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之后,关雪息发了两天的懵。身体里那根紧绷的弦骤然松弛,他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原本是有计划的:大吃大喝,逛街打球,毕业旅行。假期要好好爽上一阵子,将高三的压力发泄一空。
可当假期真的来了,他一点劲也提不起来,心里空落落的,有点惆怅。
同学们倒是很疯,脱缰野马似的,毕业典礼一结束就相约KTV,一群人大闹起来又哭又笑又乱舞,尽显疯人本色。
有人专门把数学书带来,撕扯一通,仰天长啸:“老子最恨数学啦!再也不学啦!”
有人趁机向暗恋的女生告白,问她志愿怎么填,能不能一起走。
旁边众人跟着起哄,齐声合唱青春金曲,彼时关雪息喝得半醉,靠在男朋友身上喃喃道:“陈迹,我有点舍不得……”
其实,截至毕业的前一天,关雪息都没察觉自己对母校的感情。
毕业典礼那天,他作为高三的学生代表登台演讲,大礼堂中坐满了人,台下的老师和同学都望着他,一如三年来的每一次,国旗下,礼堂中,讲台前……他经常演讲。
但这是最后一次。
关雪息热泪盈眶,为不影响演讲效果,强自忍耐。
以前他总是装模作样,漫不经心,演讲稿都写得敷衍。这次认真改了几稿,但临场仍不满意,后半段近乎脱稿,突出一个自由发挥,情真意切。
他哽咽着讲完,台下掌声雷动,仿佛青春的最后一场回响,经久不绝。
关雪息失魂落魄地下了台,终于理解了“毕业”二字的重量。
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纵然舍不得,也只能走到这里了。
这两天他一直和陈迹腻在一起,不干什么,闲待着。后来被叫去拍毕业照——不是学校统一的那批,由班主任组织,给一班全体同学自己留念用的。
关雪息和陈迹简直是一班的“5A级景点”,被不同的人拉着拍了无数张合影,他们自己也拍了几张,挑出一张最好看的,洗出来装进相框,摆在了各自的床头。
毕业意味着离别,无尽的伤感之中,也有一些喜悦的事。
杨逸然考得不错,宋明利也考得很好,当然,“很好”是相对他自己以往的成绩来说的,不能横向比较。
其实还没出分,宋明利的分数是估的。
他在电话中冲关雪息兴奋嚎叫:“菩萨!我觉得我能过一本线!”
关雪息惊喜:“真的?”
宋明利高兴得都哭出来了:“大差不差吧,兴许擦边,但二本稳了。呜呜!我好开心啊!我马上就是本科生了,呜呜呜!”
关雪息:“……”
哭得很有节奏。
宋明利请他们吃了顿饭,四个人,围坐一小桌,喝了不少酒。
虽说估分结果不错,但毕竟只是估测,有不准的可能,仍叫人紧张。
杨逸然看着关雪息和陈迹,好奇问:“你们两个谁考得更好啊?”
“不知道。”陈迹说,“我没估分,随缘吧。”
关雪息说:“我也没估,反正不出意外大部分是满分。”
杨逸然:“……”
宋明利:“……”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吃完这顿饭,宋明利就跑出去旅游了,杨逸然也不知在忙什么,一阵子不见人影。
关雪息和陈迹拒绝了其他人的邀请,订了两张车票,去邻省游玩。
出游度假,是最好的放松方式。关雪息终于从毕业的怅然不舍中走出来,适应了人生的新阶段。
他和陈迹的关系也进入了一个新阶段——终于睡了。
“睡了”,说来简单,好像不值得多描述几句。但其实过程颇有些曲折,也很漫长。
当天中午,他们抵达邻省那片景区,入住提前定好的民宿,放下随身物品后,先出门吃了顿饭。
当地饮食风味和沣德差不太多,关雪息吃起来不觉得新鲜。但自然景观极美,随处走几步都是风景,可惜他俩都不热衷拍照,从一群举着相机手机咔嚓的游客间穿过,自由得像两只飞错方向也无所谓的小鸟。
后来连逛都懒得了,两人在湖边坐下,观水,赏云,听风,看日落……直到天黑,靠在陈迹肩膀上的关雪息都快睡着了,陈迹才戳了戳他的脸,把人弄醒:“饿不饿?”
