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的傍晚,洒落的金红笼罩操场,渡上一层静谧安宁。
三三两两的学生坐在看台,聊着东拉西扯的话题,时不时有人瞧向看台第一排,顷刻间面红耳赤,一颗颗脑袋在一起,咬着耳朵低低私语。
本校有名的贵公子,出身豪门的大少爷白瀛,立在一旁躬身,脱下校服两手展开,为坐着的人遮住阳光。
另一边同样身世显赫的顾少爷,拿出打火机,俯身给那人递上一支纤细的烟。
那人却坐着一动不动,连身子都懒得倾一下,直到顾少爷将烟递到嘴边,他才张开唇红齿白的嘴,松松地咬住烟嘴。
他雪白干净的手掌握着一颗绿油油的网球,手腕慢悠悠一扬,网球“砰”地一声,砸在看台的广告牌,猛力地向后一弹,他再伸手一把接住棒球。
顾少爷打亮打火机,神态虔诚专注,点燃他唇边的烟。
李兰修没怎么抽过烟,呛了一下,低头一咳嗽,没能接住弹回来的网球,绿球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到一个人的脚底下。
那英挺的少年挽着袖子,一手拿着笤帚,扫着操场上卫生,滚过来的球让他一愣,抬起头冷着脸看向这群学校里出名的贵少爷。
李兰修从来没见过他,但作风一贯地霸道张扬,勾勾手指说道:“你,把球给我捡回来。”
少年置若无闻,低头继续扫地,不偏不倚绕过脚下那颗球。
白瀛可认识这个人,打量一遍少年嗤笑,凑到李兰修耳边说:“别理他,学校里一个贫困生,学费都交不起,一天打三份工,晚上在我家的俱乐部当服务生。”
李兰修见惯了贵少爷,可真没见过穷成这样,不禁挑起眉头,打量着那个少年。
旁边的顾少也认识这个人,淡淡地说道:“人穷志不短,不肯接受任何资助,很有骨气。”
李兰修漆黑的眼睛一亮,有骨气的人最有意思,他衔下唇边的烟,坐起身来问:“他叫什么名字?”
白瀛嫌弃地念出这两个穷酸味的字,“楚越。”
李兰修随手撂了烟,轻轻地念道:“楚越。”
少年挺直的脊梁像钢尺,一点都不弯曲。
李兰修抬起一只手指,轻轻地点点唇边,恶毒的主意即刻从这颗漂亮的脑袋里冒出来。
他站起身来,捞起那颗落在地上的网球,顺势瞧了一眼低头扫地的楚越。
李兰修乌黑的头发垂在额前,两颗眼眸纤细浓艳,长在一张青涩的少年脸上,有些不合时宜的动人。
楚越微怔一下,错开目光看向一旁。
李兰修的家室,比起两位朋友不遑多让,他爹正是这所贵族学校的校董,楚越被他瞧上,如同他掌中之物,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隔日,楚越得到学校的通知,他不再负责操场的卫生,而是被调到了学校的饭厅包间,负责包间的服务。
贵族学校的饭厅包间,比楚越的家还要大,偌大的房间金碧辉煌,吊着明晃晃的金灯。
他端着茶壶,一走进房间里,便见到那位赫赫有名的“李公子”。
李兰修不认识楚越,但楚越可认识李兰修,这所学校里没有人不认识这位李公子,家世非凡,有个无所不能的老爹,那张脸长得比电影明星还要好看,但偏偏性格恶劣,最喜欢捉弄人取乐。
楚越的老师,不止一次叮嘱过他,要离李公子远一点,像楚越这种穷小子,千万不要招惹李公子。
百闻不如一见,那位李公子比传闻里的更好看,吊灯洒在白净清瘦的脸颊,他仿佛玉瓷雕琢而成,松散的白衬衫在他身上,有股漫不经心的优雅,唯有那双兴致勃勃的眼睛,透出几分本性。
李公子身边没带那两位保镖,斜斜地靠在椅子上,悠悠地盯着楚越,明目张胆地来者不善。
楚越拎起茶壶搁到茶盘,转身便要出门。
他走出两三步,李兰修发话了,松懒的声音咬字有几分含糊,“给我倒茶。”
楚越停住脚步,包厢服务生的工作包含倒茶这一项,他阖着眼不看这位李公子,一手拎起茶壶,倒在李兰修面前的茶盏里。
就在他想回收茶壶时,手肘突然被猛地一碰,手里的茶壶一斜,浅褐色的茶水倒在李公子纤尘不染的白球鞋。
李兰修瞥一眼,身子向后一靠,抱着手臂发号施令:“擦干净。”
赤/裸/裸地羞辱人。
楚越握着茶壶的手微微捏紧,转身大步地走向门口。
一推开门,包厢门口站着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都是学校里的刺头,唯李公子马首是瞻。
几个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打头的男生飞起一脚踹在楚越腹部,楚越向后退一步,痛得眉头紧蹙。
这些刺头对付硬骨头有经验,几个人用尽蛮力,将楚越连拖带拽到李兰修面前。
打头的男生当即收敛凶悍,脸颊飞红,轻声轻气地说:“李少,人给你带回来了。”
李兰修微微点了下颚,悠哉地瞧着腮帮子鼓起的楚越,展开一条秀挺修长的腿,将湿漉漉的球鞋递到楚越面前,淡定地吐着字,“擦干净。”
楚越深深盯他一眼,鼓起的下颌轻微地起伏,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打头的男生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李少让你擦干净,你听不见?”
