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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兄友弟恭 抵风 3900 2025-05-21 07:19:06

车在县医院门口停下,江箫让他继续按照原定路线跑。

司机一脸迷糊地瞅着他。

车是沈轻打的,路线图也在沈轻那儿,最后钱也是沈轻付,司机完成这单才有钱赚,江箫以不想让弟弟知道他生病为由,把刚才那个司机打发走了,然后重新叫了一辆车,出发去找宋鹜。

“小伙子,”放完行李,第二个司机上车回头瞧他,问:“庆张路36号是吗?”

“嗯。”

.

宋鹜家在镇上的另一边,二层旧式小楼,夹在大街道边上一排五颜六色新旧不一的商店超市堆里。

江箫路上给对方发了个消息,快到站时,远远透窗瞧见了一个穿拖鞋的高个子男生,扣着帽子,裹着一身绿色的恐龙卡通睡衣,甩着大长尾巴在楼下来回转着呵气跺脚,见他车来,举手朝他挥了挥。

江箫也开车窗朝人招了下手,下车后,司机去后边提行李,宋鹜上来帮他拎东西。

“箫哥,好久不见啊,”对方笑声打量了他几眼,“还是和从前一样帅到发光啊!”

“你也是。”江箫朝他点点头,提着奶箱下来。

“这回怎么不是酒?”宋鹜挑了下眉。

“给你养胃的,”江箫接过司机递来的箱子,低头付着钱,“满肚子都是碳酸饮料和啤酒,早晚绝育。”

“啊呀,”宋鹜瞥了眼江箫中指勾着的一袋药,啧声笑道:“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毒舌啊!”

“客套够了就正常点儿,”俩人结伴进屋,江箫偏头瞧他,“不然我会以为你是在赶我走。”

“哦,你个不要脸的,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三四年没联系一上来就跑我家住,你也好意思!”站到一楼玄关,大恐龙哼了声,歪着身子手撑墙,挡住人的去路,支棱着胳膊朝人抬抬下巴,“快,把我拖鞋交出来!”

“这不陪你过年来了么。”江箫从袋子里掏出两双拖鞋扔地上,跟人一块儿换上。

“你可算了吧!还过年呢!”宋鹜知道他想要什么,领着人去楼上房间,说,“屋里有饮水机和独立卫生间,洗衣机也在里面,刷牙撒尿就不用我教了吧,吃喝自己解决,别指望我能给你做饭,我游戏室和睡觉工作的地方都在楼下,饭点是白天上午九点和下午五点,你要想吃什么也可以提前发消息给我,我不当你保姆,也不伺候人,过期不候啊!”

江箫应声点头,把吃的都扔给他,自己拖着箱子进屋,砰地一声关上门,把不停叭叭的人隔在门外。

“老规矩,”江箫说,“我的房间,你别进。”

对方在门外骂了他句臭不要脸,然后自动闪人消失。

互不干扰,他们之间的默契。

房间比从前江箫来时,装修要好,设备要齐全得多,电视空调和暖气,有热水器也有热水壶,抽屉底下还有一包未拆封的一次性纸杯,床尾鞋柜上摆的也有一次性拖鞋,从布局来看,这就是个小型旅馆单人房。

除非江箫眼瞎,才看不出来对方已经成了包租公,给自己住的是收费的小套间。

收拾好东西进去浴室,江箫拧开水龙头,刚喷出来的水还是热的。

像这种小型住宅,为了省电,洗澡得提前插上热水器的插头,等把水烧开上面红灯变绿,才能洗。江箫刚进来也就试下水,没想到这清理得一干二净的屋,插头都拔了,水还这么热。

一时心里滋味复杂难辨,江箫立即去外面拿手机给他发消息:

—你是不是把原住户赶走了?

对方回:

—哥,你真的好聪明哦,你咋不上天呢?

江箫紧了紧眉:

—大过年的赶人走多不合适,怎么不跟我讲实话?

—人家现在免费在大酒店里住着,环境比我这儿好多了,OK?

—你掏钱?

—废话么不是,不然白叫人家替你打扫屋子啊!

江箫:“……”

—行了,甭废话,你要么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要么该干嘛干嘛去

江箫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重新给手机插上插电,边换衣服边跟人发:

—谢了,受之有愧,给个理由

对方那边等了一会儿,似是在想,才逐条回着:

—谁知道呢,但凡换一个人,我都懒得理,不过谁让你是江箫呢?

—既牛逼又操蛋的人,当了省状元那么风光,啧,最后还不是落魄到上我这儿来避难?

