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五和张叔阳是一起来的,还带着个背着箱子的老头。
姜竹和江宏明一起在村口接他们,后面还跟着几个和江宏明一起打猎的年轻人。
他们对这事儿还有点儿懵。
当然是好事,江宏明要是能多条路子,多挣点儿钱他们也挺替他高兴的。
就是吧。
偏偏是姜竹介绍的。
就有那么一点点别扭。
有人没来凑热闹,也有人非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等一身派头一看就有钱的张叔阳和马五到了,他们才终于算是彻底信了这事儿。
姜竹领马五他们去大伯家。
这事儿昨天姜竹也和大伯、里正他们说了,常见的药材村民认识,但认识的种类可比不了人家采药人。
今天人到了姜竹替大伙儿问问,如果采药人不介意,能不能教村里其他人也认认药材。
马五没意见,采药的老头也没什么意见。
他家在宝峰东边山边,平时往山里走,也不会来姜家村附近的地界,不存在什么抢药材的事儿。
不过能教的也只有他手头带的药草,没实物的,就只能靠口头形容。
好在都是山边住的人,交流起来问题不大,差不多知道长什么模样,大不了挖出来先拿镇上药铺问问,要确定是药,回头就照着那种挖就行。
“这就是灵芝啊。”
村里老老少少们踮着脚人挤人,好奇地看老头从药箱子里掏出来的灵芝看。
姜大望:“我好像见过!”
“在哪儿见的?”
姜大望:“山上好多!”
采药老头:“你见过那是蘑菇!”
众人哈哈大笑。
老头叫他过来,叫他拿着灵芝仔细看了看,“一样吗?”
姜大望摇摇头,“不一样,这看上去更像木头。”
也有村里人怀疑自己从前采到过灵芝,当蘑菇给卖了。
虽然不能确定,但越想越怀疑,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到了石斛,就不太好认了。
石斛不开花的时候,许多采药人也认不准,何况老头手上只有石斛的根。
不过石斛生长环境特殊,他们也没指望村里人能采到,主要是姜竹、江宏明进山收的时候别收错了就行。
马五还给姜竹留了一根儿当样品。
另外茯苓、天麻、黄精、茱萸、菊花、金银花、杜仲马五都要。
其他的他也要,山药他也收,只是最主要想要这些。
还有些需要处理过才能运上船的药,需要姜竹先送到县里那家药铺去,由那边先替马五处理了。
一些只需要晒的,他们自己晒过就行。
村里像姜大山一样的会简单处理药草的老头有好几个,要是少,姜大山就替姜竹收拾,要是多,再叫上他们帮帮忙。
山下一派和谐,山上的沈青越就没那么热情了。
他甚至都没下山去接一下张叔阳,就坐在家里画自己的画。
张叔阳骑着马上来,沈青越正坐在院子里画竹子。
张叔阳拴好马凑过来看。
沈青越:“怎么样?”
张叔阳:“说实话?”
沈青越:“说实话。”
张叔阳:“能看,不过不如《长腿鸟》,你还是画故事吧。”
沈青越乐了。
他写意确实还不太行。
张叔阳都好奇这画法是不是沈青越到了大虞才学的,评价道:“倒是有点儿我们海康画派的意思。”
沈青越:“怎么,你们海康还出画家。”
张叔阳叹气,从前朝就流行了好吗?
沈青越:“有画谱吗?下次给我带点儿。”
张叔阳:“行。”
他掏出文书,递给沈青越。
沈青越大致扫了一眼,和他和池远舟签的那份差不多。
但张叔阳明显吸取了先前的经验,在里面特别标明了他印的书可以在居安县和镇南郡外整个大虞范围卖。
沈青越无甚兴趣地放下,喝了口茶,“你有那么多书铺子帮你卖吗?”
“这你不用操心。”
“印得过来吗?”
“也不用你操心。”
沈青越是不太想全交给一个人的,本来只打算和他签个海康所在郡那一郡的合同。
但张叔阳这么信誓旦旦的,他也懒得问。
没精神。
一个人印,十个人印。
多赚点儿,少赚点儿,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沈兄,沈兄?沈兄弟!哎,哎,哎,回神儿。”张叔阳不顾礼貌伸手在他面前摇晃手。
这对他不算什么大生意,但对沈青越怎么也算个大买卖吧?怎么还说着说着跑神儿了?
沈青越叹气:“分成我不同意。”
“这不是和池兄一样吗?说实话,利润分掉三成半,我是不太愿意的。”
沈青越:“哦,那算了。”
张叔阳:“……?”
怎么回事?!
哪有一句没说拢就不谈了的?
池远舟不是这么说的啊。
他看了看沈青越,问道:“你是……不舒服吗?要不然我改日再来?”
沈青越叹气。
倒没有不舒服。
就是突然没什么动力了。
“至少四成,不然算了。”
一个随时可能死的人,要不要钱其实也没什么意义。
张叔阳:“要往整个大虞卖可需要……”
“那些都是成本,你算进成本不就好了?我只分利润,不愿意就算了。”
张叔阳无语了。
奔着想成去谈,打一架都能谈。
可沈青越分明就不太想谈。
张叔阳:“要不然我改天再来吧。”
沈青越:“你哪天来都一样。”
张叔阳咬牙。
要不是他找了几个人问过,沈青越这看似简单的画是另外一种画法,现下只能仿,但不见得能画出他的精妙之处,拿回海康也只能似是而非地仿,张叔阳还真不想跟他谈了。
“镇南郡外,只有我一家能卖?”
