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高兴了，他开始得寸进尺，掏出手机说：“哇，高三呀！哥哥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你有空的时候可以教我做题吗？咱们还可以一起出去玩。”
摁亮显示屏的时候，上面赫然是那两男的亲嘴的画面。
沈禾跟被烫了一样，火急火燎手忙脚乱的退出，整个人都展现出来一种难以形容的忙碌感。
虽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戚拙蕴站在原地，垂着眸子，耐心等着他。
虽然嘴上没说同意，但等候的动作已经表示了意愿。
沈禾更加高兴。
沈禾终于将好友二维码划拉出来，献宝般递到戚拙蕴跟前，对人眨眼，等着他扫码添加好友。
戚拙蕴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骨节分明的手指曲起，指尖滑动，沈禾看见桌面一闪而过。
——好干净。
他心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干净的不像是常用手机，更像是个没什么用的备用机，除开基本都社交软件，与手机自带的系统软件外，空荡荡的。
他就扫到那么一眼，戚拙蕴已经发送了好友申请，将手机摁灭，收回裤兜，继续往前走。
没有等沈禾的意思。
沈禾也没空想那么多，急急忙忙的跟上边问：“哥哥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你等我一下呗……”
呜呜靠感觉他好狼狈，像个舔狗。
沈禾跟戚拙蕴一路回到小区，上楼关门前，沈禾抓着戚拙蕴的手，再三确认：“哥哥你明天早上跟我一起上学吗？高三的自习时间是不是跟我们不一样呀，你什么时候去，咱们提前约好吧。”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戚拙蕴安静的看着他。
实话说，戚拙蕴其实都还没想好，自己为什么要跟面前这个，还不到他下巴高的小孩加联系方式。
戚拙蕴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冷漠无情的将手抽出来，而后就看见少年圆润的眼睛里闪了下。
少年腮帮子还带着点婴儿肥，雪白的，有点像戚拙蕴从前在甜点店打工时做的雪媚娘。
他抿着唇角，挤出个讪讪的笑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剃头担子的热情有些冒犯，小声说：“哥哥对不起，那什么，那你先去休息吧，高三好忙的，咱们下回……”再见。
后面两个字没来得及说出来。
戚拙蕴忽然低声说：“很早，六点半，起得来吗？”
沈禾眼睛一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起得来起得来！那明早提前二十分钟碰头去学校怎么样！”
戚拙蕴说：“嗯。”
少年一下子高兴到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好似这么一句应答，让他容光焕发。
他摆手告别：“晚安晚安！咱们明早见！”
然后快快乐乐的关上门，关门前还能听见他“嘿嘿”的笑声。
戚拙蕴看着关上的大门，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来，转头解锁大门走进去。
屋里静悄悄的，连灯都没有开。
戚拙蕴关大门的声音很轻。
即便如此，还是让卧室里的人走出来。
走出来的是个中年妇女，看起来快四十岁的模样。
她皱着眉头低声说：“动作轻点，你回来的晚，老人都睡了。”
戚拙蕴轻声道：“好，我知道了姑姑。”
姑姑看了戚拙蕴好几眼，转身轻手轻脚回房。
