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课这事提上日程。
老沈跟沈妈妈在得知沈禾给自己找好了补习老师，周六这天还专门空出时间来，由老沈亲自下厨，请戚拙蕴一起吃了顿饭。
夫妻俩身上没有任何属于有钱人架子，对着戚拙蕴笑容亲昵，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慈爱。
这可是状元苗子，谁能不喜欢呢？
跟自家儿子关系好，那就更让人喜欢了。
吃完饭，沈禾拽着戚拙蕴溜回自己的房间，关门前还不忘嘱咐：“爸爸妈妈，我学习去了，你们不要打扰我跟哥哥，知道吗？”
老沈乐不可支：“行行行，学你的吧，爸爸妈妈要出门给你挣学费了。”
沈禾嘿嘿两声，拍着胸口大言不惭：“等我学成，就换我去挣钱养你们！”
然后关上房门，乐得老沈同志跟沈妈妈对视一眼，笑着直摇头。
沈禾前一天特意收拾过房间，什么漫画书游戏机小说，统统被他关箱底，书桌干净的一尘不染，上面摆着的全是正经的学习数据。
他将自己的椅子让给戚拙蕴，搬了个凳子过来，一副恭恭敬敬好学生的样子。
戚拙蕴再如何绷得住，还是不禁软化了神情，垂着眸子有些好笑。
沈禾正要开口，做个认真爱学习的好孩子模样呢，就听戚拙蕴说：“你这段时间的测试卷拿给我看看吧，小测也要。”
沈禾：“……”
沈禾心态裂开了。
他的好学生样子还没装好，就要露馅了！
他一想到自己那些小测试卷，还有期中成绩，就面皮隐隐烧红。
可戚拙蕴看着他，那双黑色的眸子静静，深邃且富有压力。
沈禾眼角跟眉尾都耷拉下来，显得有点儿可怜，乖乖的去扒拉自己的各科黑历史。
这种时候，沈禾就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开学至今太得瑟，一点儿都没好好学习，不然怎么会在现在丢脸？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他期中测试考的差，哪里有正当理由请戚拙蕴给他补习？
当然，陷入丢脸困境的沈禾，暂时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他将一沓白花花的卷子交给戚拙蕴后，开始埋头做自己的作业。
顺便用余光看戚拙蕴的表情。
戚拙蕴分明没有抬眼，却对沈禾说：“专心做题。”
沈禾：“……”怎么能跟他爸妈一样额头长眼睛都！？
沈禾愤然埋头，握着笔刷刷写题，好似要用他的作业将自己丢出去的面子捡回来。
戚拙蕴嘴角不着痕迹的翘了下。
沈禾的小动作实在是明显。
他瞧着少年腮帮子微微鼓起，看起来有些不愤的模样。
指尖微痒，想要捏一下。
这点儿思绪转瞬即逝，戚拙蕴垂下眸子，便仔细看手中的测试题，脑海中很快对沈禾掌握的知识框架有了大致了解。
他一张张翻看，偶尔能够在几张测试卷的角落里，发现少年无聊时勾画出的漫画小人，有时候是一些特征鲜明的人物，也有的是夸张的表情包，线条简单，却画的格外生动。
戚拙蕴长久的盯着那些小人，突兀的生出个念头。
想要拍下来，存进手机。
戚拙蕴甚少有拍照的念头。
在这个手机拍照成为日常的时代，他的手机相册里存储内容少的可怜，几乎都是一些打卡拍下来的内容。
此外零星几张，还是他父母去世前拍过的照片，被他保存在文档夹里。
戚拙蕴压下了念头。
说是补习，便是很认真的给沈禾补习。
戚拙蕴列了补习内容大纲，沈禾的作业还没做完，戚拙蕴已经在A4纸上拉了思维导图，字迹密密麻麻，沈禾空隙里偷瞥一眼，差点儿没吓的叫出声！
不是，玩儿真的啊！！
沈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小声说：“哥哥，我才高一呢……”
他可是看清楚了！补习大纲里好多内容已经标注到高二必修内容了！！
揠苗助长是错误的！
戚拙蕴声音很淡，且平稳：“嗯，高一时间充裕，打好基础，高三总复习的时候就不会吃力。”
沈禾：“……”QAQ
沈禾是个乖孩子，本就因为小测试卷感到丢人，眼下人家认认真真帮他写好了学习大纲，他自然不好意思开口，说他其实想玩，反而因为自己的懒散生出一点儿羞愧。
沈禾想起来戚拙蕴成绩很好，高三这样忙碌紧张的时候，还要在外打工挣钱，成绩却从来没有退步过，反而好的连学校领导都重视。
