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筒吃完，两人也差不多走回酒店，姜潮生注意着他哥的神色，眼睛一直斜着。
很好，看了半天，完全看不出来生气没，看来是要气个大的。
这也太难哄了，姜潮生这下不美了，抓耳挠腮的，试图引起转移他哥的注意，抓住他的小拇指摇了摇：“哥，我感觉我们刚才路过的那家烧烤不错，里面生意那么好，肯定好吃，不然我们明天去试试？”
“你现在是不是很困很累，那我们快点回去，然后就洗澡睡觉！不看电视了！”
“我晚上给你按摩好不好，你前段时间不说肩膀不舒服嘛，我新学了一套手法，专门按肩膀的。”
说着，两人进到酒店电梯里，姜潮生作势捏了捏江归帆的肩膀，江归帆把他的手拽下来，说：“少来这一套，我没生气。”
姜潮生当然不信，江归帆每次都那么说，还不是该收拾他就收拾，一点都不冲突，他算是看明白了，就这种高冷的人最小心眼。
姜潮生没接话，从电梯出来，两人进到房间里，灯一亮起，他抬起下巴要求道：“你没生气的话，那你现在亲我好了。”
江归帆侧眸瞥他，冷淡的表情似乎有些维持不住，他抬手捏住姜潮生的下巴，深深凝视着，有点不知道拿他怎么办的感觉。
江归帆说没生气不算假话，生气是种单一的情绪，只需要发泄，而他的心情远比生气要复杂。
其实从很早开始，他就认识到了，他对姜潮生的感情很不正常，或者说那种独占欲，到了有些极端的地步。
似乎也很正常，渔排上的环境，就是造就了他们不同于其他人的相处模式，他不知道大哥大嫂他们有孩子的相处模式是怎样的，会不会有所不同，或是和正常夫妻一样。
但对于他和姜潮生来说，漫长的朝夕相处，几乎要把对方融入到骨血里，以至于他不能看到任何外界对于姜潮生的诱惑，即便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苗头，提一次玩笑式的相亲，一次带着欣赏和兴趣的搭讪，甚至不能看到姜潮生对一个荧幕上的人表现出过多的兴趣，无论这个人的性别，都一概不能。
如果有的话，那就和试图剜去他的骨血无异。
说吃醋和生气，有点小儿科了，事实上，他更想带姜潮生回去，回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姜潮生眼里只需要有他，看不见一丝一毫旁的，才算可以。
这种念头和情感对吗，大概是不对的，但那又怎么样呢，姜潮生的所作所为，在不停助长这种极端，所以他需要对此负责。
江归帆微微低头，却没有亲他，而是在他侧颈上留下一个齿痕，姜潮生嘶了一声，用手握住那块，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是这样亲，不是咬，我就说你小心眼吧，多少年前咬了你一口你还记得。”
江归帆淡淡的笑，“疼不疼。”
姜潮生眉梢一扬，森白的牙齿磨了磨，“你让我咬回来就不疼了。”
江归帆略微歪头，露出修长的脖颈，说：“你来。”
姜潮生作势咬上去，却没藏住笑，把脸埋在江归帆颈窝里，说：“我才舍不得。”
眼看人松泛了点，姜潮生再次提议：“我们去洗澡吧。”手也开始不老实的往他哥身上摸，摸完上面摸下面。
江归帆拒绝，他们两个一起进浴室，十次有八次擦枪走火，都没什么忍耐力，这会儿吃完晚饭，江归帆确实有睡意，想洗完澡就休息。
姜潮生被拒绝了，还有点遗憾，“那好吧，那你先洗，你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江归帆点头：“嗯。”
江归帆洗完澡，留了一盏台灯，就眯上了眼睛，姜潮生从浴室出来，腰间裹了条浴巾，就直接钻进了被窝，靠近江归帆小声耳语，“哥，真不做啊。”
江归帆侧身压在他身上，嗓音懒散，“困了。”
“我这心里怎么不踏实呢。”姜潮生被放过一马，反而琢磨，“不对劲，你该不会对我没感觉了吧。”
江归帆闭着眼，面无表情的抬手，用掌心捂住他的嘴。
姜潮生若有所思，半天，把江归帆的手扒拉开，像发现了什么秘密，特小声：“哥，你是不是……哎，都是我的错，没顾及到你的年龄，整天带着你胡闹。”