他们倒也不在这里长住，只是一段时间会回来一次，所以才愿意将房子借给这个侄子暂住。
况且侄子还有那么个见不得人的毛病，家里其他亲戚在他爸妈死后，都没有人愿意接济他的，姑姑一家愿意让他住在这里，自觉算是仁至义尽了。
戚拙蕴回到房间后，轻手轻脚的洗漱完，在书桌前打开台灯，瞥见桌面上放着的手机，想起那个叽叽喳喳的小孩问的问题，指尖敲着回覆了三个字过去。
……
沈禾洗漱完，老沈今天回家了，沈妈妈还在外面忙。
老沈亲自下厨，给沈禾同学做了顿夜宵。
沈禾擦完自己满脑袋乱翘的毛，不滴水后喜滋滋凑过去开始干饭。
他吃得眼睛微眯，沈自鸣都被自家儿子这副样子逗的多了点食欲，去给自己也添了小半碗，陪着一道吃。
夜宵是麻辣小龙虾意面。
沈禾吸溜吸溜，看见手机页面跳出来的三个字：【戚拙蕴】
他眼睛立刻瞪圆，面条吸溜的更加开心，想着住隔壁的这个哥哥也没看起来那么冷淡嘛。
嘿嘿，面冷心热型。
沈自鸣瞅见他这样子，好奇：“看见什么了？”
沈禾跟老爹分享：“爸爸你知道隔壁最近住进来了个哥哥吗？咱们见过的，上次他在楼道里拉着行李箱，就开学那天。我今晚跟他碰见啦！才发现他也是我们学校的，还是高三的呢，今晚咱们俩约好，以后一起上下学了。爸爸你以后不用开车去校门口接我了，你儿子我自力更生，看我孝顺吧？”
沈自鸣立刻笑开了：“行行，孝顺，让你自己回来可不行，偶尔忙就算了，天天让你自己回来，你妈妈要骂咱们爷俩的。”
沈禾筷子一放，拍胸口：“我都十五了！晃眼十六，再一晃十八，四舍五入二十了！这么大的人还要爸爸妈妈一直接送上学放学，像什么话！”
沈自鸣笑眯眯的比划了一下沈禾的个头，划到自己耳边。
沈禾大怒！
沈禾跳起来，指责老沈同志的弄虚作假：“我明明已经到你耳朵尖还要高的位置，你比矮了至少五厘米！！”
沈自鸣得意：“那你还是没你爸爸我高，唉，等你什么时候有爸爸高了，再说长大吧。”
沈禾气得腮帮子鼓鼓：“哼。对门哥哥高三，比你还高半个头呢，那你的意思是，你没有人家年纪大咯？”
老沈同志一哽。
对门那小孩他想起来了，确实高，他们家小禾站在人跟前，像个小孩子似的。
这么一想，老沈同志更不放心了。
不过沈禾到底是个男孩，又十五岁，不大，但也不小了。
他架不住宝贝儿子的软磨硬泡撒娇发癫并发，最终在沈禾临睡前终于松口，答应让他们一起上下学。
不过老沈说：“那你妈妈那边，你自己去说啊，我可不帮你说。”
沈禾：“……”
阴险的大人！
*
第二天一早，沈禾在闹钟的声音里爬起来。
他风风火火穿好衣服，洗漱完，拎上包冲出去。
门口站着个高高的身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那等着。
沈禾眼睛发亮。
他喜滋滋的喊他：“哥哥早上好！”
说着，给戚拙蕴塞了个面包和一瓶奶：“早餐！哥哥你吃了吗？没吃的话一起！”
戚拙蕴被塞得一愣，沈禾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因为他已经关上自家门，嘴里叼着面包，两手给自己拧牛奶瓶盖，然后一口奶一口面包的往前走，摁开了电梯门。
两人就这么一路到了学校，临到分开前，沈禾问：“哥哥你在哪个班呀？下晚自习后我等你呀。”
“高三一班。”戚拙蕴道。
他上了楼梯，朝着高三那头走去，留下沈禾独自在清晨的冷风中狂乱。
一班！？
哇靠！！
学霸！！
一班可是实验班，里头的学生保底重本，直冲清北。
他昨天原本没话找话说去问人题，没想到还真是个学霸。
沈禾觉得自己一下子被帅到了！
高冷学霸帅哥面冷心热什么的。
沈禾乐滋滋的上楼，到教室里的时候，里面还空荡荡的，连灯都没开。
他去开灯，然后到自己的座位，摊开英语书，一边吸溜牛奶，一边眼睛弯弯，满脑子里自己的小九九。
田乐到的也算早，进来瞧见沈禾竟然在，大吃一惊：“天啦，我差点以为我在做梦，沈禾你一大清早来学校干什么？”
