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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走入你的良夜 秦三见/不存在的荷德森 7818 2025-07-01 07:45:31

我到唐泾川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很晚了,其实我不应该去打扰他。

但听他同事说了那些话之后,我的担心像是一朵逐渐膨胀的乌云,总觉得不踏实。

我想见他,想抱着他问问他到底怎么了。

我甚至有些害怕,怕他继续这样下去,会出事。

冬天的半夜,很冷,我站在他家楼下抽了三根烟,直到手都冻僵,最后终于走进了楼门,我必须得去,哪怕把他从睡梦中吵醒。

从一楼一步一步走上去,我前所未有的心慌,平时总觉得自己还算是个头脑清晰的人,只是偶尔在面对唐泾川的时候会大脑发热,可是现在,我完全没办法冷静地去思考他到底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我站在他家门口,我想: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我一定是特别的那个,他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双亲,他没有什么朋友,而在他马上放弃自己生命的那一刻,我的卡片把他从那个黑暗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所以对他来说,我是他跟这个世界唯一的牵绊。

我应该开心,应该庆幸,我也成了他的唯一。

可现实却是,我笑不出来。

我敲响了门,本以为会好一阵子没有回应,却没想到,很快传来了询问声。

唐泾川在门的那边问:“哪位?”

我说:“是我,水航。”

他开门的时候身上穿着睡衣,但眼里毫无睡意。

他诧异地问:“你怎么来了?”

同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已经是十二点二十多分。

我盯着他看,越看越难受,总觉得他像是一层薄薄的纸,我触碰得太用力就会立刻破掉。

他见我不说话,侧过身子说:“进来吧,外面怪冷的。”

屋子里很暖和,我站在玄关明知道应该换鞋进屋,然后若无其事地和他聊聊天,不着痕迹地从他这里套出点儿真相来,可是,我像个双腿被打了石膏的伤患,不仅腿动不了,脑子也因为疼痛不转了。

他关好门回头看我的时候感觉到了我的异样,背贴着门,皱着眉头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我们注视着对方,头顶是昏暗的、橘色的灯。

他说:“是不是工作遇到什么麻烦事了?还是累了?我去给你收拾客房,今晚就留下吧。”

他刚要走,被我拉了回来。

我说:“我特别累。”

他看着我叹了口气,温柔地拍拍我的胳膊说:“我知道,去洗漱吧,好好睡一觉。”

“不是。”我说,“我不困。”

我凑过去,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太瘦了,跟我以前抱他时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那时候他也瘦,但不像现在,好像只剩下一副骨架了。

我轻轻抱住他,开始鼻子发酸。

这辈子就两个人见过我哭,一个是我爸,一个就是唐泾川。

我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尽可能不要太直白地去询问他,有些事,摆在台面上说未必是好事,我得想办法让他主动跟我坦白。

我说:“让我抱你一会儿,我太难受了。”

他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手,抱住了我。

我们就那样在玄关相拥而立,我感觉到他的拥抱越来越紧,到了后来像是恨不得嵌在我的怀里。

我说:“我太累了,泾川,你能懂吗?”

他很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放松了抱着我的力道,轻轻拍着我的背,以此来安抚我。

我又说:“你有过那种感觉吗?就好像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那一个。”

他不动了,也没有回应。

我把他抱得更紧,在他脖颈蹭了蹭,长叹一口气,有些哽咽地说:“还好有你。”

我感觉到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几秒钟之后,他说:“还好有你。”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们就好像是两个相依为命的可怜虫,但实际上,我比他幸运太多,而我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让他敞开心扉,让他以为我和他一样,让他愿意把自己最真实的痛苦讲给我听。

他在我耳边,柔声说:“水航,累了还有我呢,没事儿的。”

他说完这句话,我实在忍不住了,要知道,当你深爱着的人压抑着自己的痛苦却反过来安慰你的时候,那一刻,心里的爱是难以自控的。

我直起身子,看着他。

然后我吻了他。49

我发誓我没喝醉,但吻上他的一刻,我觉得头晕。

不仅仅是头晕,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想深入,也不想离开。

他的嘴唇微凉,在我吻他的时候,他在发抖。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这个胆子做这种事,我不仅抱着他还吻着他,像是所有亲密的恋人那样。

可是当我找回理智,放开他,我眼前的唐泾川让我无比后悔自己的行为。

他双眼通红,嘴唇微张,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看起来无比茫然,像是在森林里走失了的小鹿。

我慌了,慌到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发誓,我是疼他的,甚至是他身边剩下的人里最疼他的,可是我似乎又一次伤害了他。

他不喜欢男人。

他不能接受男人的亲吻。

我怎么一时头脑发热干出了这么混蛋的事儿?说好的爱是尊重呢?我真的尊重他了吗?

