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只剩两间厢房,盛凛和谢西槐住一间,卢见柏和祝休云住一间。
祝休云不愿意和卢见柏一道睡,两人掷了铜钱,祝休云猜赢了睡床,卢见柏只好睡在地上。
卢见柏给自己铺了被子,躺下去,若有所思地问祝休云道:“小云,你说我们盛师兄和小谢,他们谁睡床,谁睡地上?”
“必定是谢公子睡床。”祝休云笃定地说,把烛灯吹熄了,也躺上床。
卢见柏闻言,便问:“怎么如此确定?”
祝休云翻了个身,对卢见柏道:“谢公子那般金贵,怎能让他屈尊睡到地上。不过……盛师兄和谢公子一道睡床,也不是不可能。若是谢公子和我一间房,我也愿意同他一道睡床。”
“什么,”卢见柏被祝休云这番言论深深地刺伤了,坐起来问,“小云,我们这么多年同门情意,还比不上见了半天的谢公子么。”
“那怎么能一样,”祝休云理直气壮道,“你看师兄那么傲气的人,都对谢公子温声轻语的。”
卢见柏倒回冷硬的地板上,凄凄惨惨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祝休云醒得早,下楼才喝了两口粥,盛凛走了下来,对小二道:“再烧一桶热水上楼。”
看见摆在中间方桌上的粥桶,盛凛又道:“粥也送些上来。”
“盛师兄!”祝休云对着盛凛招手,“一块儿来吃一些吧?”
盛凛道:“不了。”
他说罢便上楼了,留着小二在底下纳闷自言自语道:“不是昨夜才送了一桶上去么。”
这时候,卢见柏也下来了,坐在祝休云边上,问他:“盛师兄还未曾下楼?”
“下来过,又上去了,”祝休云道,“该不会是谢公子昨日骑马太累,病倒了吧?”
看卢见柏不搭腔,祝休云又说:“应该听师兄的话,今早上再出发的。”
“不过三个时辰,不至于累病吧,”卢见柏喝了口粥,道,“不知在这扬州地界,有没有什么线索。”
“不如你我直接去苏州了事,”祝休云道,“在这里能打听出个什么来。”
“二位客官要去苏州?”端着小菜过来的小二听见了祝休云的话,忍不住地开口问。
卢见柏见小二面露犹豫之色,立即问:“苏州是有何不便之处?”
小二先是四顾张望,见大堂里别无他人,才小声对卢见柏道:“客官有所不知,苏州城里在闹瘟疫呢。”
“瘟疫?”祝休云一惊,“这一路上都未曾听说啊。”
“嘘!”小二紧张地对祝休云比了一个手势,压低了声音道,“苏州瘟疫,在我们扬州城里说不得,探子到处都是,谁提苏州瘟疫,就要被抓进牢里去。”
“这是什么道理?”卢见柏皱着眉道。
小二摇了摇头,只道:“我只听闻,苏州城这场瘟疫来得凶猛离奇,现下苏州方圆十里都有官兵把守,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我有个朋友前几天约好了要去苏州城送货,被官兵赶了回来,夜里喝酒的时候才敢告诉我。”
“竟如此严重?”祝休云蹙眉道。
小二心有余悸地点点头,道:“我亲眼见一个流浪汉在门口说瘟疫的事儿,被巡察的便服官老爷听见,拖走了。现在扬州城里也人心惶惶,谈苏州色变。”
祝休云和卢见柏对望了一眼,卢见柏对小二道了谢,给了他几个铜板,小二便去后屋了。
卢见柏对祝休云道,“此事蹊跷,得去问问盛师兄。”
祝休云点头,两人一道上了楼,走到盛凛和谢西槐的厢房门口,刚要敲门,里头突然传出了谢西槐的声音。
客栈的房门上单糊了一层纸,什么声响也隔不住,谢西槐的声音传进门外两人的耳朵里,好似浸在水里一样,又轻又细,带着些埋怨叫“盛凛”,又说“明明说好的”。
盛凛的声音很低,站在外头听不清,可不知为何,听着总好像是在哄骗谢西槐似的。祝休云和卢见柏站在门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敲门,隔了一会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盛凛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们,问:“什么事?”
“师兄,能否进去再说?”祝休云问。
盛凛未直接回答,踏出一步,反手阖上了门,对二名师弟道:“在这里说罢。”
卢见柏先将方才小二对他们说的话,从头对盛凛重复了一遍,又问盛凛,这该如何是好。
盛凛想了想,道:“见柏,你轻功好,下午和我一道去一趟苏州,休云,你在客栈替我看着小谢。”
祝休云闻言,稳重地点点头,道:“师兄放心吧。我一定把谢公子照顾好。”
盛凛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丹药,递给两位师弟,道:“满阁的避秽丹。苏州不知是什么情形,先吃了防急症。”
盛凛让卢见柏回房准备些东西,又回房哄谢西槐。
谢西槐正呆呆泡在浴桶里,身上斑斑驳驳的,见盛凛进来,他也一言不发。
“西槐,我和见柏去一趟苏州,”盛凛走过去,把谢西槐抱了出来,放在床上,“你再睡一睡,睡醒我就回来了。”
他把谢西槐泡澡时束起来的头发扯散了,墨一般的黑发散下来,披在谢西槐肩上。
谢西槐还未穿亵袍,缩进软被里,拉起被子盖住了半边脸,瞅了盛凛几眼,支吾对盛凛道:“那……你要早些回来。”
盛凛的手抚上他的脸,他就抬手和盛凛相握:“本王一觉起来,你若还没回来,就自己领罚。”
盛凛笑了笑,道:“好。”
谢西槐见他根本不当回事,又强调:“本王罚你,就要打你手掌。”
盛凛将右手手掌展开了,道:“你先罚在前头吧,若我准时回来了,你再还我。”
谢西槐想了想,脸就红了,生气地说:“好好的一个大侠,怎么总是要来占我便宜呢!”
他抓着盛凛的手,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愣了半晌,拉着盛凛的手,贴住自己的脸,可怜地对盛凛说:“早些回来嘛。”
盛凛看了他少时,低头寻着谢西槐的嘴唇吻了好一会儿,才答应他:“我知道了。”
谢西槐挥挥手,道:“去吧去吧。”
盛凛又吻了吻他的额头,给谢西槐掖掖被角,将他的床帏拉了起来。
谢西槐听得盛凛关门,便翻身睡过去了,醒来时已是下午,抬头一看,一个人坐在桌边打盹。谢西槐刚醒过来,脑袋不清醒,披上衣服走过去,刚要拍那人,那人醒了转过来,谢西槐吓得往后一缩:“是你啊祝师弟。”
祝休云给谢西槐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谢公子昨日骑马累着了吧?师兄和见柏去苏州了,命我守着你,我方才练了练功,不小心睡着了。”
谢西槐这才想了起来,他接过茶杯,也坐了下来,替喝了一口才又问:“苏州危险吗?”
“不清楚,”祝休云摇了摇头,说,“只知道方圆十里都封起来了,不过师兄和见柏服了避秽丹,谢公子不必太过担心。”
谢西槐点点头,打了个哈欠,转头打量了祝休云一番,问他:“师弟,你可会下棋?”
“围棋?”祝休云道,“略懂一二。”
“……五子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