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庆典举行得声势浩大, 他们经过的那一路几乎都铺满了道路两旁的人洒出的花瓣。
林洛甚至可以看到,除了领头的段锦之外,其余人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脸色。不过想来也是, 处于这场盛大的热闹当中,自己还是首当其冲的人物,如何能做到不兴奋?
林洛站在楼上目送着段锦离开, 内心为他充满了骄傲, 直至目送游行的队伍离开之后, 林洛在看着旁边因为兴奋而将两篮子花全部倒下去, 此时跟着人群挥手的王恺,朝着他道:“走吧, 我们也该回去了!”
“嗯!”王恺兴奋的点了头,毫不犹豫的跟着林洛离开了。
等他们下了楼, 这才发现下面的街道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每寸地方都铺满了花瓣。
“今儿个大家怎么那么激动?”
“还不是因为今年的新科状元太过于俊俏,我可好久都没有见过这般俊俏的后生了, 那些哥儿、姑娘们都顾不上后面的探花郎,一个劲的把花往那状元身上砸。”
“也是,我就没有见过比他更俊朗的状元了。”
……
林洛听着他们的谈论,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容,转身朝着小巷走去准备回家了, 家里还准备好了宴席, 等待会儿段锦回来,他们就能给他庆祝了。
王恺和狗娃跟在林洛身后,猎犬走在他们的最后面, 尾巴一摇一晃的,时不时因为周围浓郁的花香而打上两个喷嚏。
*
在林洛他们离开后, 不远处的包厢里坐着的那些人,此时也是神色各异。
这殿试向来都是由皇帝亲自主持,偶尔会带皇子去观看,但是大部分情况下皇子是不被允许过去的,毕竟那些人是皇帝的臣子,不是皇子们的部下。
如今,这包厢里坐的就是三皇子一脉的人,三皇子遗传了他母亲的优点,长相风流,眼里带着几分刻薄。
看着逐渐远去的游行队伍,三皇子朝着身边人笑道:“没想到,这状元还有些本事,听说我父皇直接封了他五品官?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坐在三皇子旁边的是琦镇,听到他这样说面色有些严肃,却还是朝着他点了点头,赞同道:“是,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是这样说的。”
三皇子顿时就来了兴趣,朝着旁边人问道:“那你说,他到底有什么地方入了我父皇的眼,竟然让我父皇这般抬举他。”
琦镇想到他上次和段锦接触时的样子,当时他只觉得段锦是个有文采也是个识趣的,即便是段锦知道了他的阴私,他也没有对这人如何,谁知道数年不见,竟然一举成为了这大雍朝最年轻的状元,还是一下子就封五品官的那种,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三皇子问完话,见他半天不作答,扭头看向他,眼里带着疑惑,“怎么,这话很难回答吗?”
琦镇摇了摇头,“臣只是在想,臣和他曾有几面之交,当时却是没有看出这人有这般的能耐。”
“哦!这可就稀罕了,琦大人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三皇子调笑了一句,目送着段锦坐在马背上离开的身影,扭头又看向另外一边的礼部侍郎刘欣,朝着他问道:“这届你作为主考官,你该是他的恩师才是,改日办谢师宴时,记得也给本皇子送一张请帖。”
礼部侍郎刘欣听到这话明白了,这是三皇子想要结交这新科状元,可是这事可不好办啊!
三皇子看着礼部侍郎为难的神色,直接开口问了一句,“怎么,这是有什么不妥吗?”
“这状元郎在入了雍都之后,直接入了姜公的门下,如今算不得我的弟子。”
三皇子皱起了眉头,显然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他看向了礼部侍郎继续问道:“他在入雍都之前,是哪个大世家里出来的人吗?
礼部侍郎说到这里,脸上神色越发古怪起来,却还是回答道:“他父母早就在他十岁的时候就死了,留下的家产也不多,如今家中只有他和夫郎两人,他们那个地方虽是出了一个当官的,可也只是个地方上的小县令,平日里和他并无交集,而且他和他夫郎看起来都有些古怪。”
三皇子顿时就来了兴趣,“你说说看,怎么古怪了?”