我不知道我们两个这样僵持了多长时间,是他先看向我,问我说:“你喝了多少酒?”

这是他在给我找台阶下,或者是在努力修复我们的关系,他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可是他却抬起手,摸了摸我的脸说:“你酒味儿很重。”

他笑了,一笑眼泪就滚了下来,啪嗒一颗,滴在了我心上。

他说:“都说了注意身体,不能因为年轻就不在乎。”

唐泾川转身进了屋,一边往客房走一边说:“我给你收拾房间,你今晚别走了。”

我看着他瘦削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自己刚被他碰过的脸,长出一口气,跟着他进了客房。

既然他说我喝多了,那我就是喝多了,如果他也喝多了就最好,这样一来,我们明天一早醒来或许就不会记得刚刚发生的那件事。

我假装踉跄地进了屋,不管不顾地趴在了床上。

他铺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始给我脱衣服。

大衣,衬衫,裤子。

我被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然后被他塞进了被子里。

唐泾川给我盖好被子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我紧闭着眼睛装睡,可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一直在我床边坐着,坐到我真的睡着。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唐泾川在床头柜上给我留了一张便签,上面写着他去上班了,厨房有饭,让我自己热一下再吃。

他没有提昨晚的事。

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松口气,其实我有那么一个瞬间甚至觉得戳破了也好,他都已经这样了,我干脆以毒攻毒,跟他摊牌然后光明正大地追求他。

但那也只是一个想象罢了,真要那样,我又做不出来。

我开始后悔自己昨晚冲动之下的举动,我已经是唐泾川唯一愿意靠近的人,如果因为这件事,他对我也变了,那怎么办?

一整天,我窝在唐泾川家,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

唐泾川平时是六点半下班,到家差不多七点五十,可是我等到八点半他都没回来。

我开始担心,开始胡思乱想。

本来想安安分分等着他回来,可最后还是没办法,打给了他。

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起来,我紧张得手心都直冒汗。

他说:“我马上到家了,你还在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跟平时无异,就好像昨天晚上我真的只是喝醉了跑来睡一觉。

我说:“我还在。”

“那就好。”他带着笑意说,“我刚才去对面超市买了菜,你饿了吧?等我一下,再五分钟就到了。”

听着他这样说话,我内疚得不行。

是我让唐泾川又背上了一个包袱。

我说:“那我等你,不着急。”

他轻声“嗯”了一下,我们挂断了电话。

我坐在客厅等他,眼睛盯着对面墙上那副我送来的画,那上面画着的两个男人看起来融洽自在,把画送来的那天唐泾川随意地说了一句这很像我们,但实际上,他真的这么觉得吗?

门锁响了,他回来了。

我站起来,像个犯错的学生一样过去甚至不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

他却笑着看我说:“把菜接过去,你负责洗菜,我先去换衣服。”

我听话地接过菜,但不走开,只是站在那儿看他。

他诧异地看我:“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我看了他一会儿,他换好鞋,坦然地看着我。

最后,还是我先败下阵来,我说:“没事,自己在家一整天,太无聊了。”

他笑着绕过我去换衣服,对我说:“你前阵子太累了,休息一下也蛮好。”

