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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不是哥哥

酸枣 含糖的小山鬼/草根子 3547 2025-04-13 07:45:31

风雨后的第一缕阳光穿进窗户里时,我在家门口看见了梅青青的蝴蝶般的身影,她的长发随风飘荡,光洁的脖子和小巧的耳垂在一缕缕青丝之间若隐若现。

关于男女之间的差别我想过很久。书上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梅青青被风扬起的发丝让我联想到水面上晃动的涟漪,闪烁着可爱而圣洁的光芒。我的眼前蓦地浮现一只手,我哥的手,从乌黑的发丝中间滑过。

这一幕也许曾经发生过,也可能还没有,将在未来发生。但它却已经跳出时间的轨道,在此时此刻刺激了我,从那天起,我开始蓄长发。

我们学校里的男女同学,头发削得一天比一天短,我的头发却一天比一天更长。当有一缕发梢碰到我的肩膀时,学校开始有人用异样的目光打量我。在这个头发越长越短的地方,我越来越长的头发显得尤其古怪。

可我不管别人,我只关心我哥怎么想。

吕新尧的目光也曾经在我的头发上逗留过,我忐忑不安地接受我哥的审视,他只要流露出一丁点的反感,我都会立刻把头发剪掉。但是偏偏没有,他的眼睛垂下,捕捉到我这一双时,那种宽容的、不置一词的眼神麻痹了我。——他不讨厌长头发。我想。

错误就这么开始了。我把我哥对我的宽容当成了纵容,纵容我的头发一天天长下去。但结论是对的,我哥的确不讨厌长头发,甚至可能喜欢,因为梅青青有一头长发。那段时间白雀荡里飞短流长,人们揣测梅青青和我哥开始了一段恋情。

听说在雨下得最大的那一天,河里的鱼游到了人走的路上,梅青青家就在河边,为了不让梅青青那双美丽的脚和鞋子沾上肮脏的泥巴,我哥将她抱了起来。

还听说,有人看见,梅青青在我哥的脸颊上印了一个吻,红唇印刚好盖在那条疤上。就像一只红斑蝶落在我哥的脸上。

我仔细看过我哥的脸,没有找到传言中红斑蝶留下的痕迹,但在风暴中一定发生了什么,让梅青青和我哥的关系越来越近。风平浪静之后,我总是频繁地看见她的身影。

当时我有一种预感,我毫无道理地相信,当每天坐在我哥后座上的人变成梅青青的时候,我将彻底失去我哥。

梅青青最大的魅力藏在她的裙子底下。每次她穿着裙子从街道上经过,白雀荡的男人就会盼望起一阵风,他们都想趁机偷窥那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漂亮的屁股。但梅青青总会及时把飘起的裙摆压住,只将两条腿露给他们看。

梅青青的腿同样引起了人们无限的遐思。那样灵动柔弱的一双腿,在做爱的时候拼尽全力紧紧地纠缠在一个男人健壮的肩背上,就像一条纤细的白蛇缠紧一头大象,间不容发,贪心得惹人怜爱。

可是那天我却被她的裙子吸引了目光。我认出了它,白色,裙摆洒满碎花。我第一次见梅青青,她就是穿这条裙子。

我看梅青青的时候,潘桂枝也盯着她出神。过了好一阵,梅青青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我听见潘桂枝对我说:“弟弟,喜不喜欢那条裙子?”

从潘桂枝嘴里听到“裙子”这两个字,我不自觉地想起那条扔掉的白纱裙,想起它我总有一种轻微的恶心。我说我不喜欢。

潘桂枝不信,他肯定地说:“你喜欢,你看那条裙子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没有。”毫无意义的否认,潘桂枝却把它变得有意义,他看着我微微一笑:“你马上就有了。”

几天后,潘桂枝送给我第二条来路不明的裙子,正是这条裙子造成了那场意外的开端。

梅青青婀娜的身体能把随便一条裙子穿得很漂亮。但潘桂枝对我说:“弟弟,你比梅青青更适合穿裙子。你扮成女人,比梅青青还要有女人味。”

他告诉我,纯粹的男人或女人到处都有,雌雄莫辨,才是真尤物。

潘桂枝把和梅青青如出一辙的碎花裙送给我,中途突然变卦,笑笑地问:“弟弟,你会穿吗?”

