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琞看着林三春脸上的那份得意的笑,眉眼不由的闪过一抹笑意,大人是看破他的用心了?
萧琞正欲再说,但林三春已经夹起自己碗里的丸子放到萧琞碗里,“吃面,吃面,别说话了。”
萧琞碗里就只有牛肉片,没有丸子?
林三春疑惑看向萧琞,“萧琞,你不喜欢吃丸子吗?”
萧琞夹起丸子,开口温和说着,“不是,只是很少吃。”
林三春似懂非懂的点头,低头,扒拉着面,接下来也都没有夹丸子给萧琞了,倒是夹了点肉片给萧琞
萧琞就慢慢的吃着,深黑色的眼底泛着不自觉的柔和的红。
等吃完,林三春去绕圈圈了,萧琞就还坐在前堂回廊下,一边冲着药茶,一边看着林三春绕圈圈,回廊下跪着的影乙低声禀报着上京突发的急报:
“……主子,现在陶家找人已经快找疯了,陶源直突然间就不见了,疯疯癫癫的冲出了上京东门,之后就不知所踪,我们的人一直都跟着,现在可以确定,陶源直是进入长春镇,但是人突然间就失踪了。”
萧琞慢慢的倒茶,一边垂下眼眸淡漠开口,“查清楚,陶源直是生是死必须有个定论。”
“是!”
“主子,现在皇庄那边闹事得很厉害,刑部方面已经让近卫所的去处置了,沈云将军没有被派往,已经确定是白黎前去处置!”
萧琞微微点头,“沈云没有被派去,说明白家和谢家的交易又多了几层,告知沈云,好好看看白黎这次的处置,他会明白很多事的。”
“是!”
“淮南救灾那边好好看看,要看仔细,事后写一份完整的册子来。”萧琞又倒了一杯药茶,一边说道。
“是!”影乙恭敬应下!
随后,萧琞看向绕圈圈的林三春,扬手,“大人,过来喝茶。”
林三春双手拢袖走了过去,低头一看桌子上摆的三杯整整齐齐的药茶,“……”,非得摆这么整齐?
“大人,药茶不苦,喝完了,大人就去小憩。”
林三春哦了一声,又是苦苦的东西?
林三春苦着脸,端起药茶,慢慢的喝着,嗯?清甜清甜的,好喝!林三春眼睛亮了,连喝三杯完,还想着去扒一下茶壶看看还有没有,但被萧琞带着笑意的轻轻抓住了手腕,“大人,药茶不可多喝。”
林三春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茶壶,“哦……”
“大人,你先去睡一下。睡醒后,还可以再喝一杯。”萧琞温和说道。
林三春点点头,好,那这个可以有。
林三春慢悠悠的走向厢房,路过书案,看见还跪在折子前的萧萧,重点是还有不久前冯典送来的一堆折子,于是就转头对萧琞笑道,“萧琞,那剩下的事情你来处置吧。”说罢,指了指书案上的一堆乱七八糟的。
萧琞点头,站起身,跟在林三春身后,确定林三春进了厢房后没过多久沉沉入睡了,才转身出了厢房,慢步走上前堂书案,本来早上就整理干净的书案,这会儿已经又乱了。萧琞便卷起袖子,整理起来。
捧着书册进来的范显和沈平之,看着在书案背后整理东西的萧琞,这会儿都已经神色平静了,从大人生病,这位出了天牢后,司监所前堂书案经常看到的就是这位了。
“宗主,这是今天上午考核后确认的名单,岳阳书院十一人参加考核,有八人过了,三人出局。这八人已经确认好了要加入的赚取积分的部门,但是因着这部门,上次大人还没有说完整,就只是简单登记了一下,还没有具体划分。”范显说完,双手呈递册子。
萧琞接过,放到一边,一边拿起桌上的另一份纸张递给范显,“这是我和大人昨日闲聊后整理出来的。范老拿回去后,和陈老,郑老,丁老,以及孟居易,沈平之,孔单,你们几人先看看。等大人休养好了,再做讨论。”
范显接过,恭敬应下。
沈平之这时候上前,拱手说道,“宗主,大家对今日考核的题目都很感兴趣,想私下做一做,然后想跟大人和宗主对一对,不知道是否可行?”
萧琞一边翻着折子批阅,一边点头说道,“可行,大人有个想法,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用完晚膳后一个时辰,在广场里,三日一次,出一道题,大家一同辩论,得分最高的可得积分奖励。”萧琞边说,边翻找出一张纸,递给沈平之,“这也是这几日大人养病的时候,与我闲谈的,尚未完整,平之,你和谢羽舒把这事完成起来吧。”
沈平之恭敬接过。
随后,沈平之退下,范显被萧琞留下。
“今日淮南救灾的情报到了。即便请出了魏老夫人,淮南救灾依然困难重重。”萧琞说着,将桌上的册子递给范显,“你看看。”
范显接过,仔细的翻看起来,翻完,略带几分惊愕的看向萧琞,“宗主,淮南劫走朝廷下发赈灾银两的是谢家?!邱成这个淮南驻军统领是谢蕴的人?!他居然官做贼寇劫走银两?!还想杀了李成凤!?”
“邱成是孤儿,本是上京丰裕城人,是被谢蕴收养,后来送到了北地参军,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淮南驻军统领的位置,邱成是个认死理的人,他受谢蕴大恩,自然是要为谢蕴抛头颅洒热血。劫走银两,官做匪,也不算什么。李成凤命大,被赤焰卫救下,眼下在救灾的队伍里,与魏老夫人一起救灾,只是隐瞒了身份,但魏老夫人是个精明人,多少应该是看出来的。”
萧琞淡淡说完,看向神色凝重的范显,“范老可是发现问题了?”