—讲真,我现在挺想落井下石扁你两脚的

—但是吧,既然叫你了声哥,我还是更服你

—心里这么觉得,你比我有能耐,不想承认也得承认,我原先无数次希望你能变得和我一样,因为我觉得我们就是一样的人,同样被世界抛弃,没人理没人爱,我俩就该一块儿作着伴堕落,一块儿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腐烂成臭蛆

—可惜你不是,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样的人,不过现在我还挺庆幸的

江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宋鹜人如其名,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他老早就知道,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才会常跟他混在一起。

江箫顿了顿,问:

—庆幸什么?

—庆幸再次听见你的声音,庆幸再次和你重逢,看到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狗样子,我才明白,我还是更希望你过得好

江箫:“……”

宋鹜:

—哥,您老人家现在还受之有愧么?

回了人个“滚”,没再理,刚准备放下手机去洗澡,江箫就收到沈轻发来的消息:

—哥,你到了吗?

—我睡在你的床上,好想你抱我

才分开不到一个小时,就忍不住了。

没回,关屏去洗澡。

没人比他更清楚沈轻的性子,那人大概率会找他,尽管他跟他强调了不止一遍,他要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

但没关机,沈轻不去找他当然两相安好,如果去扑了空,他需要给沈轻一个解释。

洗完澡出来,江箫躺回床上,难得惬意地伸展了下疲惫的四肢,终于有了点放松的感觉。

陌生的地方,没人搭理,不用解释,更不用去迎合谁,他要找的就是这种地方,沈轻给不了他。

关灯,闭眼,床头柜上手机又震动了下。

即将入梦,江箫懒得动。

在躺了一会儿后,空气安静,心中还是牵挂难眠。

江箫没忍住伸出来手去拿。

—我不是你亲弟弟,我们之间可以做的

砰地一声!

再忍不住!

手机被暴力地重摔砸到门上!

接连砰哐撞上木门和瓷砖地板,啪呲响起了裂屏声,手机被摔分了家,砸出了芯片,江箫红着眼睛,狠厉地盯着烂在地上的碎片,拳头攥得死紧。

夜里,满身,戾气冲天。

.

翌日,早七点

客厅里乒乒乓乓,锅铲翻炒,油烟机声响呜呜,还有挪动桌椅茶几的动静。

每年初四早上熟悉的动静。

沈轻搂着他哥的被子,头埋在最里面捂住耳朵,烦躁地翻了几个滚,试图接着入梦,却还是被一声桌角砸地的闷响吵得睁眼醒来。

盯着头顶天花板怔了一下,随即就要去摸枕边的手机。

翻了翻微信,幺鸡黄钟他们几个祝他新年快乐,连关蕊都给他发了个小红包。

没收到他哥的消息。

关手机,沈轻闭眼静了静,忍住再给他哥发“我想你”的冲动,下床洗漱。

这天他们家有客人要来,是个早先受过他家恩惠,唯一一家肯过年来拜访他爸的关系较远的小辈亲戚。那人家里不富裕,买礼品每年提一箱蒙牛纯奶,或者一大袋二十块钱的手指饼干,拖家带口四个人上他家来吃饭。

他妈从嫁过来,就对这难得一来的亲戚格外重视,初四中午的饭菜,也是除了除夕年夜饭之外最丰盛的一顿。

作为一个不会陪聊赔笑没什么突出成就的死人脸继子,按照惯例,沈轻今天只有早饭才可以和他爸妈同桌吃饭。

不过今天早饭他也不打算再和他爸一块吃。

洗漱完去厨房,沈轻从柜子里拿了个小碟子,去饭桌上拨拉酱菜丝和腊肠炒白菜。

他妈瞪他一眼。

沈轻又多给自己挑了几片腊肠。

“又闹什么幺蛾子,客厅里盛不开你了是吗?”见人变本加厉,沈静伸筷子打了他手背一下。

沈轻站得离她远了点儿,继续低着头挑。

“沈轻,我在跟你说话,”沈静瞪着他又要上火,“你又聋……”

“行了,孩子愿在哪儿吃就在哪儿吃,”江纪封拦了下沈静,抬头看沈轻,“你哥呢?我见你今早从你哥屋里出来?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去同学家住了。”沈轻说。

“又跑出去了?”江纪封皱起了眉,“他这是没完没了?都二十的人了,动不动就耍性子,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大过年的又闹,不回来不让人安生,怎么回来了还不让人安生?”

“孩子嘛,有点脾气很正常,”沈静在边上劝着,“你也别太责怪他了,他们年轻人都挺注重隐私的,小箫朋友多,认识几个性格怪一点的也没什么,你也别光往那处想,他还年轻,以后日子还长,你逼太紧了孩子也烦。”

“他自己不上心,我替他多惦记着,那小子还不领情,” 江纪封冷哼一声,转头又跟沈轻说,“你哥他去谁家了,中午他表叔叔要来,让他回家来吃饭。”

“不去,不找,不知道。”沈轻面色凉凉,端着稀饭和碟子,转身走人。

“沈轻,”沈静皱眉,“怎么跟你爸说话呢?”

