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遥清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被绑在一把破破烂烂的椅子上,浑身上下都酸痛得很,他皱着眉四下打量了一下,发现这是个小木屋,好像废弃很久了,阳光从那木头的缝隙里漏进来,能推测出外面大亮的天光,角落里一只蜘蛛正在欢快地织着网,忙上忙下。
盛遥这才想起来,自己晕过去之前是什么情况——大案要案组年休假,莫局掏钱请他们出国度假,可以自带家属,于是一群人闹哄哄地跑到了一个海边小镇。前一天晚上,舒久那个脑子间歇性抽筋的货神神秘秘地租了一条小船,非要拉着他出海。那猥琐的家伙的原话是:“在这人太多了,走走,咱们过二人世界去,听说过车震,我还没试过船震呢,嘿嘿嘿嘿……”
然后他们就乐极生悲碰上了海上风暴,盛遥隐约记得当时船被大浪拍散的时候,附近能看见一个小岛。他低头,看见身上的麻绳,知道自己这大概就是在那小岛上了、心里直打鼓,在黑暗的小屋里想象力还是无限发挥,这可别是被卷到哪个食人部落里了吧?
盛遥再次估量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他的衣服已经不是原来穿的那件了,恐怕随身的东西也都没了,双手被绑得结结实实地背在身后,他试着掙动了一下,绑得很紧,以他现在的体力,恐怕单靠自己,弄开这绳索很困难——最让他忧心的是,舒久并不在他身边,他记得自己晕过去之前,那人都一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不放,很有可能也在这个岛上……那么他被带到了哪里去了?
他深吸了一□气,努力回过头去,想看清绑住自己双手的绳子——不行,弄不开也要想办法弄开,不然舒久那个养尊处优的笨蛋说不定会出什么事。
就在这时,小屋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个年轻的姑娘端着一个盘子走进来,她穿了一身素色旗袍,旗袍的样式很老,长长的头发盘成两个发髻,整个人就像是从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上走出来的似的。看见盛遥已经醒了,她的脚步似乎瑟缩了一下,一言不发地走进来,端起一个杯子,凑到盛遥嘴边。盛遥早就渴得嗓子眼冒烟了,可还是微微偏头躲了过去,尽量和颜悦色地问:“姑娘,我只是个被风浪吹到你们这岛上的普通游人,来这里完全是个意外,为什么绑着我呢?”
女孩不理会他,看他不肯喝,又把杯子往他嘴边凑了凑,盛遥皱皺眉,又问:“跟我一起来的人在哪里?”
女孩张开嘴,“啊啊”两声,盛遥皱起眉——她居然是个哑巴。
她想了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端起杯子,自己先喝了一小口,咽下去表示没问题,这才又要喂给盛遥,盛遥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把水喝了。女孩好像很高兴,把手里的托盘放下,里面有一小碗粥和一块不知是什么面做的饼。她端起粥碗,拿起勺子,好像要喂他,盛遥看着她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模样、于是想了想,压下眉眼,好言好语地对她说:“你能不能告诉我,我那位同伴现在怎么样了?”
女孩说:“啊啊。”
盛遥说:“你点头摇头就行了——他还好么?”
女孩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盛遥心里先松了一下,又问:“我们被绑起来,是不是因为犯了贵地的什么忌讳呢?”
女孩这回没有迟疑,飞快地摇摇头。
盛遥哑然——看来这还是无差别待遇,于是想了想,柔声问:“我那位同伴,他在附近么?”
女孩抿抿嘴,这回不打算跟他说话了,只是把盛着粥的勺子往他嘴边凑了凑。盛遥叹了口气:“你能把我的绳子解开吗?至少把我的手放开,我可以自己吃的。”女孩摇头,然后执着地往他嘴边递勺子。盛遥纠结了一下,他现在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了,干什么都没力气,于是决定先吃饱了补充好体力再说,配合地开始吃东西。
女孩喂了饭,开始收拾东西,盛遥就弯起桃花眼对她笑了笑,轻声说了句:“谢谢你。”女孩的脸“刷”一下就红了,盛遥打算再接再厉,没想到他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女孩就匆匆忙忙地头也不回地跑了。盛遥抬头望天,无比受挫。
等了好一会,再没人进来了,他百无聊赖,只能枯坐,幸好多年来在广大心理变态、重大刑事案件嫌疑人们的不屑支持和培养下,他被调教出了无比强大淡定的心理素质,知道舒久现在平安,盛遥多少松了口气,就琢磨起自己眼下的处境来。他觉得有些奇怪,对方这是有恶意还是没有恶意呢?要真是对他们有恶意,按说人饿个一两天也饿不死,又为什么要派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过来送饭呢?要说没有恶意……盛遥试着动了动已经麻了的双手,抬头望着那摇摇欲坠的天花板,用力在椅子背上磨着绳子,企图把它弄开,片刻以后,他叹了口气,放弃了,那麻绳足有成年男子手指那么粗,铁杵磨成针了他也不一定能把这绳子磨断。
现在盛遥只能通过一点光,判断现在大概是快到中午的时间,自己和舒久失踪了整整一宿的时间,沈队他们早该发觉了吧?问题是他们能不能找到这个诡异的小岛呢?