沈青越:“添一条,如果印本质量下降,我有权再让别人印。”
张叔阳咬牙:“行。”
反正他最差也不可能比池远舟印得差。
说完两人都没了声音。
张叔阳等了一会儿,想起来这儿没个书童也没个能拟文书的先生,只好道:“有纸吗,我重新写一遍文书。”
沈青越随便抽了一张纸给他。
张叔阳都气笑了:“沈兄,你知道这是多大一笔买卖吗?就用这纸写啊?!”
沈青越也笑了。
看到张叔阳这样被气得想发脾气,又忍着把气漏了的无语模样,他总算来了点儿精神。
“等着。”
沈青越去取了张从刘三那儿弄来的纸,“最好的纸就这样,嫌弃就先回去,下次装点儿纸再来。”
“唉。”张叔阳借了他的笔墨开始写。
把如何分利改了,双方想加上的内容也写上了。
沈青越看过没问题,张叔阳又誊抄了一份儿。
沈青越:“等姜竹回来和你签。”
张叔阳已经从池远舟那儿知道了这事儿,也没什么意见。
两人坐在院子里喝茶。
茶壶都空了,张叔阳瞧见沈青越还一动不动地似乎在发呆。
忍不住问:“沈兄?要不然我带你去看大夫?”
沈青越笑:“不用,我就是犯病了。”
张叔阳:“……?”
那不是更该去找个大夫瞧瞧吗?
沈青越指了指脑子:“这里有病,大夫看不好。”
张叔阳瞬间就同情了。
好家伙。
池远舟说的时候,他还不太信,原来这人是真有病啊。
他有点儿叹息。
这种大虞没有的画法可画的东西多了。
他还想找沈青越给最畅销的几本话本子画几幅这样的故事画呢,怎么这脑袋也有毛病呢。
天妒英才啊。
张叔阳开始担心《长腿鸟》能不能顺利画完了。
“要不然补一句,若无法完成,我可找其他人代画结尾?”
沈青越:“也死不了那么快,放心吧。”
不过张叔阳坚持,沈青越想了想,同意了。
等姜竹高高兴兴回来,瞧见那两张文书上新添的如果无法完成可以找人代画结局马上就不高兴了。
“什么意思?”
《长腿鸟》已经画了一半多了,按正常速度,入冬前就能画完,干嘛要添这一句?
张叔阳有点儿尴尬。
想起池远舟给他透露的两人关系,就更尴尬了。
这话好像是在咒沈青越很快要死似的。
沈青越:“没事儿,正常文书合同都是这样的。”
张叔阳:“……”
姜竹很怀疑:“是吗?”
张叔阳尬笑。
姜竹:“为什么池远舟那份儿不是?”
沈青越:“宝峰是小地方,外面都是这样的。”
姜竹将信将疑。
沈青越:“你和马五爷签文书了吗?”
姜竹:“嗯。”
姜竹将文书递给他。
一式三份,他、马五、江宏明一人一份儿。
还有个中间见证人,就是他们里正。
沈青越草草扫了一眼,还给姜竹,“那个也写了吧。”
姜竹“嗯”一声,拿笔在两张文书上写上自己名字。
张叔阳本想请他们俩去吃顿饭,但沈青越这状态,他也没提,“那今日沈兄先休息,改日张某做东请二位喝茶。”
沈青越问姜竹:“马五爷走了吗?”
姜竹摇头,“在大伯家。”
来了贵客,都快中午了,哪能让人家就这么空着肚子走了。
这会儿姜大山家正杀鸡宰鸭做饭呢。
沈青越:“那张兄也一起下去吃个便饭吧。”
张叔阳很不放心:“你也去?”
沈青越:“我不用吃饭吗?”
张叔阳:“……”
到了山下,张叔阳被客气地请到主桌和马五他们一起坐。
连里正都在作陪。
马五带来的采药人实惠的不光是姜竹自己,至少村里人卖药材比去镇上卖方便,还能多卖点儿钱。
这事儿江家人都没话说。
他们除了打猎也是找些药草的。
多了这么一条路子,实惠的不只是姜家人。
江家的族长领着几个说得上话的人也来捧场了,还带了条野羊腿过来。
张叔阳寒暄一圈儿和马五悄悄嘀咕:“你知道沈兄是什么毛病吗?”
“不是哮病吗?刚刚小姜还和我打听大夫的事儿呢。”
“不止。”张叔阳指指脑袋,“他说他这儿也有病。”
“……?”马五顿时就有点儿懵。
啊。
脑袋也有毛病?
那他家大夫能不能医好啊?
正嘀咕着,沈青越瞧见姜家业领着赵舒云和赵先生过来了。
大概是里正觉得他们一群山村泥腿子在外人面前容易露怯,叫他们村最有文化的人来冲冲门面。
沈青越也想起来了。
他还有一笔竹杠没敲呢。
“哦对,张兄,马兄,这是赵先生,在我们村教孩子们读书,我们宝峰县比不得海康那样的文教大县,小小乡村书塾更是什么都缺,尤其缺书,要不然你们什么时候回海康,给小朋友们捎点儿书来?”
高高兴兴的小朋友们:“???”
马五、张叔阳:“???”
里正和赵郁川:“!!!”
还有这种好事?!
作者有话说:
沈青越:心情果然影响状态,差点儿忘了敲竹杠。
姜竹:你怎么了?
沈青越:……你还是别知道了。
姜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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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远舟:沈兄放心,这种事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扭头。
张叔阳:文书上为什么要写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池远舟:张兄有所不知,巴拉巴拉。
于是,在姜竹还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和沈青越在一起挺久了。
张叔阳还能作证,他们确实是在一张(财产)证(?)上签名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