如果说一开始我还在怀疑唐泾川的同事说的那些话的真假,那么,当这样的唐泾川出现在我面前,我可以确信,那个人说的是真的。

唐泾川在有选择性地面对生活。

或者说,他在逃避。

我对他的担心已经加倍,可面对着他的时候一个字都问不出来,生怕他当着我的面崩溃。

太多的打击让他措手不及,一口气还没喘过来,紧接着又被重击,不管是谁都过不去这道坎,何况是他,一个当时身边连个能说说话的人都没有的唐泾川。

我乖乖洗菜,乖乖坐在餐桌边等着他做好菜端上来,乖乖听他劝我适当休息不要太累。

我第一次想逃离这间屋子,这样的唐泾川让我不忍心多看。

可是我又走不出去,因为唐泾川还在这里。

终于,我们绕了一圈,他还是那个身在痛苦之中的他,我也还是那个在他面前永远矛盾的我。

那天晚上我没有继续留宿,九点多,我打电话给秘书,让他来接我。

我知道大晚上折腾人家不厚道,可我也需要一个人聊聊。

我下楼的时候,秘书笑盈盈地问我:“干嘛不多留一宿?”

我疲惫地摆摆手:“找个安静点的咖啡店,我有话和你说。”

他收敛了笑容,察觉了我的反常。

我们俩坐在距离唐泾川家不远的一家小咖啡馆里,人不多,确实很安静。

我说:“我可能需要你给出出主意。”

秘书就坐那儿看着我,微微皱着眉,问:“唐哥的事?”

我点头,看了一眼咖啡馆二楼挂着的“可吸烟区”,掏出烟盒,点了支烟。

“他同事说的是真的。”

“你问他了?”

“不用问。”

根本就不需要多问,因为我也经历了。

“昨天晚上我亲了他。”

我看见秘书变化的表情,先是惊喜,然后是忧虑。

“他当时自我催眠似的跟我说我喝醉了,让我快去睡觉。”我抽了口烟,第一次觉得烟呛,“我索性就装醉,在那儿睡了。他在我床边不知道坐了多久,但挺长时间的,后来我睡着了。”

在我对面坐着的秘书垂着眼睛想着什么,然后问我:“那今天你们俩相处还好吗?”

我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不知道该怎么界定这个‘好’和‘不好’,他像是彻底把昨天晚上的事儿忘了,逃避吧就是。”

秘书沉默了一会儿,问我:“那,您是想和他聊聊,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点头,所以说,他跟了我这么久,我在想什么,他最清楚。

“水总,我能多几句话吗?”

“说就是了。”

他迟疑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对我说:“如果我是他,大概也会这么做。”

我惊诧地看他,他说:“唐哥他本来就没朋友,家人也都走了,他是死过一次的人,您把他从悬崖上拉了回来,您想,对于他来说,您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家人?”

“不仅仅是家人,是唯一。”他说,“以前您就说过,唐哥不会接受男人的爱,但其实这话不能这么说。他是直男没错,但人永远都是在变化的。我不能保证他会像爱人一样爱上您,但对于他来说,您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而且,他很清楚,您一直都爱他。他也很挣扎,一方面,至少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他无法接受和回应您的爱情,另一方面,他不敢想象自己连您都失去了会是什么样。他在害怕,所以即便他拒绝跟其他人交流,也不会拒绝和您交流,甚至因为害怕失去您,对您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您之前的担心不是无意义的,其实与其您自己去和他说什么,不如想办法带他看一下心理医生。”

秘书很少会在我跟唐泾川的事情上发表这么多的看法,他总是跟我说“那您得自己来”“那您得自己决定”,这家伙像是个恋爱教练,可这次,大概教练觉得我这个学员真的遇见难题了,所以站出来指点迷津。

“您太小心翼翼了,所以在他的事情上,您永远都没办法看得清楚想得明白。”秘书说,“他的心结在那里,不是我们这些人和他聊聊天就能打开的,一直这样下去太危险了,这不用我多说,您都明白的。”

我明白,可是劝说唐泾川去看心理医生也未必是件容易的事。

我说:“知道了,你明天安排一下,心理医生,我先去见见。”

我去见了秘书给我联系的心理医生。

那心理医生挺年轻,男的,戴副金丝边眼镜,秘书说这是他中学同学。

心理医生姓余,余医生告诉,我们俩就当是交个朋友,先随便聊聊,他知道我没什么毛病,也知道我找他是为了什么。

我有点埋怨秘书给他透了底,但余医生说:“你别怪他,他这是给你省钱。”

余医生递给我他的名片,笑着说:“我的价格,你可以之后再跟他打听。”

我们聊得挺痛快的,期间他说我其实也有心病。

唐泾川的心病是家人,而我的心病是他。

这一点我清楚,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何苦如履薄冰一样守在唐泾川身边?