反观他自己，有爸爸妈妈养着，每天毫无压力，除了学习没有其他烦恼，却过的格外懒散。
这种对比让沈禾甚至生出一点点内疚。
沈禾还没来得及反思完自己不思进取的人生，便又听戚拙蕴道：“放心，我教你，学完会有空余时间让你玩。”
沈禾眼睛立刻睁圆，歪着身子靠近戚拙蕴，殷切期盼的邀请：“那哥哥跟我一起玩吗！我有好多漫画，游戏机里还有好多卡带没玩儿，我们一起玩怎么样！”
圆润的眼眸明亮，干净得黑白分明，让人生不出拒绝的念头。
以至于戚拙蕴简直要忘记，他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才会答应帮沈禾补习。
戚拙蕴低声答应：“嗯。”
沈禾马上举起双手欢呼：“好耶！”
*
周一上学。
清早八点半，自习课下后，所有人都涌去食堂吃早餐。
沈禾吃不惯食堂里的早餐，从来不去，留在教室里。
田乐挥舞着他的笔杆子，发表自己的震惊：“沈禾你竟然做完作业了！你是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嘛！”
沈禾真的不太爱学习，他虽然算不上厌学，但周一赶作业群众里也时常能够看见他的身影。
这次沈禾扬眉吐气，抱着胳膊很是不屑道：“哥是谁？哥周六当天就写完了，而且高品质高水准，对了你最好故意乱写几个，不然全对，老师怀疑你的时候别把我供出来哈。”
田乐不屑一顾：“呵呵。”
跟他谁俩呢？
期中考他四舍五入算中游，沈禾排名还在他下面呢！
田乐的不屑在下午就遭受了报应。
数学课代表抱著作业回来下发，走到田乐身边的时候说：“没你的，老师让你去办公室自己领。”
田乐：“？”
沈禾对田乐划了个十字，助他好运。
田乐：“……”脸色比死了十天的尸体还要难看。
他耷拉着肩离开教室，踩着上课铃声回来。
数学老师紧跟其后。
这节是数学课。
数学老师扫视一圈，开始讲题。
讲到选择题最后一道时，点了沈禾的名字：“我看你做对了，作业完成质量挺高的，你给大家讲讲你的思路。”
田乐惊恐的看了眼沈禾，手指在桌下比比划划：不是哥背叛你！哥保证什么都没有秃噜！
沈禾又不傻，还不知道田乐？
他跟田乐同桌，第一个要怀疑的对象就是他，何况这次他的正确率这么高，根本不用田乐供，用脚趾头都知道田乐抄的他。
他在下面偷偷踹了田乐一脚，站起身，头一回这样胸有成竹的开口。
讲完解题思路，数学老师的目光从审视变成了欣慰，俨然一副看自己新宠的柔和模样，对沈禾压压手：“坐吧，讲的很好啊，继续保持。”
沈禾：嘿嘿，我有插件！
晚上一放学，沈禾便迫不及待的往高三冲，守在门口等戚拙蕴。
戚拙蕴走出来，瞧见他一副冲人摇尾巴的小狗样，亮着眼睛巴巴邀功求抚摸般：“哥哥！我今天被数学老师夸了！”
戚拙蕴抬手，指尖擦过了沈禾的发尾。
他到底还是没有摸沈禾的脑袋，转而落下，提走少年肩上的背包，挎到自己肩上，推着他的后背道：“很好，走吧，回家。”
“好！”沈禾丝毫不觉得这样的夸奖敷衍简短，反而高兴的脚步蹦哒，被戚拙蕴按着才没在楼梯上跳起来。
努力学习还是很不错的，沈禾想！
……
秦徽跟沈自鸣大半的时间都在外面，虽然一有空就回家陪自己宝贝儿子，还是架不住实在是太忙。
等到他们忙的告一段落，惊奇的发现自家儿子变了。
起初是在家庭群里瞧见儿子发的小测成绩，有两门都接近满分，群里欢腾的像过年似的，好些叔叔阿姨给沈禾发红包庆祝，闹成一片。
对门那孩子成绩优秀，请他给沈禾辅导，所有他们对沈禾的成绩上升倒是不意外。
不想偶尔回家，去开门看沈禾，周末时几乎次次都能瞧见他们的宝贝儿子在认真补课。
他们自己的儿子，他们最了解不过，被宠的有些懒散，吃不了什么苦，但还算乖。
原本他们还想着，高一先由他懒散，等到高二高三的时候再逼一下，好歹要成绩过得去。
没想到不等他们赶鸭子上架，鸭子自己改性勤奋了。
夫妻俩越发欣慰，觉得他们的宝贝儿子果然很乖。
一觉得儿子乖，就想到儿子学习辛苦。
夫妻俩筹划着，忙到年底，就把手里的事都先放一放，带着沈禾出去好好玩一玩。
这个提议得到了家族群里所有人赞同，年轻一辈开始兴高采烈的建议今年在外过年。
干脆接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起。
一大家子人讨论的热火朝天。
彼时沈禾手机开了静音。
他要专心学习，手机都锁进了抽屉，忙着期末考个好成绩，一雪前耻，务必要扭转他在戚拙蕴心目中不好好学习的印象。
