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相信, 微博都爆了,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时泓一个大男人,从来没想到有人能为了他……拼到这种地步。
越是感动, 他越觉得网上那些辱骂沈靥的人可恶。人家自由恋爱,你们激动什么?跟你们有一毛钱关系?
时总很想做点什么, 花一个亿买水军骂回去?还是怎么样?
他不太了解行情, 但他现在已经实现了财富自由, 付得起任何一种给男朋友撑腰的方式。
等等!
时泓思维一滞,忽然想到另一个重点:“你还没说, 怎么忽然要回来?”
沈靥把低落掩饰得很好:“哦, 没什么, 因为是献礼片, 对演员什么的都有要求,同性恋的话, 恐怕影响不好,他们就让我回来了。”
……所以沈靥被开掉了?
沈靥为了这部戏,准备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 竟然就因为这个,被开除了?
沈靥:“我真的没事, 正好回来陪你, 你不是也舍不得我走吗?”
时泓:“……”
虽然看不到电话那头小靥子的表情,可时总还是能准确地描摹出他耷拉下来的嘴角,黯然的眉眼,不由得一阵心疼。
他才不信他真那么满不在乎。
但时泓是体贴的,知道这会儿任何安慰都无异于在他伤口上撒盐,只能故作轻松地说:“哈, 你小子够坏的,明知道马上就回来,还骗我打什么分别炮,害得我差点没起来床。快滚回来吧,回来再跟你算账。”
沈靥的语气果然轻快了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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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靥就坐最早一班飞机回了京城。
虽说他掩饰得很好,仿佛丝毫不在意丢掉那个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和张未全导演合作的机会,但时泓总能从细节里瞧出端倪。
比如,沈靥最近根本不敢上网。其实就算不上网,也猜得出来得有多少谩骂。
比如,沈靥删掉了office Word的APP。那里边有他上传的电子版剧本,他总是利用碎片时间揣摩人物。
……
时泓看在眼里,却从来不点破。
并不是他想给沈靥独自舔舐伤口的空间,而是,他要送沈靥一份大礼。
他时泓的男朋友,怎么能受委屈呢?
那些就知道骂人的网友、那些趁沈靥低谷全来踩一脚的明星也好、营销号也好,你们都等着吧!今天本总裁得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钞能力!
时泓丢给沈靥一堆工作文件,美其名曰“你要学着管理我们的共同财产”,却悄悄地去准备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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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总最近很忙,除了处理集团的公务之外,还总是往外跑,在横店附近的出差就有好几次。
不过,大家都习惯了他的忙碌,谁也没注意。
终于“惊喜”告一段落时,已经又过了大半个月。
时泓原本准备这两天就给男朋友送出大礼,却临时接到便宜老爸的电话。——由保姆代为打过来的。
他这会儿才想起来,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有了结。
时泓熟练地在沈靥唇上亲了一口,便抓起外套,一边走一边说:“晚上等我回来吃饺子啊。”
今天冬至,按着京城的习俗,至少也得吃一两个饺子应景儿。
以往时泓不怎么在乎这些节气,连过年都当普通假期,现在却极其在乎仪式感,有家的感觉,真的不一样。
听到沈靥答应下来,时总唇角就止不住地上扬,连带着不乏也轻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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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却完全没有节日的气氛。
刚踏进门,时泓就闻到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儿。
两个保姆正在一楼的大客厅玩牌,听到开门的动静,发现是少爷回来,连忙都收了牌,有些忐忑的样子。
时泓问:“夫人不在家吗?”
保姆们果然说:“她最近都没回来。”
时泓了然。
家里没有亲人,只有一个几乎瘫痪的老头,保姆怎么可能上心呢?
然而他也没苛责她们,只是缓缓地上了楼,走进主卧,不仅有药味儿,还有一股不太明显的尿骚味,但陈远澍看起来还是整齐干净的。
应该是成人尿不湿,没及时更换的缘故。
陈远澍看到时泓,就激动地用唯一好使的手拍轮椅,口中发出含糊的“儿子”。
时泓走过去,却没在他对面坐下,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董事长,您怎么混成这样啊。”
陈远澍:“?”
时泓:“从前多威风,但年轻时泓再风光,老了也要依靠亲人,可惜你伤透了妻子的心……少年夫妻老来伴,她不愿意陪伴你,就只要保姆了。”
“哦对了,应该跟您汇报,柳锵被开除了,公司现在的实控人是我,各业务运营平稳,尤其是C市那块地,顺利的话,下半年就能投产,一定会一本万利。”
陈远澍露出欣慰的表情,含糊地说了一大串。
时泓仔细辨认许久,才听明白,老爷子这是想让他改姓,改回“陈”姓。
时泓感觉讽刺,嗤笑一声,才说:“现在才想起来给我改姓,会不会有点晚啊?”
