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刚上班没多久，部门主管就找上门开门见山的说临时有一名客户指名要他来帮忙设计一款戒指。
温亦欢在电脑上调出日程表，查看了一下最近设计稿的排期，上面显示最快也得等到两个月后。他刚准备和主管说清楚自己可能接不了，主管却强硬的说：“小温你今天下午两点就在会客厅和客户见面，其他的订单相应往后延，不能协调档期的我去和顾客协商。”
见他说的如此不容商榷，温亦欢也不好多说什么，点了点头，然后在主管出门之后默默将电脑上的排期改了一下。
草草吃过午饭，临约定时间的还剩十分钟，温亦欢提前拿上电脑和纸笔，走到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百般无赖的等着客户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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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设置好的闹钟准时在一点四十五响起，程云从捞过手机将闹铃摁掉，然后放下手中还没来得及处理完的工作，从办公椅上站起身。
他走到办公室里附带的休息室内，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程云从撑在洗漱台看着镜中穿得方正齐楚的自己，又抓了抓头发，确认无误之后出了门。临走前路过李榆的工位旁，他还停下脚步问：“怎么样？”
李榆看着他紧张得全副武装的样子，马上讨好着说：“程总帅得能马上参加宴席了。”程云从听完这才放下心往电梯走。
电梯下降时伴随着轻微失重感，程云从盯着面前反光的门，心跳得厉害，耳边全是自己如鼓的心跳声，砰砰砰，像夏夜里天边一声声的闷雷，裹着风雨欲来的迫切感。
很快到了设计部所在的楼层，电梯门朝两边打开，程云从深呼了口气，捏着有些发抖的手走了出去。
走在和第一次见温亦欢时一样的长廊上，当时的一幕幕在眼前重演，此刻的心境却完全不同了。他提前和主管打了招呼，不用特地来接待。
隔着路上往来穿梭的人群，程云从心激烈的跳动，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会客厅里拿起纸杯，微微向上仰头喝水的温亦欢。
这一次他缓慢又坚定的一步步朝温亦欢走去。分针转过12的时候，程云从准时推开了会客厅的门。
听见了进门的脚步声，温亦欢转过头看向门口的位置，等看清进来人的面容时，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冷淡的开口打招呼：“程总。”
程云从应了一声，走到他对面坐下，将会客厅内的百叶窗打开。温亦欢在屏幕上轻点一下打开看了一眼时间，刚好两点整，那应该没错了，主管口中那位重要的客户就是程云从。温亦欢在内心嗤笑一声，怪不得直接不分青红皂白的插队，主管还能这样好声好气。
会客厅的隔音门隔绝了室外的嘈杂，更凸显出此刻的寂静无声。两人无声的胶着，温亦欢受不了先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语气轻松开玩笑道：“订戒指，程总要结婚了吗？”
程云从听到他的话，连手中握着的纸杯都用力得捏的有些变形，他声音紧绷，压抑着说：“没有。我没有要结婚。”
听到他的回答，很刻意的解释。温亦欢有些玩味的看着他：“哦，是吗。那程总想定制什么类型的戒指。”
像是提前做好了准备，程云从回答的很快：“对戒。给我爱人赔罪。”
温亦欢脸上僵硬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原状，他继续问道：“程总具体想定制什么类型的戒指。”
“不好意思。”程云从反应过来刚刚的回复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小温设计师随意发挥就好。”
温亦欢挑了一下眉，没说什么，然后拿起桌上的纸笔，将绘画本垫在膝盖上，稍微思索了一会儿，握着笔唰唰的在纸上很快勾勒出一个大概。他放下笔，将绘图本递给程云从。
图纸上，两根交错在一起的荆棘条中间包裹着一颗切割成心形的红宝石，禁锢又强硬的，无法反抗的爱。温亦欢只用寥寥几笔勾勒出了个大概，即使只是份草图，却精准的抓住程云从的内心所想。
“恕我冒昧的问一句，程总这是……要送给我的吗？”温亦欢问的坦荡。
程云从会出现在这里，意图就已经很明显了，他也没有继续掩饰：“那小温设计师会喜欢吗？”
温亦欢扯出一个笑，避重就轻的说：“当然了，我自己的设计每一款都喜欢。但也仅限于设计图纸，程总要送的话就算了，太贵重了，我也收不起。”
“还有，程总刚刚说是为了送给爱人赔罪。我们之间最多只算得上是炮友，和普通上下级关系。程总的喜欢，我可消受不起。”
他的话说得轻巧，程云从听来却不是滋味，心中五味杂陈，其中百般的苦楚酸涩只能自己咽。他甚至是有些低微的乞讨着说：“温温，能不能重新给我一个机会。”
温亦欢撇了撇眉，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兴趣了，他客气的说：“设计没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预计一个月内会将成品图发给您。”