戚拙蕴端着热好的牛奶放在桌边，看一眼时间，道：“好了，今天就先做这些题，剩下的下周再做。”
沈禾两只手捧着牛奶，弯着眼睛道谢：“谢谢哥哥。”
戚拙蕴没忍住，在沈禾头顶很轻的摸了下。
轻到埋头喝牛奶的沈禾甚至没有发觉。
他做题做的太多了，有点头昏脑胀。
一大杯热牛奶吨吨吨，全下肚后，暖流传遍全身，沈禾才觉得又精神了。
他趴在书桌上，侧头瞧着戚拙蕴写自己的作业。
戚拙蕴写作业可不像他，速度快，几乎扫过题干就能得到答案，只有少许难题才能让他停顿片刻。
桌面上放着几张草稿纸，大半是沈禾的，戚拙蕴的那张很规整，雪白的A4纸，仅有上端写了几个演算公式，以及零星几个关键词。
同样是用黑色圆珠笔写的字，可跟旁侧散落的沈禾的字体比较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个懒散圆顿，一个遒劲锋锐。
沈禾用小指悄咪咪将自己的草稿纸挪远点，免得对比太惨烈。
他的视线很快跑到戚拙蕴写字的手指上。
修长的手指握着笔，手背能够瞧见鲜明的青筋，随着动作产生细微的颤动，似乎要从薄薄的皮肉里透出来。
想要摸一下。
这手可真好看啊。
沈禾不禁在心中感叹，大帅哥真不愧是大帅哥，哪哪儿都是帅哥高配置。
沈禾自己的手也挺好看的，手指长，骨节不鲜明，整个手都修长匀称，但跟戚拙蕴的一对比，修长便成了纤长，有些细弱，一点儿不如戚拙蕴的青筋浮动看起来性感。
沈禾的视线扫来扫去，对比半晌后发现，他的手甚至要比戚拙蕴的小一圈，放在一处更像个小孩了。
沈禾心中立刻开始忿忿，为自己的身高骨架不满。
他还在长！
追上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戚拙蕴瞥见沈禾，便问：“想什么呢？”
沈禾一骨碌直起身体，去翻自己的漫画书，喜滋滋道：“哥哥你看不看漫画呀？我有好多，咱们一起看怎么样？或者打游戏？”
他去翻箱倒柜，抱着自己的宝贝热情献媚。
戚拙蕴写完最后一个数字，合上题册：“嗯，打游戏吧，上次那个卡带不是没打完吗？”
沈禾说：“好耶！”
晚上。
沈自鸣与秦徽回家。
两人一起在厨房做饭，戚拙蕴被盛情留下，一道吃过晚饭后，他礼貌告别，去了对门。
秦徽跟沈自鸣感叹：“这孩子真优秀，听说他是借住在他姑姑家，不知道他父母怎么教育出这么优秀的孩子的。”
沈禾马上抗议：“我不优秀吗！妈妈你不爱我了嘛！”
秦徽笑眯眯的：“爱你，妈妈最爱你，你是我们家的宝贝，优不优秀都爱你。”
沈禾不满意的哼哼唧唧：“那就是说我不够优秀呗。”
沈自鸣扬眉：“爸爸妈妈说你最优秀，你信吗？”
沈禾也是要脸的，说他比别人优秀，他就厚着脸皮认了，说他比戚拙蕴优秀……
他脸颊微微发烧，不过还是很高兴，甚至是有一点儿得意：“这么优秀的人，跟你们儿子关系好，岂不是说明我也很优秀？”
沈自鸣跟秦徽算是被自家儿子的厚脸皮秀到了，忍住没嘲笑他。
沈禾开心的叭叭：“哥哥他给我写了好多教学大纲，可用心了，还帮我做了特制的易错题集，比我买的辅助数据好用多了，而且哥哥连打游戏都厉害……”
巴拉巴拉的，崇拜的不得了。
沈自鸣跟秦徽看出来自家儿子是真喜欢这个哥哥，心中琢磨人家小孩这样认真辅导，年底得包给大红包给人才行。
那头的戚拙蕴吃完晚饭，开门回到姑姑家。
这两个月，姑姑一家都没回来，他已经习惯房间的黑暗。
忽然亮起灯，戚拙蕴眯着眼，适应两秒，才看向屋内走出来的姑姑。
姑姑审视着他，神情很不好：“你从对门回来的？”
戚拙蕴神情淡淡回答：“是。”
姑姑神情更加难看，像是想要指责戚拙蕴什么，最后憋住了，没有让自己失态，只冷声问：“那小孩父母知道你喜欢男人？”
戚拙蕴抬着他漆黑的眸子，安静的望着姑姑，眉头都没皱一下：“不知道。”
姑姑冷笑一声：“这学期马上结束，明年过完年，我会去找中介看房，把这套房子卖了。你高考完去大学后，我跟你姑父会给你三万当学费，之后咱们就不用联系，就当不认识。”
戚拙蕴仍旧安静，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与反应，礼貌道：“谢谢，不用了。”
而后抬脚，回到他的房间，关上房门。
姑姑也回去，将门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