我没有说话,他替我回答:你不会,上次都是我教你的。

潘桂枝扯住裙子一端,好心地说道:“好人做到底,哥哥再帮你穿一次怎么样?”

我对他摇头:“我不要你帮。”

我的拒绝令潘桂枝感到不快,我看见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轻侮的笑声从鼻子里弥漫开。

“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女人了,”潘桂枝说女人最懂得取悦男人,也最容易让男人生气,可是他不跟女人计较,他宽宏大量地对我说,“孟梨,我不跟你计较。”

我把裙子藏进书包里背回家,奇怪的是,裙面上的碎花和梅青青美丽的背影却一直在我眼前飘荡。我曾经听说过东施效颦和邯郸学步的故事,最后他们都没有好下场,我心里很清楚,我是在模仿梅青青,但为了取悦我哥,重蹈覆辙我也愿意。

时机只有一次,短短的十分钟。就在我哥离开房间去洗澡的空当,我把自己推进那扇虚掩的房门。

心跳惴惴的,杂物间好窄,送上门就躲不掉了。我在这间房里换上裙子。

地上有一条影子,静悄悄地脱胎换骨——脱下泥做的骨肉,换上水做的骨肉……真正的雌雄莫辨。我忽然迷失了,这是一条什么性别的影子?

就连我哥也分辨不出来,门打开的一刹那,我从镜子里看见我哥,他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迷惑。

但他一定认出我了,我觉得他认出我的时候,我叫了一声“哥”。

整间屋子用安静回答我,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我哥的呼吸声,甚至还有他混乱的思绪声。

良久,他没有答应我,也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只有一种包含着意外却不仅仅是意外的复杂神情在他的眼睛里跃动。

这时我有些心慌意乱,我哥的反应跟潘桂枝截然不同。他在等待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但这一次不可能恢复如常了——我看出我哥尝试过,却以显而易见的失败告终。难堪的沉默结束之后,他说:“你发什么疯?”

“哥,我……”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意识到,这是一次失败的引诱。我仓皇地开口,却没想好要说什么,又怕又急,吓得嗝住了。

青春期的小孩多么麻烦,我哥现在一定发现了。然而他是一家之主,这个无风起浪的家锤炼了他,他保留了一丝耐心,开始着手处理我这个麻烦。

我感觉到我哥的视线,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我身上,从头发滑到裙角。我被他看得低下了头,虽然穿着裙子,但我感觉自己赤裸在我哥眼前。然后他问我:“孟梨,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吕新尧当然知道我是男是女,这个问题是问我的。

我回答说:“我可以变成女孩子。”

如果考试的试卷是我哥出的,我一定一道也答不对。我的方向完全背离了我哥的意愿。

“是吗?”吕新尧似乎觉得不可思议,也很可笑,这显然不是我凭一己之力能萌生的想法,我听见他问,“谁告诉你的?”

潘桂枝的名字让我觉得危险。我产生了一种本能:不能说出来。我扯谎说:“是我自己上网查的……”

吕新尧就笑了一声,笑我的谎话编得很愚蠢。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他说。

他一威胁,我就乖乖就范。我不敢再对我哥隐瞒,支吾地告诉他是潘桂枝教我的。话音落下的时候,我清楚地感觉到了我哥的情绪。

我觉得我哥生气了。我说假话的时候他还没有生气,这句真话却让他生气了。吕新尧质问我:“他是你什么人?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因为这样你就会喜欢我。”我以为你会喜欢我。但是我却惹你生气了。

“这也是潘桂枝告诉你的?”吕新尧的嘴角讽刺地牵了一下,语气变得咄咄逼人,“他说什么你都相信?你是傻子吗怎么这么好骗?”