范显看向萧琞,声音有些沙哑,“如今的这个局势,宗主是想让淮南安定?还是……”
——乱?
萧琞微微嗤笑一声,“今日大人收到淮南那边林家管事送来的奏报,很是生气。说是有人搅乱局势,我说,可能是我。但大人却是说了一句话。”
范显心头一动,“敢问宗主,大人说了什么?”
“他说我不屑做这种事。”萧琞语调缓慢而低沉的说着,神色间透着意味不明,“他知我。”
范显心头震动,不屑?
范显下意识的抬眼看向萧琞,见萧琞神色平淡,占据了大部分瞳孔的墨黑色的眼眸泛着血腥的红,一半脸狰狞恐怖如恶鬼,一半脸俊美若谪仙,可,可是,哪怕与十年前截然不同了,但那份神韵,那份凌厉气势,冷漠傲然,却和十年前……一样的。
——哪怕是十年来的天翻地覆,血海深仇!
可,有些东西,早已刻在骨髓里了。
范显微微闭了闭眼,他差点又错了!
“宗主,是属下错了。”范显哑声说着。
萧琞却是不在意的微微摆手,“范老不必在意。说这些,是要告知范老,若是得空,还是要跟大人多说说这方面的事。”
见范显似乎有些疑惑,萧琞便顿了一下,慢慢补充解释,“大人对我并不忌惮什么,我说的话,大人总是会耍赖,倒不如范老了,大人对范老你们还是敬重多些。所以这方面……还是要请范老你们多多说与大人知晓。”
范显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一声,恭敬拱手应下,“是,宗主请放心。”
萧琞又指着桌上范显放回去的淮南救灾的册子,说道,“淮南必须定下来,淮河不可在上京任何一家手中。郑秋远如今在幽山了,让他把岳阳书院里还算清白的学子名单给你,凡是与谢家有瓜葛的都不算清白!”
“是!”范显恭敬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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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淮南州。
雨还在下着。淮南州乌镇上,茶馆门口,林金财蹲在台阶上,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叹了口气。
“大金子!”后头传来脆脆好听的女子声音,“你别叹气了,你再叹气,老祖宗说要打你了!”
林金财忙起身,转头苦笑应着,“是是是……”
“六儿,别这么说。”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柔和,是坐在茶馆桌旁的老妇人,手里转动着佛珠,“林管事也是辛苦了。”
“小的不辛苦,小的就是发愁啊。”林金财苦着脸,“老祖宗,你看接下来的章程该怎么办?”
——救灾进入了死胡同。
他们要赈济灾民,却不想乌镇里的人个个都闭紧家门。谁都不肯出来!唉。这肯定是州令那边提前过来恐吓威胁了!
“等等吧,等等看你们家公子有什么办法没有。”老妇人说着,慢慢的转着珠串。
“恐怕也很难了,若是州府一心一意的要拦着我们的话。”身形瘦削文弱的男子低声开口。
“李大人,事在人为。不到最后一刻,我与六儿都不会放弃。“老妇人慢慢说着,语气却是很坚定。
男子听了,深深躬身拱手。
就在这时,忽然女子声音欢喜的叫了起来,“是信鸟,是昭昭的信鸟!”
林金财忙伸手接住,拆下信鸟脚上的竹筒,抽出里头的卷纸,翻开一看:不可违背浙州商会救济的规矩!
林金财呆了呆,有些茫然,他没有违背啊。
老妇人却是细细的问了又问浙州商会救济的规矩,待听到商会救济的规矩之一是:只管救人,其它不管!
老妇人却是若有所悟,随即笑了起来,对林金财赞赏说道,“你家公子果然聪慧过人!”
林金财还是有些茫然困惑,他拱手请示,“老祖宗,还请指教一二。”
旁侧的男子也拱手请示,“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林家公子的话,就是提醒我们,我们是来救人的,官府做什么都好,与我们无关,这是其一,也是浙州商会救济的规矩,其二,浙州商会救济的规矩还有一条是,只救需要救的人,若人不呼救,或者不求救,那就不必理会。”
林金财恍然了,男子也似乎有所了无。
老妇人站起身,似乎精神振奋了起来,对身侧的娇美女子说道,“六儿,你安排下去,今日我们沿街宣告,若有需粮食被褥者,在门上挂一红袋子,我们明日统一赈济,过了明日,我们就离开,前往下一个城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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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琞站在幽山半腰,背负双手看着不远处藏于荆棘密林中的广场,那里,孔单和林元财正在训练看守。
“……主子,刚刚淮南传来的急报就是这样。浙州商会救济的规矩的确如此,且这些规矩都在大人的画中事里公开过的。如今乌镇的救济已经结束,一共救济了一百十五户,占了乌镇住户的三分之二。现在魏老夫人带着人已经朝双溪镇进发了。”
萧琞听罢,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喃喃,“原来解开困局的办法居然这么简单……只管救人,不理杂事,能救一人便是一人……”
“主子?”萧琞后头跪着的影乙有些忐忑的拱手请示,主子说什么呢?
“退下吧。”萧琞微微摆手,示意影乙退下。
影乙便恭敬退下。
“嘿!萧琞!”不远处,林三春扬手,笑容大大的,“来来来!”
萧琞看着林三春,眉眼不自觉的柔和下来,快步走了过去,“大人不是说要去锁村和范老他们喝茶吗?怎么过来了?”
说到这个,林三春就瞪眼了,“是你跟范老他们说的吧,让他们跟我普及什么朝廷知识,说淮南的故事就说了一盏茶。可恶!”
——可恶的还有范老他们忒会讲故事了!他听了居然还想听!趁着岳阳书院的那几个来找范老,他赶紧跑了!
萧琞只是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林三春。
林三春瞪眼说完后,就不说了,转开话题,指着他所站位置的下方,“萧琞,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