砰地一声,沈轻关上了门,没再回话。

“这孩子!”茶几桌上,沈静埋怨了句,转头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对面。

一个儿子离家出走,另一个儿子脑子不正常,江纪封心里也烦乱的紧,不过还是冲对面的女人笑了笑,温声安抚:“没事,吃饭吧。”

卧室里,沈轻坐在书桌前嚼着腊肠,顺手开了抽屉,把昨下午十块钱买的礼物袋攥成一团,扔进了纸篓。

名烟留着给他哥送人情,打火机回校赏赐给胡皓。

他爸赶走了他哥,他哥不回他消息,没人抱着他睡觉,今天心里不高兴。

饭后,江纪封出门去公园锻炼,沈静敲门叫人去厨房刷碗,她得为中午的客人准备炖肉做菜。

给手机充上了电,沈轻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跟着他妈去厨房帮忙。

“身上还有钱吗?”沈静在垃圾桶边上剥着葱,回头问了句。

挤了点儿洗洁精在油盘子上,皙白修长的手指在起泡的黄色油渍里来回搓着,沈轻低头冲了下水,“嗯”了声。

“北边那个便利店已经开了,旁边我记得是家麻辣香锅店,”沈静回菜板上切菜,交代着,“快中午的时候,你收拾完了屋子就出去吧,你爸给的钱省着点花,晚上大概七点左右他们就走了,你到时候再回来。”

“嗯。”

“要能联系上你哥,就赶紧联系,”沈静看他一眼,“你哥在你爸他们亲戚族群里什么地位你也知道,去年他不在,已经够让人家背地里笑话的了,今年回了家还不上桌见亲戚,你爸面子上更过不去。”

“嗯。”

“待会儿下楼的时候,看看楼下咱家那自行车还有气儿吗,”沈静说,“要没气了记得打个气。”

“你要骑车?”沈轻抬头看她一眼。

“期末我们班有个学生考试带了手机,被逮住了不上交,和监考老师起了冲突,第二天也没来,”沈静说,“我明天去做个家访。”

“打电话不就行了么?”

“那孩子平时挺乖的,”沈静说,“学习也好,我得过去看看,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哦。”

“记得打气。”沈静去冰箱里拿肉。

沈轻回头看了眼她的背影,转回头,低头清着盘子。

忽然,沈轻叫了她一声:“妈。”

沈静脊背僵了一下。

沈轻话少,从前基本就是个哑巴,母子俩人说话,这人除了嗯嗯哦哦,就是简短的几个字,很少主动称呼她。

很多时候,他不叫她。她总感觉这只是那个男人的儿子,甚至就是那个强迫她的男人。

很多时候,她厌恶他。

“怎么了?”声音和缓了些,沈静关上冰箱,站在他的背对面,低头洗着肉。

“我平时也挺,”沈轻顿了下,“学习好。”

空气静了静,随即,菜刀咔咔有节奏地剁在菜板上。

没得到回应,沈轻装好盘子,洗手离开。

“我知道,”沈静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略带嗔怨的哼了声,“别嘚瑟。”

嘴角淡淡漾开一抹弧,在润白的颊边旋成一个微小的笑涡。

“嗯。”

十点半出门,天气还算好,沈轻刚下楼,正撞上去他家亲戚的电动三轮车朝这边行驶。

低头掩面,扣上黑帽子,沈轻将衣链一拉到头,下巴抵在领口,装作透明人,和那笑声讨论略带兴奋的一家四口身边擦肩而过。

熟悉的四人组合,每年见了都会感到陌生的面孔,笑声被抛在身后,沈轻低头往前走着,觉得刚才在心里说“他家亲戚”不太对。

应该是他爸家的亲戚。

他妈就是个做饭的,他就是个避嫌的。

匆忙逃离的步子忽地一停。

沈轻回头,看了一眼他家八楼主卧的阳台——

他爸刚回来不久,换了衣服,正趴在那里伸展着懒腰晒太阳,笑声和底下马上要进楼的四个人一一打着招呼。

从前不觉得这有什么,今年许是他哥的原因,他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哪里?

指尖触碰到兜里的东西,沈轻突然转回头,掏出手机打开他的暂停更新的小说。

去便利店,拿了瓶矿泉水,拒绝女店员的搭话,沈轻拖着等候区的高凳,将自己藏在不引人注意的阴影里,低头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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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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