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不言很喜欢这家私人医院,同事之间能友好相处,再也没人故意找茬欺负他,加之他做事仔细认真,对病人关怀备至,工作第一月末,领导就给他发了额外的奖金。
宋不言有时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穷疯了,眼下一切是做梦幻想出来的,但每每吃到酸甜可口的水果和营养丰盛的三餐时,他又能真真切切感受到生活正朝着幸福美好的方向发展。
他现在住的房子也比之前好,一百多平的精装公寓,比城北那间宽敞太多。
早晨醒来拉开窗帘,就能感受清晨明艳的阳光,落地窗外还有片人工湖,风景秀丽,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
提到房子,宋不言又想起郁敞。自从上次见面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期间除了他主动打电话说面试通过那次,两人再没联系过。
第二天搬家是搬家公司的人来,租赁合同也是房产中介和他谈,郁敞似乎就真的只是偶然遇见他、顺手给他介绍了个工作、找了个性价比高的房子而已,对他没有任何想法。
一想到重逢那天他百般防备就无比尴尬,他太自恋了,郁敞现在那么优秀,怎么可能看上他。
不过这样也好,他潜意识里对郁敞仍有些忌惮,至今也能清晰回忆起中学时期,郁敞将他抵在小巷墙上强行标记的痛苦,眼下这人不再缠着他,他也算彻底松了口气。
周末,宋不言轮休,沈柏专门抽出一点时间,和宋不言约在外面一家餐厅吃饭。
沈柏喝了口咖啡:“新环境怎么样,能适应吗?”
宋不言浅笑:“都很好,挺顺利的。”
宋不言把新工作和搬家的事给沈柏说了,但他隐去了郁敞,只说是自己找的工作房子。
郁敞在他们之间是个敏感话题,能不提就不提,何况郁敞现在对他没心思,更不必多此一举告诉沈柏,让他担心。
沈柏:“那就好,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别委屈自己。”
宋不言点头,过了会儿又鼓足勇气问:“你现在工作很忙吗,我们,要不要……”
“要不要什么?”沈柏放下筷子,笑问。
宋不言嘴唇动了动,可能是最近生活无忧的缘故,他觉得自己和沈柏的关系也该更进了一步了。沈柏为他做了很多,一直是他最坚实的后盾,同样的,他也想让沈柏安心。
只是那句“要不要交往试试”,他难以说出口。
他是典型的被动型人格,在情感方面很难主动,就算主动提及,也无法直白讲出来,这是他胆小懦弱沉默寡言之外的又一大性格缺陷。
沈柏看着宋不言,见人垂着脑袋不吭声,便隔着餐桌揉了揉他清瘦的肩头,温声道:“不言,好不容易放天假,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先吃饭,乖。”
宋不言抿了抿唇,乖乖点头,沈柏的温柔,让他每时每刻都很安心。等等就再等等吧,他们都还年轻,的确应该先拼事业。
不过说到年轻,宋不言突然想起郁敞那句话。
“……都是十八九岁乖巧懂事的男孩儿,你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在我这儿安全得很……”
宋不言有些愣神,二十四岁的他难道已经很老了么……
“怎么了,在想什么?”沈柏问。
宋不言骤然回神,纤长的眼睫颤了下:“没什么。
一顿饭平和吃饭,沈柏后面还有工作,分开前他笑道:“趁周末好好在家休息,我有空了就去医院看你,正好颈椎有点痛。”
宋不言点头:“好,你工作也别太累。”
宋不言没其他朋友,直接回了家,只是刚出电梯,看到他门外那个人后,瞳孔骤缩,呼吸一滞,心脏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下,僵在了原地。
郁敞掐了烟,神情不悦:“干嘛去了,打电话也不接,不想和我来往了?”
