕宁说,「昨天唐哥还跟我说想你了呢!」
「你说什么都没用,今天我回去的时候·你的东西必须已经拿干净了。」我化身恶老板,「包括你那些情趣用品。」
陶裕宁被我说得哀声载道·最后嘟嘟囔囔地挂断了电话。
从出差的城市飞回去,一共两个多小时,却跟他有一小时的时差。
这种感觉倒是有些奇妙,我落地的时候,就好像人生被拉长了一个小时,我跟他相处的时间生生多出了这么些时间。
不出所料,来接我的就只有陶裕宁。
车的后备箱放着他的东西,两个行李箱和一个黑色旅行袋。
「你那个袋子装的什么?」我随口问了句。
「余岘的尸体,」陶裕宁在那儿咬牙切齿,「等会儿我就去抛尸!」
也不知道这两人因为什么闹的瞥扭,但我总觉得陶裕宁并不是真的在生气。
随他们去吧,反正只要他乖乖从我家出去,什么都好说。
我上了车,问了他一些关于唐泾川的事。
我不在的这一个星期,唐泾川除了加班之外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事,陶裕宁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
「唐哥前天拿回来一束花。」陶裕宁坏笑着看我,「是他们公司的女同事送的哦。」
我皱着眉看他:「为什么送他花?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
「唐哥不让,说怕你多想。」陶裕宁说,「不过我这个人,你知道的,还是站在你这边的。」
是,他当然得站在我这边,毕竟是我给他发工资。
「那个女同事对他有意思?」
「不知道,唐哥没说,但是花可是红玫瑰。」陶裕宁问我,「你给我唐哥送过红玫瑰没有?」
我回忆了一下,我们俩之间,好像真的很少会互相送花。
家里养了些植物,都是他在照顾,可是正经八百的鲜花,太少了。
见我不说话,陶裕宁笑了笑,他的那个笑让我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等会儿路过花店去买束花吧,」陶裕宁说,「我要是你999朵红玫瑰立刻安排上,直接送到他公司去,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我心不在焉地问:「叫什么?」
「当然叫宣誓主权啊!」
我对于宣誓主权那种事没有太大的兴趣,其实主要是怕唐川尴尬。
他那个人,低调得很,每天就知道在公司闷头工作,老实得可以。
他这样,我也不能去给他添乱,否则到头来他不开心,我过得也不会多好。
「宣誓主权就不用了。」我拿着手机给唐淫川发信息,告诉他我回来了,「等会儿买束花吧。」
陶裕宁虽然平时话多了点儿,时不时还会做出点儿让人哭笑不得的事,但绝大部分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我们在一家花店门口停车,他跟着我进去买花。
店里所有的玫瑰都被我买了,红的白的黄的粉的,我付了钱让店家包好,晚上给送到家里去。
出来的时候,陶裕宁说:「还是您大方。」
既然有人趁着我不在的时候给唐泾川买花,那我就得有正牌男友的架势。
对方送多少,我就得成倍送。
上了车,陶裕宁感慨:「您家可以开个花店了。」
我给唐川发信息:能准时下班吗?给你个惊喜。
做完这事儿,我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也挺幼稚的·较这个劲没什么意义,可我就是想向他证明没人比得过我。
除此之外,我今天晚上必须得跟他好好聊聊,怎么谁送花都收呢?不知道我会生气?
「醋味儿可太大了。」陶裕宁打开了车窗,「可把我给熏死了。」
唐泾川难得不加班,大概确实是因为我出差一周终于回来了。
晚上六点,他准时给我打了个电话。
「家里是不是没有食材?」他带着笑意问我,「我去买菜,还是咱们干脆在外面吃?」
「你直接回来吧,」我看着已经备好的食材说,「今天我下厨,等你回来我们就直接开饭了。」
我不是那种喜欢依赖别人的人·但相比于依赖,我更喜欢被依赖。
就像,这些年来,我无比享受被唐泾川依赖的感觉。
可是,不可否认,自从我们在一起之后,我对他的依赖与日俱增。
每天早上出门,一定要让他亲我一下。
每天晚上,不管他加班到几点,我都要等他。
我尽量减少出差的次数,就是因为一天看不到他都觉得空落落的。
我像个赖皮糖,非要黏着他。
好在,他说他喜欢被我黏着。
我们通完话,我繄上围裙,开始做菜,所有的菜都是他喜欢吃的。
我不在的一个星期,不用想都知道他没好好吃饭,陶裕宁倒是能随时给我汇报他的消息,但毕竟人家只是我的秘书,不是我们家的保姆,我不能指使人家帮我照顾我的爱人。
所以说,我的爱人,还是我来照顾。
他想吃的菜,我来做。
唐泾川现在工作的地方离家不远,可赶上晚高峰,他花在路上的时间着实不少。
等到他回来,天已经彻底黑了,七点多,有几道出锅早的菜都要凉了。
一听见开门的声音,我立刻从厨房出去,刚站在厨房门口,就看见他抱着一大束红玫瑰看着我笑。
我本来是要上前亲他的,但是看见那束花就站住了。
「哪儿来的花?」我想起陶裕宁的话,有人送唐川玫瑰。
本来我想表现得很有风度,夸赞一下那束花好看,但是,这人一旦要吃醋,理智是压制不住的。
我说:「你干嘛抱着一束玫瑰?」
他笑了,催着我过去接那束花。
「我不,」我耍脾气,「别人送你的,我可不碰。」
唐泾川先是一愣,然后有些无奈地笑着看我说:「你想什么呢?这是给你买的花!」
那一瞬间,他怀里抱着的玫瑰变得好看了。
我赶紧跑过去从他手里接过花,看着他弯腰换鞋,抑制不住嘴角上扬,问他:「怎么突然想起给我买花了?」
「前阵子同事都在买花,今天突然想到你回来了,还没送过你玫瑰。」
很好,他提到了同事。
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问:「你同事为什么买花?」
他已经换好了拖鞋,站起来眼含笑意地打量我。
「你今早没刮胡子?」他抬手摸了摸我的下巴,「怎么看着沧桑了不少?」
「还好吧?」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一手抱着花,一手搂着他的腰,「你还没说,你同事为什么要买花?」
「某个领导承包了一片花田,大家捧场,就都买了点儿。」
这跟陶裕宁跟我说的不太一样啊!