我说:“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能让他来见你。”

余医生说:“有时候,有些事儿,必须得做,你不能总是舍不得。”

看吧,谁都知道我心疼唐泾川。

那天我跟余医生聊得不错,也下了决心回去好好跟唐泾川谈谈。

其实余医生说得对,唐泾川对自己的状态是最了解的,我来找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且,目前的情况,不是说我一直陪着唐泾川我护着唐泾川就万事大吉的,心病治不好,一辈子都是隐患。

原本我说第二天就跟余医生约见面时间,可是余医生笑着拍了拍我肩膀说:“先别这么肯定,我怕你回去见了他又说不出来话了。”

他指指我秘书,告诉我时间确定了告诉那家伙,到时候我们再定见面的时间跟地点。

道别之后,我让秘书送他,我自己打车去了唐泾川家。

工作日,唐泾川不在家。

他之前给了我一把钥匙,我本来想着不太好在人家不在家的时候自己来,不礼貌,可我这会儿哪儿都不想去,就想窝在唐泾川家的沙发上等他回来。

余医生说得对,有时候得狠心一点。

我从天光大亮等到日头西垂,甚至还缩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我睁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子里乌漆墨黑,没开灯,也就是说,唐泾川还没回来。

我看了眼时间,八点整。

门口突然有动静,我看过去,刚巧他开门进来。

他抬手开灯,我说:“泾川。”

我吓着他了,听见了他钥匙落地的声音。

我赶紧跑过去道歉,他见是我,松了口气。

“今天不忙?”他笑着问我。

原本我最喜欢看他笑的,可是自从知道了那件事之后,每次看着他对我笑,心里都特别难受。

那种难受应该怎么形容呢?就好像硬生生被人塞了一嘴的柠檬还勒令你不准吐出来。

我说:“嗯,没什么事,来看看你。”

他还是看着我笑,换了鞋,绕过我进屋:“没吃饭呢吧?我给你做。”

“我给你做吧。”我先一步去洗手,然后打开冰箱,拿出了食材,“你歇会儿,等着吃饭。”

当初为了唐泾川而苦练的厨艺,现在也算是有几道拿手菜了,我做得很快,甚至还下楼买了两罐啤酒上来。

他喝了口酒,问我:“怎么还想起喝酒了?是不是又遇着什么难事儿了?”

“还真是。”我打算跟他摊牌。

不能再拖了,我太害怕了。

在家里等他的这一个下午,我总是想起他跟我说过的自杀那件事,那让我真的后怕,如果因为我的懦弱导致他这种情绪持续发酵最后无法收拾,我可能真的会追悔一生。

他在我面前,吃着饭,问我:“怎么了?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我说:“只有你能帮我。”

唐泾川愣了一下,然后放下了筷子。

他看着我,郑重其事地说:“你说。”

我也放下了筷子,就在这时,头顶的灯晃了一下,一秒钟之后,屋子陷入了黑暗。

我看向窗外,对面那栋楼除了楼道的应急灯之外,也全都暗了下去。

“停电了。”他说。

他站起来要去找蜡烛,我说:“别找了,咱们就这么聊吧。”

黑暗是个好东西,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多我们平时说不出来的话都更容易倾吐。

我说:“泾川,我今天去见了心理医生。”

他沉吟了一下,问我:“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迟疑片刻,听见他说:“水航,那不是病,你不要因为那种事怀疑自己。”

一开始我还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懂,他以为我看心理医生是因为自己的性取向。

原本这是一个很好的谈我们关系的话头,但很显然,今晚的主题并不是这个。

我说:“泾川,我去看心理医生不是因为自己,而是替你去的。”

我说出来了,把从他同事那里听来的话重复给他。

他始终没有说话,适应了黑暗之后,我们原本距离就不远,我还是看得清他的表情。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发着呆。

我站了起来,走到了唐泾川身边。

他不抬头看我,但咬住了嘴唇。

“泾川,你自己也知道一直这样不行,对吧?”我蹲下来,手搭在他腿上,我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些,我说,“我陪你一起去,什么事儿我们都一起解决,行吗?”