关雪息点点头,拉着陈迹的手,一起去吃晚饭。
其实这里的夜景也很美,值得再看两小时。但饱暖思XX是千古真理,陈迹借口手机快没电,回去充一下,把关雪息带回了民宿房间里。
关雪息知道他想干什么,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深度默契,一个眼神就能看穿彼此。
但关雪息没拆穿。
两人一个不声不响,一个不言不语,回房间打开灯,关雪息余光瞥见陈迹的侧脸,心道这男的好会装,脑海里恐怕已经全是限制级的画面了,脸色竟然很冷感,真是人不可貌相。
关雪息忍不住笑了。
他一笑,陈迹也笑,无奈道:“你别笑,气氛都不对了。”
“你要什么气氛?”关雪息反问。
陈迹说:“我们的第一次,不该浪漫点吗?”
关雪息心里赞同,但觉得陈迹对浪漫的理解和自己不大一样:“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这样’?”
“嗯……”
关雪息打开了窗。
盛夏时节,晚风裹着热流涌入房间,吹响了窗边的风铃。
对面是一条酒吧街,音乐声穿街而来,夹杂着笑闹的人声,虽然吵,但活力满满,让人心情愉快。
这间民宿建在一片坡地上,他们住的房间楼层也高,可以眺望远处的湖水,霓虹洒在水面,像一片星星的倒影。
关雪息回头:“陈迹,已经很浪漫了。”
“……”
坦白说,陈迹今天没怎么看风景,眼里只容得下风景里的他。甚至觉得,好看的景色千篇一律,关雪息才是独一无二的。
但这浪漫维持不过片刻,就变成了窘迫。
两人先后洗了澡,关雪息是后洗的那个。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陈迹正裹着浴巾,在包里翻找待会儿要用的“工具”。
关雪息瞄了一眼,发现除了必要的辅助物品外,还有一管似乎是药膏的东西。
他脸上冒出一个问号,陈迹解释:“我肯定不会弄伤你,但万一呢?”
关雪息:“……”
您考虑得真周全。
其实,关于谁在下面这个问题,他们讨论过。
但讨论是没有意义的,实践出真知。每当开始“实践”,关雪息就像一只被陈迹扼住了脖子的小猫,伸爪子蹬腿喵喵叫,除了更刺激陈迹之外,没别的效果。
体力压制是大问题,但话说回来,关雪息对上下也没什么执念,两个人都有感觉就好。
以前他们亲热过数不清多少次,都没进行到最后一步。现在终于没有阻碍也没有压力了,想怎样就想怎样。
关雪息坐在床边,看着陈迹把东西摆在床头,然后两步走到他面前,一本正经地问:“开始吗?”
“……”
关雪息窘了一下。
明明平时亲来亲去都熟练了,脱衣服的时候也有,怎么这会儿突然有点尴尬呢?
“你别这么问啊,”轮到关雪息不满了,“好没气氛。”
陈迹忽然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很紧张。”
“新手是这样的,怕露怯?”关雪息老神在在,说得好像他不是新手似的。
陈迹盯了他两秒,目光从他的脸庞扫到脖颈。
刚洗完热水澡,关雪息的皮肤透着一种水润的白,微微泛着红,是热气蒸出来的,给人一种手掌按上去能留下一片深痕的感觉,极具蛊惑力。
陈迹情不自禁,伸出了手。
本能的冲动在这一刻跳出了事先查“攻略”做成的计划,关雪息被他推倒在床头,脖颈一紧,腰间浴袍的系带却松开了,陈迹倾身压上,吻住了他。
一开始是混乱的,工具差点忘了用。
房间的主灯关了,只留床头一盏小夜灯,莹白的光芒洒在关雪息的肩颈上,让他更加白得像瓷器,身上的痕迹也格外显眼,沾着陈迹的牙印,一片片,从肩膀掠至身前。
“陈迹……”关雪息低声叫。
身下蛰伏着一股来自对方的力量,让他后知后觉地有点慌。
陈迹这才被提醒,拿起了被他冷落在一旁的辅助工具。
尴尬的是,尺寸好像买小了。陈迹撑起身,半天也没戴上,关雪息下意识想帮他,但手伸出去一瞬间,帮的是倒忙。
陈迹面露忍耐,询问道:“不戴行吗?”