我问他:「你之前没买?」
「没有,」唐泾川说,「你不在家,我买了干嘛?」
他指了指摆在客厅里的一束已经快凋零的玫瑰,说:「不过后来那个领导送了我一束,是多出来的,我就给带回来了。」
很好,陶裕宁这家伙,给我断章取义造谣生事!
我抱着他亲了一下,然后趴在他怀里笑。
唐泾川也抱着我,轻抚着我的背,问我累不累。
「倒是不累,就是想你。」
我听见他笑了。
正在温存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花店的老板送花来了。
我真的要收回之前说陶裕宁靠谱的那件事,可能是因为他最近跟余医生闹扭,把自己脑子都给闹得不清醒了。
当我看着人家花店老关带着小工往我家里搬花的时候,尴尬得都不好意思去看唐泾川。
唐泾川就站在我身边,满腹狐疑地问我:「水航,这是怎么回事?」
我拍拍他的手背,意思是等会儿再解释。
得等会儿人家老板走了我再跟他解释,毕竟这事儿太丢人,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满满一屋子的玫瑰花,各种颜色都有。
我跟着老板到外面去付钱,心情复杂得很,还得笑着和人家道谢。
老板也跟我道谢,毕竟我让他轻松地赚了一笔。
送走了花店老板,我转身回屋,想着得亏家里比较大,否则还真就放不下。
推门的时候我开始后悔,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幼稚呢?
不过说起来,在面对唐泾川的时候,我总会犯这样的傻。
爱情傻子。
进屋时,我满眼都是玫瑰,彷佛突然到了一个玫瑰花园,扑鼻而来的花香倒是让这个晚上染了些浪漫的气息。
我走进去,第一时间竟然没找到唐泾川在哪儿。
被玫瑰花淹没的客厅里,昏黄的灯光让人产生了幻觉。
他从一束花后面探出身子,笑着问我说:「解释一下,这到底是在干嘛?」
以前总是听人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爱情就淡了,当热情褪去,一切回归平静,对视就不再有激情,牵手如同左手拉右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相识六年,相恋三年·我看着唐泾川的时候·心底里还是每时每刻都能起难以言喻的爱欲。
他的脸被光、被花映得像是酒量不佳的人刚刚将一杯烈性红酒一饮而尽,意识清醒,但双颊绯红,用不了多久,就会从微醺到大醉。
可说起来,醉的或许不是他,而是我。
我朝着他走过去,他端详着面前的玫瑰,轻声说:「这花茎上的刺还在,你小心点。」
小心点。
我要小心的不是会被玫瑰刺到,而是会被他引诱。
唐泾川身上永远都带着那种气息,一种被我命名为「纯洁的诱惑」的气息。
我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嘴唇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问:「喜欢玫瑰吗?」
他带着笑意轻抚着花瓣说:「别告诉我这些是你送我的。」
「嗯。」我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点了点头,闷声说,「陶裕宁那家伙信息传达错误,让我吃醋了。」
唐泾川不明白,微微转头,问我:「怎么了?」
他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刚好扑在我的脸上,嘴唇也轻轻扫过我的脸。
很痒。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这两年的唐泾川似乎在我们的关系中变得开始游刃有余,他不再像刚开始时那样,做什么都格外青涩。
我们彼此更熟悉了,更知道如何跟对方相处。
「他说有人送你玫瑰。」我告诉他,「既然别人送你一束,我就送你一整间屋子,我不能输。」
他笑了,笑声轻飘飘地荡到我耳朵里,搔我的痒。
我把他抱得更紧,然后很是迷恋地吻了他的脖子。
唐泾川也是玫瑰味儿的,在开放的一瞬间,香味浓烈,即便他自己并不知情。
我们在满屋玫瑰花海中接吻,他问我:「不是要吃饭吗?」
我学着电影里的样子解开他的衬衫衣扣,说:「吃完你再吃饭。」
调情时他还是会脸红,还是会不太自然地低着头抿嘴笑。
我们躺在客厅的地毯上,在整个过程中,总是会不小心撞到旁边的花,然后,会有花瓣落在他白皙的肌肤上。
他很白,白得我甚至觉得自己能够看到他皮肤下血液流动的样子。
在我们拥抱的时候,他的血液跟我的一样凶猛翻,热烈又放肆。
结束后,我贪婪地吻他,趴在他身上,隔着花瓣吻他嘴唇。
他笑着问:「花瓣上有毒吗?」
「大概吧,」我说,「我在上面涂了毒药,等会儿咱们俩会一起毒发身亡。」
他抱着我笑,在我耳边说:「不要,殉情不如白头偕老,不是说好了等我老了你要牵着我的手去散步?」
我太喜欢听他说话了。
殉情不如白头偕老。
我将他抱起来,让他坐在我身上。
我们藏身于玫瑰花海中,我对他说:「对,咱们俩要白头偕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