我没吭声,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能让他高兴一点。但吕新尧逼我出声,他托起我的下颌,目光直视我,对我说:“你不是说你会改的吗?”

没头没尾,没有前因后果的一句话。但我听懂了,吕新尧知道我能听懂。

我冷不防打了个颤:他什么都知道,也果然没有忘记。

“那是假话,你逼我说的!你不是也没相信我吗?我说我会改,你还是要搬走……”我觉得委屈,纸包不住火,反正骗不了他,“我改不了,死也改不了!”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是却把我晾在那里,要我自己面壁思过。我对他的喜欢,在他眼里是一个需要纠正的错误。——一切都是错的,留头发,穿裙子!喜欢本身就是错的!

我咬牙切齿才能忍住眼泪,表情一定很难看,可是吕新尧偏要我抬头面对他,一语不发地欣赏着我脱落的“弟弟”面具。这是一个棘手的麻烦,我的哥哥那么聪明,聪明人都会取舍。过了一会儿,他说:“骗人又是跟谁学的?也是潘桂枝?”

“跟你学的。”我的眼睛被血丝重重捆住了,又酸又胀。

吕新尧似乎没料到这个答案,他看着他叛逆的弟弟,有些讽刺、有些好奇地追问:“我还教你什么了?”

“你什么都没教我!但我什么都会!”我恶向胆边生了,瞪着他,对他说了一句更大胆更叛逆的话,“你知道我喜欢你,你早就应该知道了……孙晏鸣没说错,强奸犯的儿子也是强奸犯,我会强奸你!”

我想让他高兴的,可是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哥一定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一个如此下流的弟弟。

我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鼓足了勇气,忍着没掉眼泪,可是他接下来的话让我忍无可忍地哭了。

我听见吕新尧发出了轻蔑的笑声:“孟梨,我借你个胆子,你敢吗?”

我哭不是因为他冤枉我,恰恰相反,他说得对,我不敢。

他有一双那么好看的眼睛,桃花流水似的,笑起来却这么冷酷无情。我在那一刻完全被他的笑激怒了,禁不住一口咬在他近在咫尺的手掌上。

这不是我第一次咬我哥,他手指的骨骼硌在我的牙齿上,我一用力甚至听见了咯咯的声响。事实证明,胆子不会跟着年龄增长而变大,还有可能越变越小,只咬了那一下,我就松嘴了。

我泪流满面地对他叫道:“你不是我哥!”

这次吕新尧没有饶过我。过去孙月眉经常指责他的“偏心”,此刻他终于意识到偏心的坏处,正是他的偏心和宽容造成了今天的局面:谁家的弟弟会扮成女人去诱惑哥哥?这是一件多么荒唐的事情。

他终于承认了:“对!我不是你哥!你哥哥是潘桂枝!”

吕新尧用那只被我咬了一口的手将我摁倒在桌上,当时一切尚未发生,但冥冥之中,必定有一种神秘的指引让那把剪刀出现在了我的余光里:

我看见一根钉子扎进墙里,剪刀孤零零地挂在钉子上。

那么方便,那么醒目,好像是谁早早备好,就为了等待这一刻被人取用。

我突然惊恐地预感到未来,那把剪刀和我之间存在的紧密联系……而我来不及作出反应,也无力改变什么,眼看它出现在我哥的手里。

“不要!求你别剪!”我又惊又惧,开始拼命挣动,“你打死我吧!别剪——”

然而他怎么会听我的?那命中注定的一刀还是落下去了。我曾经欠我哥一刀,现在他亲手把这刀还给我。他毫不留情,我无力回天。

那一瞬间变得尤其缓慢,我眼睁睁看见断发缓缓地在空中散开,再也不可收拾地坠落下去。

我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惨叫。

也许是吕新尧松手了,也许是因为狗急跳墙,我第一次挣开了我哥的桎梏,在屈辱的眼泪汹涌而出的同时落荒而逃。

作者感言

含糖的小山鬼/草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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