盛遥想得很有道理,沈队他们这时候已经抓狂了。本来一开始觉得没什么,舒久和盛遥那一对比着没节操比着没下限的,要是半夜不出走闹点么蛾子出来,那才比较不正常,可谁知第二天他们两个就谁也没回来。
这就有点不对了,盛遥爱闹,可从不胡闹,大家约好了今天一起去吃农家乐,他就算自己出去活动,不按时回来,也至少会说一声,于是众人开始搜索,悲剧了——有目击证人声称,这对倒需的狗男男昨天晚上是踩着风浪的点出海了,目击证人连劝都没来得及,他们俩就一溜烟没影了——那是多欲求不满啊。
沈夜熙立刻去向老乡征集附近海域的地理情况,风浪过去了,有不少渔民们也都热心地帮他们去海上搜索,整整半天过去了,结果是没有结果。
沈夜熙咬牙切齿,驴拉磨似的在原地转圈,心说那么多大风大浪都经过去了,盛遥同志你可别在河沟里翻船,这要是因为度假出点什么事,那群曾经被他们逮进去的哥们儿们估计下了地去见了马克思都得觉得冤。
这时,杨曼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手里拉着一个半大的少年:“快快,头儿,这小弟弟跟我说了点情况。”
少年扒拉扒拉一头扎手的短发,看着沈夜熙支吾了一下:“哦……这个……其实我也只是听说,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说!”这是一群人异口同声。
少年吓了一跳:“呃……我们这,其实一直有个‘幽灵岛’的传说,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姜湖从旁边搬了个板凳过来,少年就坐下来,慢慢说:“我小时候,有一次也是跟我阿叔出海,我阿叔年轻胆子大,自己也没什么经验,说是带着我玩,就走远了,当时海上稍微起了点风,这大海,刚才还风平浪静的,下一秒就可能狂风巨浪,我阿叔看着天色,觉得不大好,就想回航。那天天阴沉沉的,我就扒在船上往远处望,就在那时候,看见了远处一个小岛的影子。我阿爸从来没跟我说过那个岛的事,我嘴快,就问了我叔。”
少年说着,打了个冷战,压低了声音:“我阿叔叫我别看,别说,他说那是个鬼岛,上面没人,都是鬼魂,还有个名字叫‘幽灵岛’。”
他说完就去观察其他人的反应——沈夜熙低着头在看地图,也不知道在没在听他说话,杨曼双手抱在胸前,站在沈夜熙旁边,脸上的表情颇有些古怪,姜湖拿着一根签字笔,在地图上画来画去,一边那个黄医生听到一半就冷哼一声,目光飘向了窗外,用肢体语言表达着赤裸裸的鄙视。
少年无比挫败。
姜湖仔细看了好一会,开始在纸上列算式,嘴里念叨着:“昨天晚上他们出去的时间大概是……昨天的风速、船速……还有风粮发生的时间大约……”
他另一只手摊出来,沈夜熙立刻心有灵犀地从工具箱里取了一支圆规递给他,姜湖弯着腰,整个上身都要贴到桌子上了,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然后把圈子附近标注的岛屿都圈了出来:“我的参数可能也不大准,不过大概就是这么几个可能的地方,夜熙……”
沈夜熙数了数,总共是四个小组,就拍了巴掌:“行了,咱们分成四组,分别去这四个地方找找,麻烦老乡们邦帮忙——杨曼你和黄医生一起,通知其他人,胡姐……胡姐带着孩子就别动了,叫君子多带点当地人,怡宁和他们家那位一组,不用白不用,无论找得着找不着、入夜之前一定回来,听见没有?”
黄芪扎刺:“沈队长,凭什么我也……”
杨曼没等他说完话,就生拖影拽地把人给拉走了:“哎呀,就当时做情侣任务啦!”
黄芪一边挣扎,一边脸又红了。
姜湖:“你有没有发现,黄医生特别容易脸红?”
沈夜熙问:“你想说什么?”
姜湖就笑了笑:“我觉得他是那种特别腼腆的人,偏偏还外强中干地装恶毒,生怕别人喜欢他似的。”
沈夜熙淡定地点点头:“行,有本事……”他想说,有本事你下回犯到他手里的时候也跟他说这话,可话到嘴边,忽然想起来,犯到黄医生手里,那不是不是生病就是受伤了么,那可不行!于是瞬间把话咽回去了,伸手在姜湖脑袋上操了一把,“走,咱也做情侣任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