“没事，哥，都是男人，我肯定能理解，你要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躺着我来就好，我肯定伺候好你。”
“你他妈的。”江归帆微眯着眼睛，困意一消而散，“真特么欠。”
“今天不把你gan服了我就不姓江。”江归帆撑起身，手往下探，从牙缝里泄出，“我跟你姓姜。”
姜潮生不仅没怕，反而舒坦了，求饶那是之后的事，和现在的他有什么关系，还催促道：“快来。”
……
和计划里不太一样，他们在这里多留了一天，反正他们是自驾游，多留也不耽误其他行程。
一路往北走，天气越来越冷，他们又去了不少地方，路上跑多了，姜潮生又开始怀念安稳的生活，不过也要不了太久，他们马上就到目的地了。
这一次他们没先回老家，而是直接拐来他妈妈许文心这里，对于许文心的态度，姜潮生心里没底，即便已经过去五六年，他也努力了五六年，回想起奶奶去世的那一段日子，还是堵得难受。
他也不是非要让许文心认同，只是事情发生的节点，叫人无法释怀，他害怕跟奶奶坦白，也彻底失去向她坦白的机会，就像一块压在心口的巨石，他总害怕被她压垮，但她突然不声不响的碎了，可他心口的那块肉，似乎也永远凹下去了。
许文心是他在世上最亲的亲人，有斩不断的血缘关系，有生育之恩，有养育之恩，是和他有牵连的一根救命稻草，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让她相信，他的选择没有错。
江归帆看出他的情绪，宽慰道：“马上就到了，担心也没用，不如想想等会聊什么。”
姜潮生从内视镜看他一眼，笑了笑，“我不担心，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担心。”
江归帆也笑笑。
他们约在一家饭店，许文心已经订好包厢，没叫其他人，但仍是满满一桌菜，她明显好好收拾了一下，衣着周正，头发梳的一丝不茍。
姜潮生和江归帆一起进来，两人手里都提满礼品，放在了墙边，包厢是可以容纳数十人的大包厢，如今只来了三个人，显然有些空。
“妈。”姜潮生的语气有些不自在，“就我们三个人吗。”
“没有别人。”许文心看着他们，眼底的一些感慨按耐不住，她说：“你们跟他们也处不来。”
他们自然就是指姜潮生名义上的后爸和弟弟妹妹了。
许文心的目光又望向江归帆，也看了很久，她叹了口气，说：“坐吧。”
“看你们还那么好，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受。”
许文心来回看着他们，继续说：“我不太会上网，你走了之后，问过很多年轻人，也问过医生，想着怎么能让你们改改，太任性了，也听了很少同性恋的事，有的说同性恋很乱，容易得艾滋，有得说没事，到年龄了他们就该回来结婚了。”
许文心心态的转变，是听了越来越多他们的日常生活开始的，从一开始下意识觉得江归帆作为同性恋，仗着多了几年阅历，恶意掰歪姜潮生，到相信他们之间有真感情，但更多是因为热恋期，外人越阻拦才越显得情深似海，再到时间一点点后移，远远超出她的预期，他们仍然在一起，认真、专注对方，只有彼此，还像当初那样不可分割。
她开始相信他们可以继续走很长、很长的时间，哪怕没有孩子，也能像一个家庭那样幸福下去。
“但是现在，我也没法说你们是同性恋，你们在一起算什么，也不重要了，好好在一起就行。”许文心这样说，却仍然在叹气，好像仍在替他们担忧什么，可眼里的一些泪花，又愿意相信当下的他们。
姜潮生垂着眼睛，声线有些抖的喊了一声，“妈。”
“快吃饭吧。”许文心笑起来，拿筷子说：“你也是，快拿筷子，我以后就叫你归帆了，你想怎么叫我都成，叫妈，叫姐，叫阿姨都成，咱们怎么舒服怎么来。”
妈叫不出来，也没想过，叫姐差辈分，阿姨年龄又没差那么大，江归帆苦思冥想过，直到这一刻，也没想过更合适的称呼，这绝对算是他和姜潮生在一起之后最头疼的问题。
好在姜潮生有眼力见，把心里那点难受感性憋住，及时解围道：“妈，你这也太着急了，咱们慢慢来嘛。”
许文心笑出来，连说了两个行。
江归帆举起杯子，以水代酒，“我确实比他大一些，之前您的反应，我很能理解，我更庆幸您愿意发掘、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不会说太多好听的话，但我能保证，我们会像您刚刚的那句话一样，好好在一起。”