宋不言忙从包里掏出手机,入目就是三个未接来电,他立即解释:“不,不是,我手机静音,没听见。”
宋不言有些懊恼,为什么他和郁敞说话总是结巴,情绪紧张,大脑也一片空白,什么都思考不了,只能靠本能反应。
郁敞蹙眉盯了他两秒,随后就不再看他,打开手机边回消息边道:“等会儿准备做什么。”
“就待在家。”
“既然没事,那收拾收拾跟我去酒会。”
“酒,酒会?”宋不言震惊:“我不会……”
“不用你喝酒,也不用陪谁,只是凑个数,坐那儿就行,时薪一万。”
宋不言又一惊,有些心动,不过他还有点理智,小声问:“为什么找我?”
郁敞抬眸,不咸不淡道:“你是老同学啊,肥水不流外人田,我雇别人也是这个价。到底去不去,赶时间呢,不去我找别人了。”
半小时后,郁敞带宋不言去了商场。
宋不言从没来过这么高档的地方,就一直局促地跟在郁敞身后。
郁敞说他的衣服不行,要换。他能理解,毕竟是郁敞这种人的出入场所,他要是太寒酸,会丢郁敞的脸。
郁敞大手一挥,一口气买了十几套,挑了身让宋不言穿上,其余叫人直接送去他家。
宋不言哪敢要,可郁敞却无所谓,说这只是额外的劳务费,不值一提。
宋不言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不懂这些有钱人的规矩,见执拗不过,只好默默接受。
酒会在一所豪华的宴会厅,里面都是些身价过亿的老总,也是去了才知道,他今晚的身份是,郁敞的男伴。
可能是郁敞提前知会过众人,没人让他喝酒,他也不用陪郁敞,于是全程惶恐不安坐在角落,他以为郁敞会雇很多人,没想到就他一个。
众人看他的视线也是饱含暧昧,赫然已经把他归为郁敞的Omega。
宋不言紧紧蜷着手,让自己不要自恋,郁敞今天只是刚好缺这么一个男伴而已。
其实,如果宋不言随便拉个人问问就会知道,郁敞身边从不带男伴,他是唯一一个。
酒会进行了三个小时,时间不早了,后半场酒肉池林的活动也即将开始,郁敞带宋不言提前离开。
上车后,郁敞先给宋不言转了三万,而后让司机先送宋不言回家,他则放平座椅,开始睡觉。
宋不言这会儿已经放松了,他收了钱,想了想再发了句谢谢,而后就无所事事偷瞄郁敞。
这人今天喝了不少酒,薄唇紧抿,脸颊微微泛着红,眉眼竟是意外的柔和。也是奇怪,这样的眉眼,为何睁开时会那么凌厉那么凶。
这次之后,郁敞跟他的联系逐渐变多了,周末会时不时给他介绍个来钱快的小兼职。
刚开始他还不好意思接受郁敞的好意,可在拒绝后,郁敞直接转头联系了别人,让他窘迫了好一阵。
郁敞有次很直白地跟宋不言说:“你只是我半个员工,手边哪项工作急需人,我才会联系你填空子,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因为你这也是在帮我。”
听了这段话,宋不言觉得自己之前有些小心眼,所以后面只要是郁敞介绍的工作,他能去都会去。
看着越来越鼓的腰包,他心想未来一定要买个好房子,给自己扎个根。
这天,宋不言在医院值班,来了个慢性阑尾炎病人,说要做手术。
以宋不言的资历还不够当主刀,一般都是在旁边看着,认真学习。
只是这次,他注意力有些无法集中,因为手术台上躺着的,是郁敞。
以前他从不觉得做手术会疼,因为打了麻醉。但这次,可能是因为他认识这个病人,看到手术刀划破皮肤涌出血后,他不自觉闭了闭眼不敢看,莫名心悸。
手术顺利完成,接下来就是修养。
郁敞平日对他挺好,所以郁敞住院期间,宋不言也很照顾他,会在家里做点流食带去医院。当然,医院也有流食,宋不言这样只是私心。
最近几个月郁敞帮了他太多,但他一个穷鬼没法回礼,虽然郁敞说不需要,但他心里却放不下这事,如今终于有机会还人情,他肯定不能放过。
术后三天就可以出院了,近期饮食很重要,宋不言专门给郁敞列了个单子,让他回家后照着吃。
可郁敞却说,他在家一般都是渴了喝酒,饿了吃炸鸡。宋不言听了一阵无语,建议他请个营养师。郁敞不愿意,说不喜欢家里有别人在。
宋不言想了想:“要不我帮你做几天饭,不用给钱。”
郁敞躺在医院洁白的病床上,闻言眯眼,唇边流出几不可察的笑意:“为什么?”
