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承青还未开口,秦川走上来道:“好久不见。”
明睿自然的看过去,道:“秦将军?”
二人离得很近,秦川闻到明睿身上的味道,沁人的莲香和着一点辛辣的叶臭。
“十四爷呢?”
明睿道:“陛下有事,先叫他进了宫里。”
秦川嘴角勾着,笑的温和,他拍了拍明睿的肩膀:“既然顺路,那一起吧。”
上官明睿道:“好。”
二人走在前面,阮承青抱着景禹跟着,这两个都是武将,步子大,走的急,开始阮承青还能跟上,没一会儿,就被甩出去一大截。
“哥哥。”
“嗯?”
阮承青喘着气,停下脚步。外面天寒地冻,他面色微红,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
朱景禹把阮承青头上碍眼的皮帽摘下来,扣到自己头上。
这帽子太大,几乎遮住他半个头,朱景禹往后拽了拽,帽沿底下露出双漆黑的眼:“哥哥,我冷,想自己走。”
“好。”
阮承青不太舒服,秦川早上射进去的东西,根本没时间清理,大腿根黏糊糊的,一直往外头淌。
阮承青碰了下朱景禹的额头,把他放下来。
秦川和上官明睿聊的正好,走到保和殿前,都没发现后面少了人。
太子身旁有人跟着,快到殿门前时,阮承青刚松了手,朱景禹就被人抱走了。
他这个贱籍,没资格跟太子一同入殿。
阮承青站在保和殿外面,来往不是带着红顶帽的重臣,就是衣着华丽的宫妃,就连端菜递酒的太监宫女也无法混入。
阮承青心情立马大好,他转身要走,刚一回头,就对上个熟脸。
赵常来一身深绯色官袍,笑眯眯地:“世子爷,陛下派我在这等您。”
阮承青面色冷了,他左右看看,道:“世子爷?”
赵常来置若不闻,恭敬道:“您请。”
阮承青被“请”进去,宴席还未开始,但盛清帝坐在高台之上,下头已经满了坐,赵常来随手拦下个小太监,转递阮承青一个食托。
“陛下身边有您的位子。”
阮承青面无表情道:“多谢赵管事。”
说话间,管弦声起,殿前涌入十几名舞姬,阮承青垂着头,悄无声息的踏上高台,把菜摆好。
盛清帝淡淡道:“什么时辰了?”
他声音不大,阮承青刚好听见,他睫毛一颤,如实道:“我不知道。”
盛清帝笑了一声。
阮承青背脊发毛,直接跪下。
朱瞻正没看他一眼。
一场年宴又乏又长,阮承青低着头,跪的直不起腰,膝盖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
盛清帝筷子一直没动,太监总管上来递菜,偷偷给了阮承青一脚,阮承青这才回神。
朱瞻正眼神随意落在一处,阮承青跪着爬过去,夹到主子碗里。
朱瞻正吃了一口。
阮承青漆黑的眼珠盯着那两片冰冷的薄唇。
盛清帝低头看他。
阮承青乖巧地仰着头。
他穿着宫人的衣裳,头发凌乱,遮挡住一部分的脸,身上没半点矜骄贵气,已经完全是个奴才的样子。
阮承青想,他可以再低贱一些,他可以做盛清帝脚下的狗。
只要没人认出他是阮承青,只要没人再因为他提起荣亲王府。
他已经从偏殿中走出来了,这场宴上,倘若他没犯错,应该不会再被禁足。
这样想着,阮承青呼吸顺畅了些。
他自欺欺人的开朗着,直到阮承青听到太子的声音,他下意识抬头,却如此恰好,与上官明睿四目相对。
太子年纪还小,被安排在叔父旁边。
十四爷眼神落在台下,太子被身边的明睿带进怀里。
这个年轻明俊的坤泽,坐在高台之上,一身湛蓝色麒麟服,衣冠楚楚,把他的不堪尽收眼底后,正用一种悲悯、遗憾的眼神看着他。
仿佛在看一根腐朽到缝隙里的枯木。
“……”
好似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阮承青脸色白了一瞬,他低下头,耳边嗡鸣,脑中传来一阵又一阵尖锐的疼痛。
上官明睿喝了口茶水,入口无味,如同方才对上的那双眼睛,是空洞无神的死鱼眼珠。
这个人,已经彻底废了。
他在坤楼之中见过太多这种眼神,毫无生气,如同一团苟活的烂肉,彻底屈服,成为强权者的玩物。
上官明睿放下杯子,这个人的名字,应该从计划里划除。
他正要收回视线,却忽而一顿。
阮承青又抬起了头,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漆黑、阴暗、毫无光亮,仿佛蛰伏在泥沼中的毒蛇。
他分明没有表情,一动不动,上官明睿却听到了他灵魂深处的声音。
你算什么东西,一朵娇花,也配来怜悯我。
作者有话要说:
青青这应该不属于人格分裂,它应该是属于极端压抑下的瞬间爆发。不过他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