他起身准备站起来往外走，程云从也跟着马上起身，跟上前去抓住了他的手腕：“等一下！”
程云从抓得急，手上没控制住力度，被他握住的地方离手腕上的伤口很近，温亦欢条件反射般用力甩开他的手：“放开！”
程云从这才反应过来，连声道歉，他垂着头说：“能不能再待一会儿。”像是怕温亦欢再一言不发的走了，他又跟了一句，声音快到低到谷底：“就一会儿，行吗？”
温亦欢用手握着刚刚被程云从抓过的地方，转过身重新坐下，他说：“十五分钟。”然后在手机上调出倒计时界面，设置好时间放在了程云从面前。
屏幕上的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程云从扣着手指，掌心早已被汗浸湿，做了一个深呼吸才开口：“你在法国，过得好吗？”
“挺好的。刚开始过去语言不通，还好一直有Laurel陪我练口语，最开始的时候给我充当翻译。在那边看过很多展会，和著名的设计师有过交流，学到了很多。”温亦欢轻描淡写的将这三年掰开娓娓道来，最后他垂眸苦笑了一声说，“说起来还得谢谢程总，不然我也没机会去国外交换。”
程云从的声音很急促：“不是的，不是的！就算没有我，以你的能力早晚也会去的。”
“这样会让你的负罪感降低一些吗？随便吧。”温亦欢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提醒道，“你还有十分钟。”
程云从嘴唇紧闭成一条线，眉眼间带着悲切的神情望向温亦欢，颤抖着声音说：“你走的那天，我偷偷翻墙躲过保镖的监视，开车往机场走，却还是没赶上。我一个人站在大厅，透过玻璃看着那架飞机起飞，直到肉眼再也看不见。”
“从机场回去之后，我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脑海中不断重复上演着那天晚上的情景。如果不是我半夜突然噩梦惊醒了，是不是第二天醒来只能发现你的尸体。你怎么狠得下心来刺自己，你不是恨我吗，为什么不杀了我……”
温亦欢低头看了一眼左手手腕处轻声说：“因为我和你不一样。”
“对，我们不一样。这三年里，我想过很多次，如果当时我没有做这些事，而是像普通人一样来追求你，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
温亦欢叹了口气，无奈的说：“程总，我不是同性恋。”言外之意，就算像普通人一样死缠烂打的追求，温亦欢也不会爱上他。他们之间注定就只能是这样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纠缠。
程云从突然说：“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现在的会客厅。”
“那我宁可没有来过。”温亦欢又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六分钟。”
“时间过得这么快吗？”程云从叹了口气，手指绞在一起，“这三年里，我姐姐，许白焰他们都一直在劝我要放手，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我也尝试过投入高强度的工作来麻痹自己不再继续想你，可是我做不到。温温，我做不到。”
程云从将头埋在手中，不敢再看着他，自言自语地说：“我无法接受未来没有你的生活，可是我带给你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与伤害。北苑的房子还是原来的样子，我没有动过。我……我偶尔撑不下去的时候会过去住一晚，可是里面属于你的气息已经很淡了。”
“我爱你。温温，我爱你……可是我该怎么做才能不再次伤害到你。求求你告诉我…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
一片沉默。
程云从颓然的抬起头，视线落在他的手腕上，落寞的说：“你的手，现在还会痛吗？”
温亦欢冷漠的注视着面前这个卑微到极点的人，心想，现在问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有什么意义吗？
“谢谢程总的关心，已经好很多了。不会再像最初一下雨就刺痛了。”
程云从想要伸手拉过他的手，捧在手中，用吻一遍又一遍亲吻抚平那道经年的疤痕。可是他做不到，有些东西是永远也磨灭不掉的。
温亦欢回答完后，又是一片寂静。
他期盼的望向温亦欢，用焦虑得语无伦次的声音说：“我会改的。所有的坏习惯，所有的坏情绪都会改的，我会改的。温温，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求求你……求你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程云从还想继续说什么，倒计时结束，闹钟尽职尽责的开始疯狂作响。
温亦欢将吵得厉害的闹钟关掉：“十五分钟到了，故事讲完了吗？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程总请自便。”
“对不起。”
他收拾好电脑和纸笔，推门走了出去。这一次，程云从没有再自欺欺人的挽留。
温亦欢走后，程云从还待在原来的位置上，心脏发出阵阵钝痛，连带着指尖都在发麻，一下下将他反复来回凌迟，痛苦无尽无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