礼部侍郎回想了一下自从段锦脱颖而出之后,他就让人去查的那些资料,很快道:“这段锦本人能够走到今日,除了他非常会读书之外,一路上还不停的有人扶持他,这才走到了如今地步。而他那夫郎也是非常会赚钱,如今这宫里娘娘和夫郎们穿的衣服,全是由他夫郎名下的布庄提供的。”
三皇子觉得礼部侍郎说这话夸张了,“你说这话,我是不信的,他们背后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势力。”
礼部侍郎自己调查到这些时,他也是不相信的,他觉得这一切太过传奇与荒诞,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三皇子也没有在这个方面多纠结,反而开口道:“既然是姜公的门生,那倒是有些可惜了,之后多注意一些不要和他交恶了,多余的事情先不要做,我看看再做决定。”
“是!”
三皇子盯着段锦离开的方向,眼里流露出几分失望,他如今靠着母家的支持和太子那边分庭抗礼,只是朝堂上的老派都拉拢得差不多了,这才想要融入一点新鲜的血液,谁知道看上的人竟然是姜公那边的人,他虽是有些心动,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动。
就在三皇子为不能拉拢段锦而失望的时候,另外一个包厢里坐着的太子则是脸色凝重盯着段锦他们离开的方向,半晌沉默着叹了一口气。
旁边坐着的太子太师,同时兼任镇国公看着太子这般,朝着他问了一句,“太子何故这般忧心,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莫非这新科状元有问题不成?若是太子看中了这新科状元,我们派人私底下接触便是,如何用得着那么烦恼?”
太子扭头看向镇国公,这镇国公当年护着皇帝夺下这天下时,他就受了一些伤,如今上了年纪这些伤也就凸显了,也正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他凡事轻易不出山,只有出现大事的时候才会出来镇守。
太子冲着他摇了摇头,在他困惑的目光当中,还是告知了他和段锦之间的恩怨,“若是没有发生这事,我还能搭着太子妃的人情,和这状元爷交往,可是这事闹得这般轰轰烈烈,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开口。”
镇国公听到事情的原委,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看向太子难以置信的问道:“竟然出了这种事,你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太子一脸的苦涩,使得他那张原本平凡的脸多了几分愁容,很快道:“当时大人正在养病,更何况这属于后宅之事,如何能去打扰你?”
镇国公听到这话哑然了一瞬,很快意识到了不妥之处,他连自己的后院都很少插手,更不要论去插手别人家的后院,这更是不可能的事。
镇国公皱起眉头,朝着太子不满道:“你这事做的不妥当。”
太子连忙道:“是,如今我已经知错了。”
若是一开始,只给段锦弄一个他不喜欢的女子嫁给他,但是这女子对他有帮助,他即便是拒绝了,那只能算是段锦得罪了他。可是后面纪挽莲的事弄得满城风雨,这就变成了他们要将一个得了失心疯的女子嫁给他,那这就是结仇了。
而且太子也是后来才从他那表弟口里知道,当初段锦是亲自救出来的纪挽莲,也就是说他既是知道纪挽莲失身的事,更有可能猜测出她不能生育的事。
在这种情况下,太子将人嫁给他,还想要他为自己效忠,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在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太子都被气笑了,觉得他被纪家摆了一道,可是他虽对纪家不喜,却也没办法离开他们的支持,这就是他矛盾的地方。
原本,其实一个状元郎的身份,并不值得太子亲自放下身段拉拢,只是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姜公弟子,而姜公又是朝堂上举足轻重却又两不相沾的人,如果能够借着段锦这一层关系和姜公搞好关系让他支持自己,那他的地位会更加稳固一些。
太子这个名号虽然说的好听,可谁知道这个名声之下的他如何如履薄冰,他现在都担心万一哪天他做得让父皇不痛快了,他这太子之位就立马保不住成为废太子了。
太子心里有着忌惮,镇国公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他更清楚他们这一家,除了他这个老不死的在皇帝面前还有些脸面,他那些不成器的子孙们却是一点用都没有,再加上本朝风气重文轻武,若非他有从龙之功,如今也得不到这般的善待。
镇国公心里叹一口气,却也不能说太子什么,如今只能想办法找补了。
镇国公看着旁边颓唐的太子,朝着他道:“既如此,这状元郎是不用想着拉拢了,我这里倒是有人传来消息,说这次三皇子赈灾一事并没有好好办妥,其中似乎出现了纰漏,我们可以从中作文章。”
太子闻言眼睛当即就是一亮,扭头看向镇国公,言语恳切道:“愿闻其详!”