“这样就好。”许文心笑道。
气氛松快下来，接下来的对话，主要围绕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了，许文心自然好奇他们在南边的经历，问了不少问题，姜潮生和江归帆一起陪着聊，最后还扯到姜潮生的小时候，一顿饭吃了两三个小时才有结束的意思。
最后的时候，许文心打开手提包，拿出一张存折，一张卡，推到姜潮生的面前。
“这个是你爸当时的赔偿款，我一直没敢动，想着你结婚的时候买房子，或者养小孩了再拿给你。”许文心把存折打开递过去，“谁知道你们动作那么快，不声不响的，把房子和车都买好了。”
姜潮生压根没想过这个，接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愣住的。
“这个卡里面的钱……是你奶奶的遗产，老人家走之前，就立过遗嘱了，早早的放在床头，这是你的那份。”
她说这些话也不避讳江归帆，一方面是知晓他们的房子和车都是江归帆拿大头，人家都不计较，她这边还藏着掖着就太小气了，另一方面也默认了他们是一体的事实。
“因为当时发现了你们两个的事，不敢让你手里拿钱，跟你叔叔和姑姑就商量了一下，就先放在我这里。”
许文心又嘱咐道：“密码都是你的生日，你现在大了，有自己的分寸，未来你们甭管是干点什么，只要有这笔钱，也能有底气。”
最后送完许文心回去，车里只剩下他们的时候，姜潮生都迟迟木愣着，看看手里的存折和卡，仿佛仍有余温，又望向许文心离开的方向，许久才转头。
手里的东西，明明很轻，却又像是无比的沉重，沉甸甸的重，来自奶奶的，爸爸的，妈妈的——爱。
心里不再凹下去一块，是充盈的、丰富的、饱满又鲜活，所以的一切，似乎在这一刻，都彻底圆满了。
*
年后，他们从老家回到渔排。
*
现在的时代发展太快，不过身处时代中，也没什么不能适应的，比如随着科技发展，手机屏幕越来越大，各种层出不穷的软件越来越多，生活越过越方便——不过，在某些方面上，他们确实挺落后的。
这些年，年龄增长的也不止是他们，还有在渔排上长大的小孩们，准备来说，应该叫大孩们了，毕竟最小的轩轩也在读初中，最大的婷婷，已经高考完，准备读大学了。
为了不带坏“大小孩们”，他们一直非常注意这方面的影响，从来不在他们面前有任何亲密的举动，堪称道德模范。
但是这天，他们牵手的时候，被婷婷偶遇了，姜潮生心道失策，赶忙甩开江归帆的手。
江归帆也假装很忙的塞进兜里。
婷婷远远翻了个白眼，朝他们走过来，“小叔，潮生哥，我知道你们是一对，你们别藏了好吧。”
姜潮生：“？”
江归帆：“？”
婷婷说：“你们很明显啊，跟过日子一样，我们都看得出来。”
姜潮生：“……”
江归帆：“……”
婷婷说：“别担心嘛，哎呀，现在谁还那么封建啊，尤其是我，我可是阅览群书的读书人，思想可先进了，其实我好奇你们很久了，我能问你们几个问题吗？”
姜潮生：“……你问。”
江归帆：“……问。”
婷婷的目光很真诚：“你们平时还会亲嘴吗。”
姜潮生：“……会。”
“会。”江归帆说：“把嘴亲烂。”
前几天姜潮生口腔溃疡，就非要亲江归帆，说要传染给他。
婷婷得到满意的答案，脸都快笑烂了，她继续问：“那……你们谁攻谁受啊。”
姜潮生：“？”
江归帆：“？”
婷婷毕竟是女孩子，见他们满脸问号，也不好意思说得太明白了，懊恼了一会儿，没再继续问。
姜潮生清了清嗓子，摆出长辈的架势，“你关注这个，你不是……那个那个喜欢……那个……”
婷婷大惊失色，“当然不是，看耽美就一定是同性恋嘛，你们也太落后了吧。”
反应一会儿，她有气无力道：“算了，你们也不知道耽美是什么，拜拜了小叔，拜拜了潮生哥，祝你们早生贵子。”
姜潮生：“……”
江归帆：“……”
过后，姜潮生特意研究了一下攻受的含义，他总结道：“那我是攻，你也是攻，我是受，你也是受，我们这叫什么啊？”
江归帆皱眉，思考，但无果，他摇头道：“不知道。”
这一年，姜潮生二十八岁，江归帆三十八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