他闭上了眼睛,手心覆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有些惊讶,看着他的手。

突然,他朝着我扑过来,我毫无准备,被他扑倒在地上。

我的后脑勺撞在地板上,疼得我直晕,还没回过神,已经被他吻住。

他的吻毫无章法,这时候的唐泾川像是一头小猛兽,而且是受了惊吓那种。

他在我身上作乱,乱摸乱咬乱吻,我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时候,赶紧按住他,可是他不停地挣扎,无奈之下,我只能提高音量,对他大声呵斥:“你干什么呢?”

他被我吓住了,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是不是眼泪。

该怎么说呢,这一刻我又心软了,想跟他说,你不愿意那咱们就不去,你什么样我都喜欢,我就愿意这么陪着你。

可我能这样吗?

不能。

我如果这次不狠下心,最后可能会害了他。

在有些事情上,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甚至可能会埋下更大的隐患。

我死死地把他圈在怀里,对他说:“你这是干嘛?”

他有些发抖,靠着我,半天才开口。

唐泾川声音有些飘忽,他说:“你别把我推出去。”

我愣了,问他是什么意思。

他说:“对不起,我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好点,我怕你......讨厌我。”

“大家都喜欢可爱的人,喜欢阳光的人,可我真的做不来。”唐泾川说,“我太累了,这世界对我来说唯一有意义的就是你。”

他的手抠着我的手腕,继续说:“我怕你讨厌那样的我,所以我才尽可能在你面前表现得开朗。只要我一直合你心意,你就不会离开我。”

唐泾川还是不懂我,也不懂我对他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感情。

他的每一个字都变成了致命的暗器,一个不落地扎在了我身上。

在我愁绪翻涌的时候,他又一次把我按在地上,双腿跪在我身体两侧,手按着我的肩膀,他直直地看着我说:“我不是同性恋。”

我皱起了眉看着他。

他说:“但是我可以试试,真的,我知道你还是喜欢我,那我跟你在一起。”

我觉得我们都疯了。

他伸手去解我的腰带,我紧紧地攥住他的手腕,终于冷下声音问他:“你当我是什么人?”

我们从来没有这样过,一片混乱,像是雪崩。

我说:“唐泾川,你不是同性恋,我是。你不喜欢我,我爱你。你也是爱过人的,所以应该明白爱情是怎么回事儿。”

我站起来,又用力把他拉起来,我们面对面站着,我的手始终没有放开他。

“我们认识一年多了,我什么时候逼过你?我承认接近你是我有私心,可我也能坦然地说我从来没奢望过让你和我在一起,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不可能,所以我在你身边根本不图什么。”我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不对,我还是有所图的。”

他抬头看向我。

“我图你过得好。”

他的眼泪唰唰地往下流,头顶的灯亮了。

我们俩都被晃得眯了下眼睛,屋子亮了,我们离家出走的理智也找到了回家的路,此刻终于冷静清醒了不少。

我说:“唐泾川,你好好想想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然后再决定怎么回应我。”

我放开他,往客房走去。

关门之前,我说:“两条路,一条,听我的,我们一起变好,我一直都陪着你,我们是家人,另一条,听你的,脱了裤子该干嘛干嘛,你愿意和我睡我也不搞那虚的,但我不确定这种关系能维持到哪一天。”

我关上了门,对外面喊了一声:“你想清楚了就进来找我。”

我怕极了,关上门的那一刻就开始后悔,我在心里骂自己,然后屏着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怕他出意外。

如果因为我今天的所作所为真的导致唐泾川出事,我就真的没法原谅自己了。

好在,外面一直没什么声音。

我贴着门,不敢动,做好了随时冲出去的准备。

大概过了几个世纪,我觉得自己等得头发都白了,终于听见脚步声朝着这边靠近。

我赶紧爬上床,假装自己早就躺下。

我听见他在门口站住脚,可是迟迟没有敲门。

我等得急了,心里忐忑得仿佛万鼓齐响,我发现自己因为紧张,手心全是汗。

“你睡了吗?”门口的人问。

我翻了个身,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来。

我轻咳了一下,然后才说:“你想好了?”