宋不言娇小的身子隐在白大褂里,他低头小声道:“就……还人情。”
郁敞知道宋不言人虽小,可那自尊心却是强的不行,没法心安理得接受别人的恩惠。
而这,也恰巧成了他的攻破点。
郁敞不甚在意:“也行,你想还就还吧。”
宋不言松了口气,又问:“那怎么把饭给你呢?”
郁敞:“我住平凉区,饭点送过来就行。”
宋不言愣住,平凉区?这都城东了,他来回得两个小时,一天三顿,就是六个小时,这样他一天什么都不用干了。
郁敞见宋不言有些为难:“觉得麻烦就算了。”
宋不言忙摇手:“不是,那个……你不是有司机吗,可不可以让他帮你捎……”
“我生病不工作,顺便也给他休假了,他不在。”
郁敞说着,又善解人意道:“是因为路上太耗时了吧,要不这样,我不出院了,你也暂时住在医院,不是说要少食多餐嘛,一天最起码五顿,你工作之余做好送到我病房就行,省得来回跑。”
宋不言呆呆道:“可工作时间干别的会被领导说。而且……我在医院没地方住。”
“不会,领导是我朋友,我跟他说一声就行。至于住哪,这么多VIP病房还不够你住?正好,我隔壁那间带厨房,你就住那儿吧,到时我一齐和你领导说。”
无法,宋不言最终只好听郁敞的安排,住进了病房,到饭点只要没事,就去帮郁敞准备饭。
这天,宋不言刚从手术室出来,忽然被一个神情焦急的护士拦住,让他赶紧去郁敞的病房,说有人打郁敞。
宋不言一听,连手术服都没来得及脱,就跑去郁敞病房,只是在看到里面的情形后,他猛然顿住脚步,僵在了原地。
沈柏来了。
还和郁敞打起来了。
把病房搞得一团糟,打翻了不少东西。
可沈柏怎么知道郁敞在这儿?又为什么打他?
往日那个温柔的沈柏,此刻双目血红,浑身怒气,和郁敞扭打在一起,两人都是AⅡ等级的Alpha,实力差不多,但由于郁敞刚做完手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便落了下风。
只见沈柏狠狠揪着郁敞的领子,将人抵在墙上,厉声吼:“你他妈有意思吗!耍他有意思吗!明知他缺陷在哪,还利用这点满足你那龌龊的心思,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爱他,到底缠着他做什么!做什么!”
郁敞像听到什么笑话:“你懂什么,把他一个人丢在那种破地方就是真心?装什么知心哥哥呢,你心思就不龌龊?沈柏,你真够可笑的。”
沈柏目眦欲裂:“郁敞!”
郁敞冷笑,接着往门口方向看了一眼,微愣过后旋即一个肘击,挣开沈柏的钳制,往门外宋不言方向冲去。
郁敞动作飞快,一点都不像平日那个躺在病床上需要宋不言把饭递到手边的虚弱病人,他一把扛起宋不言就跑,按开电梯门进去,沈柏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合上。
病房在19层,沈柏干脆跑楼梯,等他大喘着气到一楼,郁敞已经把宋不言塞进一辆黑色迈巴赫,发动车子从他面前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