*
段锦在外面巡了多久街,林洛是不知道的,只是在天色快要擦黑时段锦才回来。
只是和早上出去时骑着高头大马不同,段锦回来的时候是坐着轿子的,而且那些将他送回来的官差还格外的客气。
林洛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眼里浮现出了几分困惑,却也没有在外人面前多问,直接让身边的王恺过去给了赏钱。
那领头的人却是摆了摆手,说什么都不肯收这钱,一个劲的朝着林洛道:“夫郎就别为难我们了,能送大人回来是我们的荣幸。”
林洛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办,扭头看向了段锦,指望着他拿一个主意。
段锦接触到他的目光,朝着他摇了摇头,这就是不用给钱的意思。
林洛接收到他的意思,倒也没有继续坚持,只是看着那几个当差的,每个人给他们包了一包喜糖,客气的将他们给送走了。
等到人离开之后,林洛这才转头看向旁边的段锦,朝着他困惑的问道:“刚刚那些人为什么对你那么客气?”
虽说段锦是新晋的状元郎,可他们这些当差的也不是没见过大官,这般客气着实古怪了一些。
段锦想了想,倒也没瞒着林洛,直接道:“或许是因为,我今日被封为了翰林院侍读吧?”
林洛不是很明白这个时代的官场制度,只隐约听说过像段锦他们这一届能考得好的就会进入翰林院,听到段锦这般说他倒也不觉得意外,只是朝着他笑道:“恭喜你,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段锦看着他,神色格外的温柔,轻轻的应了一声,“嗯,不过这也多亏了你,若是没有遇见你,我怕是也走不到如今这个地步。”
林洛倒也没推辞,听到他这般说笑了一下。
“走吧,家里已经备好你的接风宴,吃完饭就早点休息吧!”
“好!”段锦一边应声,一边牵起了林洛的手,两人一起朝着院子内走去,这次回来他的心境都不一样了,如今他已经过了最难的那关正式踏入官场,这让他心情难免有些激动。
“对了,既然你的官职已经下来了,那我们应该要在这里住很久,刚好我也买好了院子,等过段时间我们就搬家吧?”林洛一边和段锦往里面去,一边同他说着家里的事。
段锦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他只要和林洛在一起,他觉得就很满意了,不过想到接下来的安排,他还是说了一句,“我这次有三个月的回乡探亲假,我们可以让田米留在这里布置院子,等我们回来了再搬过去。”
“行!”林洛应声,笑着看着他,跟着他一起进去了。
等晚上睡觉时,林洛趴在段锦的肩膀上,总觉得他比起以往来都要激动,差点让他受不住了。
段锦满头的汗,抱着眼神涣散的林洛,托着他挺翘的屁股,朝着他的唇瓣亲了过去,将人压倒在了床上。
林洛被放开的瞬间,终于还是没忍住,直接咬在了段锦的肩膀上。
段锦轻笑了一声,力度越发大了,盯着林洛的目光仿佛要将他吃下去一般。
第二日,林洛是被外面炙热的阳光给照醒的,他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这才舒爽了一些爬起来,同时在心里反思是不是对段锦太放纵了,如今段锦的体力越发的好,眼下他都要吃不消了。
就在林洛心里盘算着,要去找什么事情给段锦做好消耗他一些体力时,门外传来了田米的声音,“东家,我有事情要禀告。”
林洛觉得奇怪,他平时也有偷懒的时候,通常这个时候有事情田米自己就能解决了,从来不会来打搅他,而且听着他的声音还有些急切。
林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抬脚朝着外面走了去,看到外面有些紧张的田米,朝着他问道:“怎么了?”
田米一脸的苦恼,随即道:“外面有好多人送了礼来,我不知道能不能收。”
林洛皱起了眉头,询问道:“段锦现在在哪里?他早上出去了吗?”