“……”
“下次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人都不好受,实在没有忍的必要。
陈迹忽然把床头的小夜灯也关了。
前几秒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关雪息只觉有不容忽视的东西贴近他,跃跃欲试。几秒后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重新看清了陈迹的脸,也看见了他额边的汗。
关雪息斜靠在床头,忽地身躯一紧,绷直了腰。
垫在腰后的枕头被两个人的重量压得凹陷变形,刹那间亲密无间,仿佛跨越千万重山后抵达终点,陈迹激动地吻他。
这个吻和从前不一样,关雪息说不上具体是哪里不一样,或许是因为陈迹看他的眼神变了——更危险,更具掌控欲,也更不知足。
关雪息身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幻觉一般,周遭天地晃动着。
窗外的酒吧街正热闹,音乐声此起彼伏,有鼓点声,密密地敲,一下又一下。
陈迹不断地吻他,汗水从下巴流过喉结,胸膛一片潮湿,带着他坐过山车似的,时高时低,起伏颠倒。
夜渐渐深了。
对街的酒吧休息了,他们还没休。
不知过去了多久,关雪息又困又倦,陈迹却还紧搂着他不舍松手,又恋恋叫他的名字:“关雪息……”
“嗯?”
关雪息深陷在床褥里,哼出一声鼻音。
陈迹说:“你是我的了。”
或许幸福的极致就是不舍得让这一刻结束,祈求时间慢点走,努力地延长它。
以至于,一次之后又是一次,关雪息软在陈迹怀里,骨头都被揉碎了,后来哼都哼不出声音,整个人半睡半醒——刚睡着就被他弄醒,醒了会儿又累得睡着,如此反复几回,关雪息再睁开眼睛时,已经被抱进浴室里清洗了。
再醒来时,是第二天下午。
关雪息依旧在陈迹怀里,他的男朋友好像长在了他身上,一刻也不松手。
下午没出门,两人待在房间里吃外卖。
傍晚又来了一次,陈迹不仅自己沉迷,还问他喜不喜欢。关雪息自然也是喜欢的,但实在是累,就端着一张矜持的脸,说“还好吧”。
陈迹听了这话,以为他对自己不满意,晚上更加卖力,把关雪息折腾得眼泪汪汪,哽咽着讲不出话。
陈迹又问:“关雪息,你喜不喜欢?”
关雪息伸脚蹬他,被他一把捉住,手掌顺着小腿抚到大腿,用力一抬——
关雪息简直崩溃了。
后来还是说了“喜欢”,“很喜欢”“也爱你”。
陈迹吻得更热烈,第三天他们也是在房间里度过的。本来普通的度假,搞得像度蜜月。
第四天的上午,关雪息接到了何韵的电话。
当时他和陈迹正窝在沙发里打游戏,在电话响起的差不多同一时间,QQ和微信也响了。
关雪息心里一跳,隐约有了预感。
果然,电话一接通,何韵女士就高声道:“出成绩了!”
关雪息噌的一下坐直了。
陈迹的手机也开始振动,点开来看消息。
何韵说:“我还没细看分数,你班主任刚刚通知我,电视台要采访你,问你同不同意出镜。”
关雪息没管什么电视台,不重要,他紧张地问:“我考了第几?省排名有吗?”
“第一,”何韵激动地说,“是第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