他用警惕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沈禾，然后探头去看他的英语书，道：“该不会你要背叛同盟，背着好兄弟偷偷学习吧？我会鄙视你的！”
他露出相当愤然的表情。
沈禾白眼一翻，竖起英语书道：“走开，不要打扰我徜徉在知识的海洋！”
田乐掰开他的书页，仔仔细细看了之后说：“你装什么，昨天英语老师布置课后习题翻译你都没写。”
沈禾：？
沈禾大惊失色！
立刻放下书，找笔写翻译。
趁着早自习补作业什么的，太心累了。
……
实话说，沈禾也还没弄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扒着个陌生人凑上去找人玩。
虽说对方是对门，但他们毕竟认识还不算久。
而且人家还爱搭不理的……
好吧，这条驳回，人家属于面冷心热，正常人面对陌生人突如其来的热情，爱搭不理是很正常的，现在熟了，沈禾不得不承认，对门哥哥对他还是蛮好的。
鉴于这一点，沈禾坚定的认为，是他的第六感发动，告诉他对面的陌生人是他的良师益友，所以他才会看人格外顺眼有好感，想要混熟当朋友。
沈禾跟戚拙蕴保持每天同步上下学的状态。
大约一星期后，沈禾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小表姐。
小表姐背着她那个能砸死人的铆钉包，一把薅住沈禾的后衣领，抱着他的脖子在楼道角落里，强压着他低下头来，小声交流：“小禾，你怎么在这！”
沈禾正要解释。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小表姐已经开始说话了：“算了，这个等会儿再说，小禾你帮姐姐个忙，我妈最喜欢你了，你这周末去姐姐家好不好？姐姐谈恋爱了，周末准备交底，到时候家里不得天崩地裂火山爆发？你是男孩子，你到时候去我家，我爸妈看你的面子，也不会对姐姐太过分，好不好，嗯，帮帮姐姐吧小禾~”
沈禾麻爪，他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去干什么？万一，连我一起骂怎么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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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表姐大手一挥：“你放心！不会的！太小看你的魅力了！你的叔叔姨姨们哪个不败在你的小奶膘下！？”
沈禾：？
小表姐双手合十：“拜托拜托，帮帮姐姐吧，小禾也不想看姐姐死翘翘的对不对？你要是不去，我会屁股开花的。”
好吧。
沈禾心软了，他小声说：“……那我周末过来。”
小表姐眼睛晶亮，搂住沈禾就是在他脑门子吧唧一口，嘻嘻：“哎哟真可爱，不枉姐姐我打小疼你，爱死你了！”
沈禾面无表情的抹掉脑门上的口水：“姐姐我十五岁了。”
小表姐背上她的铆钉包：“你就是八十五，也是我可爱的弟弟。”
说完转身，大步流星，帅气的走了。
沈禾：“……”天啦这要是让教导主任看见误会了怎么得了啊！！！！！！
戚拙蕴从教室后面走出来时候，就看见个单肩背着铆钉包，甩着背后马尾，走姿流里流气的高个子女生下楼。
沈禾眼神惊恐的站在楼道角落里，盯着女生离开的方向。
戚拙蕴微微皱眉，喊了声：“沈禾。”
沈禾倏地回头，惊恐的情绪消失，变成眼睛晶亮的小狗，双手抱着包凑过来：“哥哥！走走走！”
戚拙蕴垂眸打量沈禾。
这么段时间段相处，他已经从沈禾叽叽喳喳的嘴里，对他的家境有了个大概了解。
眼前这小孩家里很有钱。
算不上巨富，但也绝对能够跨入有钱人的行列，供他这辈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而且从与他父母短暂几次的见面来看，这小孩在家里很受宠，非常的受宠，虽然是个男孩子，但这家父母显然不奉行什么男孩糙养的教育方针，是以将孩子养的乖巧又单纯。