楚越纹丝不动,缓缓地捏紧拳头,手背的青筋清晰凸起。
李兰修瞥一眼他的手,眼里的兴趣更浓厚,下巴一抬说:“不肯擦?那就让他跪着给我舔干净。”
话音一落,几个人压着楚越往下跪,少年单薄的身板被蛮力压得弯曲,膝盖却挺得笔直,丝毫不弯曲。
李兰修唇角微微翘起,懒洋洋地催促道:“你们怎么这么没用?连一个人都压不下去。”
那几个男生一听这话,羞得面红耳赤,挟着楚越的手臂,摁着肩膀,用尽力气将楚越向下压,可楚越的双膝仿佛打了钢板,任凭多少力气,都不能将其压弯。
几个男生用力到脸红脖子粗,楚越咬着牙脸色苍白,散开的碎发搭在额头,冷汗一滴一滴沿着锋锐的下颌流下。
李兰修看不惯这帮笨蛋,出声提醒道:“笨死了,用力踹他膝盖啊!”
打头的男生言听计从,从楚越后面一脚猛力踹到膝盖,楚越身躯向前一倾,“噗通”一声闷响,双膝重重地跪到大理石地砖。
楚越猛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李兰修,那双雪亮的眼睛仇恨愤怒不加遮掩。
李兰修轻轻吹一下口哨,再瞥一眼几个男生,几个人会意将楚越的脑袋摁下去,直接将这张俊脸摁到李兰修球鞋旁,压着他不让他起来。
“你说何必呢?”李兰修悠悠地叹口气,鞋尖向上一抬,压在楚越绷紧的侧颊,仿佛逗狗似的一点一抬。
楚越撇开脸躲避这种羞辱,李兰修的鞋尖跟着他的脸,玩得不禁扑哧一笑。
李兰修校服的裤腿挽起一截,露出的脚踝清瘦白润,凸起的踝骨泛着细腻的柔光,仿佛美人鱼似的。
楚越阖下眼,不去看眼前的“美景”,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兰修“嗯?”一声,似乎不理解他的问题,鞋尖轻轻挑起他的下颚,瞧着他说:“你弄脏了我的鞋,擦干净天经地义。”
旁边的男生看不下去,跃跃欲试地说:“李少干嘛要他给你擦鞋?这小子笨手笨脚的,我给你擦。”
“干嘛要便宜这个穷酸货?我来给李少擦鞋。”
“你们争什么争,擦个鞋的事,我跟李少关系最好,我给李少擦鞋。”
李兰修置若无闻,眼波低垂,望着楚越半笑不笑。
楚越握紧的拳头逐渐松开,抬眼盯着他,活动几下被压制的肩膀,“我擦,松开。”
几个男生松开对楚越的钳制,楚越直起身子,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方纸巾,捏在手里一寸一寸擦拭李兰修球鞋上的水渍。
他擦鞋的动作缓慢克制,手腕绷紧的肌肉轻微地颤抖着,流泻出几分压抑的情绪。
李兰修一动不动,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瞧着他。
楚越将湿透的纸巾扔在一旁,猝不及防地伸手,一把捏住李兰修纤瘦柔韧的脚踝,入手的皮肤冰肌玉骨,丝滑莹润,他却一点都不留情,手指猛力地一捏——
李兰修一脚踹在他胸口,将他踹得向后一仰,冷冷地说道:“打,往死里打。”
几个男生见到楚越如此冒犯心中的不可侵犯的神,求之不得,团团围着楚越拳打脚踢。
击打躯体的声音沉闷,砰砰地接连作响,旁人早就求饶了,楚越却一声不吭。
李兰修低下头,雪白的脚踝印下乌青的指痕,他扯下挽起的裤腿,遮住指痕,继续抱着手臂,欣赏刺头围殴楚越。
楚越可真是耐打,脸颊青一片,红一边,嘴角渗出丝丝的血,校服上脏兮兮的脚印遍布,全身没一处干净的地方,但仍旧一声不出。
李兰修见打得差不多了,抬手一击掌,几个男生撤到一旁,露出赴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楚越。
他的黑发散在惨不忍睹脸颊,抬起眼盯着李兰修,舌尖一伸,舔了舔唇边的血迹。
这个动作有几分挑衅的意味,李兰修轻哧一笑,起身抽出一张纸巾,垫在手掌心里,俯身一把挑起楚越的下颚,柔润潮湿的红唇一启一合,却残忍地说道:“今天是第一次,来日方长——”
“看我怎么玩死你。”
说罢,他抽回手,慢悠悠地踏步走出包厢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