田米愣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是,公子一早就带着王恺出去了。”
林洛不知道段锦去干嘛,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立马道:“那行,凡是过来送礼的,你都好生招待着。至于礼物,你也收下,但是你得把谁送了什么礼给记清楚,千万别弄混了。”
田米虽然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但好歹是被林洛分配到酒楼里历练过的,因此除了一开始的慌乱之后,很快在林洛的指挥之下镇定了下来,朝着林洛重重的点了头,“东家,你放心,这是我会办妥当的。”
在田米要离开时,林洛突然想到了什么,将人给拉住朝着他再叮嘱了两句,“如果是下人或者管家来送,这些就你接待了,如果是什么有身份的人,你就让人来通知我一声,我出去接待。”
“是!”田米点头,眼里的神色格外的认真。
目送着田米离开,林洛站在原地背着手看了一会儿,逐渐皱起了眉头。
原本,林洛以为送礼的那些人都是段锦结交的友人,怕是知道段锦考了状元之后,所以才会过来送礼的,也算是一种祝贺,应该也来不了多少人。
谁知道,这一串的送礼自从田米进来报告之后就没有停过,甚至于中途林洛还出去应付了一波。
直到段锦下午的时候回来,他自己去应付那些人了,林洛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到晚饭之后,两人一起来到暂时存放礼物的库房,看着那快要堆满了的屋子,拿过田米记录的礼单,林洛这才大吃了一惊。
那上面记录的送礼名字,有些林洛认识是段锦的友人,有些他不认识却是听过人名,有些是纯粹就不知道是谁,让他意外的不是王则、贺公公、郑宇这些和段锦交情不深却有一点交情的人送了礼,而是上面赫然还有太子和三皇子的名号。
林洛吃惊,脸上也浮现出了诧异,甚至想要将田米叫过来,询问一下他是不是记错了,不然这两位的名字怎么会在上面?
只是段锦还在旁边,林洛便也没有那么着急,扭头看向他,朝着他询问道:“我看上面还有太子和三皇子的名讳,这不是假冒的吧?”
看着林洛脸上难以置信的神色,段锦打开了一个盒子,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扭头朝着他轻轻的笑了笑,“在雍都这种地方,如果敢冒充皇亲国戚的话,怕只有不要命的人敢这样做吧?”
林洛越发的不解了,他迟疑着道:“你上次拒绝了纪家的联姻,应该是将太子得罪了,他理应不会再理会我们了。而且,你和三皇子也没有交集,他为何也要送你礼?”
段锦关上了打开的盒子,看着林洛无所谓的道:“应该是想要拉拢我吧!毕竟,眼下朝堂之上,那些老臣们已经站好了队,其余不站队的都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唯有我们这种刚刚迈入官场的人,虽是起不了多大作用,但万一有用呢?”
林洛表示理解,却又很快开始纠结起来,“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你要从三皇子和太子中间选一个吗?”
段锦朝着他摇了摇头,“今日我一早出门是去见了姜公。一来,是为了感谢他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向他展示一番我现在的成就,让他知道他的心血没有白费。二来,也是看看他的态度,看看他会不会指点我一二。”
听到段锦这般说,林洛专心致志的盯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回答。
段锦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略带狡黠的弧度,“好在,姜公对我还有几分情分,今日我过去之时告知我,让我两不相沾、两不相帮,日后只跟着皇上做事便好。”
林洛听罢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凡是两者相争,那皆是有一个会一败涂地的,如今这般中立刚好。
这般说来却又有新的问题,林洛小声道:“既然两边都不沾边了,那这些东西该如何处理?”
段锦扭头看向那堆什么东西都有的礼物,云淡风轻的道:“都收下来吧!代表了我对他们的态度都友善,两边都不沾染,两边都不得罪,这样刚刚好。”
“行!”对于段锦科举一道,林洛什么都不懂,所以他也从来不插嘴,免得到时候坏了段锦的好事,如今他已经做好了决断,林洛自然只有听他的。
不过,扭头看着那些礼物,以及那长长的名单上写的名字,林洛还是朝着段锦试探性地问道:“既然他们都送了礼,我们是需要准备回礼,还是办一场宴会邀请他们过来?”
段锦略微思索,随即便拿定了主意,“办一场宴会吧!只是这场宴会不需要太过于奢华,简单朴素即可。”
“那好,这事我会交给田米去办的。”
等到两人商量完毕,林洛又好奇的看了看那些礼物,心里有了一个估量,之后让田米将之收拢进库房。
过几日,林洛他们家里便举办了宴会,等那宴会一结束,他们便要准备回乡的行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