这样的孩子，有钱，又乖，是很好的欺负对象。
恰好，他长得也不够高大强壮，看起来就是颗小树苗，谁都能拨弄两下。
戚拙蕴问：“刚刚那个人，你认识吗？”
沈禾傻眼：“谁？”
戚拙蕴唇角绷直，一手按在沈禾的肩头，让他往楼下走，不要仰头光顾着看自己：“那个女生。”
沈禾还以为戚拙蕴看见小表姐狂放的动作，耳根子骤然变烫，手忙脚乱的解释：“啊，那个是认识，但是她是我的表姐，从小一起长大的，她也高三，比我大三岁，有男朋友的，我们很亲很亲的，我很小的时候衣服都是她帮我穿的那种。”
他劈里啪啦说一大堆，戚拙蕴在他背后，两人下着楼梯。
他看不见背后的人并没有因为他的解释神情缓和，反而是唇角绷直，黑眸中的情绪更加冷沉。
亲人，从小长大的姐姐，有男朋友，更方便欺负了，说不定还是挨欺负，让小孩觉得没有关系的那种，所以父母也不会知晓。
不过，戚拙蕴什么都没有说。
人家是表姐弟，他是一个外人，他有什么可说？
况且一切都只是他目前的猜测。
话虽如此，戚拙蕴眉心间微微隆起的那点弧度，始终没有消失。
他们一路到了家门口，沈禾摆手跟戚拙蕴说晚安的时候，戚拙蕴忽然道：“以后离你那个姐姐……”
沈禾眼睛发亮的看着他。
戚拙蕴不知怎么，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自小长大的姐姐欺负自己，这听起来实在不算是件好事。
尤其是对在宠爱中长大，没有受过任何磨难的孩子来说。
戚拙蕴本不该花费没有用的心思，去维护一个不算小的孩子的那点儿天真。
可他就是那样莫名其妙的，止住了他的话头。
大概是少年的眼眸实在是明亮，也大概是他受了少年每日早餐零食的好处，所以惦念着这份好，他没有出口。
就像一开始，他不该跟沈禾走的太近。他很清楚这一点，还是没忍住接受了少年关门前的提议。
他吸了口气，忽然改口到：“小禾，我想请你帮点忙。”
沈禾好奇：“什么忙？”
戚拙蕴道：“你先回去睡觉，明早我告诉你。”
沈禾乐颠颠的挥手：“好呀好呀，不用客气，什么忙都能帮！明早见，拜拜！”
沈禾开心到飞起来！
都肯开口找他帮忙了，这简直是关系质的突破！
说明愿意拿他当朋友了耶！
今夜老沈跟沈妈妈都没回来，沈禾一步三蹦哒，回到房间，洗澡的时候都在哼歌。
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在他的门口比划一下身高尺，看看自己现在海拔多少厘米。
沈禾一测，发现自己长了一厘米，更加高兴了。
喜上加喜啊简直是！
……
另一头。
戚拙蕴关上房门的时候，对上了姑姑的视线。
姑姑的视线中满是打量。
她盯着戚拙蕴，问：“你跟对门那孩子认识？”
戚拙蕴没有说话。
姑姑警告他：“你不要以为人家小孩子跟你有一样的毛病，我是你姑姑，所以提前跟你好好说，那个小孩子家里人看他看得很严，而且家里很有钱，咱们家是比不了的，你要是招惹了人家，家长要找上门来，不要怪我说的难听，我跟你姑父是不会再管你的。”
戚拙蕴说：“我知道。”
除开这句话，他再没作声，转身回了房间。
姑姑看着他关上的房门，好几眼后，才神情不大高兴的回到自己房间去。
希望这个侄子最好是聪明点。
都十九岁了，马上高三，高考完上了大学，可就跟他们这些亲戚再没有一点关系。活成什么样都是他自己的事。
戚拙蕴对此很清楚。
他并没有因为姑姑的态度生气，更不可能委屈，亦或是其他。
从理智的角度来说，他姑姑说的其实很有道理。
毕竟他的亲戚们中，唯有他的姑姑因为嫁了个有些小钱的姑父，愿意稍稍慷慨一把，算是情分。
而他，作为一个喜欢男人的人，跟一个男孩走近，任谁的家长，在知道这一点后，都会恨不得立刻将他从自己孩子身边驱逐。
这也是为什么，从一开始，他并不希望那个孩子跟他交好。
名声上，总归是不好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