唐泾川推门进来,站在门口看着我。

我躺在床上,房间里没有开灯。

唐泾川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光从他背后洒进来。

我恍惚间回到了年初那会儿,周晓云刚去世,他满眼红血丝强打精神应付我的那段日子。

其实,看着他这样,我放心了不少,相比于逼迫自己假装开朗,真实一点会不那么累。

他还在犹豫着,我坐起来,等着他走向我。

我知道,无论他选择哪一种方式去开始明天,他都会走向我,因为他离不开我。

这一刻,我像个得志的小人,把唐泾川的命脉攥在了手里。

果然,他迈开步子,一边朝我走过来一边说:“对不起。”

“为什么有又道歉?”我想伸手拉他,却不知道合不合适,犹豫之间,他已经到了我面前。

他像是犯了什么错,微微低着头,抿了抿嘴,泄了气:“我跟你去。”

我没办法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在幻想了无数最坏的结果后,唐泾川却给了我一个惊喜。

说到底,他还是太在乎我的感受,我猜之所以这么选不是因为他想做这个决定,而是我希望他这么做。

但不管怎么说,他答应了,我们又为了好好活着往前多走了一步。

我有些激动,想抱他,可是又不敢,毕竟没多久之前我说了我还爱他,现在我的任何一个亲密举动都可能给他造成压力。

我还是希望他轻松一些。

他抬起头对我说:“真的很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

“什么?”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在道歉,明明是我的态度不好,明明是我逼着他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他说:“我不该把你想象成那种人,是我太小人。”

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他,喜悦被冲淡了很多,涌进来的又是一波新的烦躁。

我说:“你那么想很正常,我也真不是什么圣父,你别想这些了,去好好休息,我跟医生约时间。”

他突然变得像个听话的学生,老师怎么安排他就怎么服从。

他转身往外走,我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

我说:“你都说了对不起,我也得说。”

他疑惑地回头看我,我说:“刚才对你发脾气了,对不起。”

这个晚上我几乎没睡着。

唐泾川回了卧室之后,我给秘书发了条信息,让他尽快约一下那个余医生。

等这件事儿定下来,我睁着眼睛毫无睡意,侧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放空。

大概后半夜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听见屋子里有声响,等我清醒过来,发现有人躺在了我身边。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他偷偷过来,只是躺在那里,不出声,也不动。

我索性装睡,免得他尴尬。

早上我起床的时候唐泾川已经不在我身边,九点半,他已经上班去了。

家里又重复上演了之前的那一幕,他留了张字条给我,让我自己热一下早餐再吃。

上午我窝在唐泾川家里,公司没什么事儿,我就懒得过去了,下午的时候余医生直接打了电话过来,说因为一些原因,他不方便直接对唐泾川进行治疗,已经给我预约好了他的同事,并且跟我说,可以绝对放心,对方相当专业。

我也顾不上信不得信得过了,既然约了时间,就准备带着唐泾川过去。

我端着一碗粥坐在沙发上,盯着对面墙上那副画,总觉得在这个家里,很快就能出现画上画的那一幕了。

自在、融洽、轻松、没有距离。

唐泾川为了看医生特意请了假,我提前去他公司楼下等他,他从大楼里出来的时候逆着光皱了皱眉。

我想起上次春节的时候,就是在这里,他跑向我,像一只蝴蝶。

而此刻的他,飞不起来。

上了车,唐泾川只是冲着我勉强一笑,什么也没说,系好了安全带。

我想,大概这才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最真实的样子,他的同事们看到的,都是这样不言不语的唐泾川。

我也没多说什么,打开音响,我们听着歌,奔着医生的办公室驶去。

已经十二月下旬了,马上又是新的一年,离周晓云的一周年忌日也不远了,我有些急,希望唐泾川在那之前能好转,就好像,如果到时候他还是这样糟糕的状态,我就没办法跟周晓云交待似的。

作者感言

秦三见/不存在的荷德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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