陈远澍:“啊,啊!”
时泓:“您别激动,听我慢慢说。还记得之前我说,等一切尘埃落定后,要告诉您一个秘密吗?秘密有点长,但你有知情权。董事长,我慢慢说,你慢慢听。”
陈远澍心里不大痛快,以为儿子还是不想认他,竟然一口一个“董事长”地叫。
而时泓也终于坐下,将自己穿越的事情娓娓道来,听得老爷子情绪激动了好几轮。
“也就是说,”时泓最后总结道,“这具身体里早就换了人,而你那位亲儿子,早就死了。”
“抱歉啊,你精心挑选继承人,最后却选了我这么个外人,偌大的家产旁落……所以啊,我不会改姓的,因为我本来就姓时。”
老爷子眼看着要气得厥过去了,时泓连忙把两个保姆叫上来。
他口齿不清地指着时泓说着什么,两个保姆一边一个架住他,劝他不要激动。时泓也靠在门边,诚恳地说:“事已至此,您还是想开吧,但你放心,我会好好经营公司,即便大哥的股份很少,分红也足够可观。”
“你的医药费我也会负责到底,但我很忙,以后就不来看望你了,后会无期!”
留下一段真挚的告别后,时泓没管气得嗷嗷叫的老董事长,径自下了楼。
到实木楼梯拐角时,忽然一种熟悉的感觉袭来。
时泓:“!”不是吧?又来!
一段藏在灵魂最深处的记忆渐渐浮现。
可这次是第三人视角,时泓完全没感觉到痛苦。可能是一瞬间,也可能过了很久,时泓才撤回了那只准备下楼的脚,转身直奔原身的卧室。
他掀开那张床,果然看到床板下全是各种药物,还有一沓检查单。
他完全想起来了。
原身不是因为被网曝而跳湖的。
是啊,他那么努力地活着,那么善良,得知自己是第三者的孩子后,心甘情愿地赎罪,任由甘燕云欺负,甚至隐忍着不跟鸠占鹊巢的陈羽书发生冲突。
他明明很想活着的。
他本以为自己赎完了罪,可以为自己而活。
怎么会轻生呢?
那是因为,医生宣判他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难怪,那一次,他从原身的手机通讯录里找到那么多位“医生”。①
时泓想起来,为什么便宜大哥说他“近半年性情大变”?以至于壳子里换了个人,他们竟然都没太大感觉?
原因就在这里,最初一份确诊的检查单就是他穿越过来的半年前。
时总心情复杂极了。
他从来都把这次穿越当成重生,当成老天爷再给他一次从头来过的机会。他从没想过替原身讨什么公道,虽然出于其他目的,他已经那么做了。
但此时此刻,时泓想多管一次闲事,至少,得让那些人知道,他们错过了怎样一个可贵的亲人,他们自己是怎样的恶魔。
时泓先给陈大哥打了个电话,得知他在家之后,就直奔他市中心的大平层。
没想到,甘燕云竟然也在。
那正好。
如今大家早就撕破脸,老爷子又丧失了行动能力,甘燕云对时泓连装都懒得装,不冷不热地说:“时大董事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时泓没直接怼她,而是从随身的大包里掏出一个玻璃水晶球。
甘燕云看那东西感觉有点眼熟,忍不住皱起眉:“你拿个破烂来,要干什么?”
然而她儿子陈川箫显然认了出来,重重地扯了一下母亲的胳膊,轻声提醒:“这是小泓回家第一年,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时泓没说话,一件件地掏出来,礼物一件比一件贵一些,大约七八件,“这都是他偷偷捡回来的。但只有这些,你每次都扔掉他的礼物,可有时候垃圾车跑得太快,他不是每次都能捡回来。”
甘燕云脸色不好看,野种这是要干什么?翅膀硬了,回来兴师问罪?
但陈川箫却注意到一个细节,时泓没说‘我’,全程都说‘他’。
这是什么意思?
时泓又继续掏出一堆不值钱的小东西:“这些是你送给他的礼物,哈,一条毛巾也算礼物吗?他真够傻的。”
“他曾经以为你是他亲妈。”时泓慢条斯理地说,“但很快就知道自己是野种。”
“什么野种?你在说什么?”陈川箫眉头越皱越紧。
甘燕云想阻止时泓,时总何等聪明?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分析出来,她想瞒着大儿子。
但他怎么能让她如愿呢?
时泓不管她的阻止,大声道:“他从来没怪过你!他十五岁时就知道真相了!他吃了那么多苦,却处处维护你,不然你以为,这么多年,你那些故意的苛待就那么天衣无缝吗?因为他觉得对不起你,那十年都是心甘情愿赎罪的!”
甘燕云顿住。
比起一头雾水的陈川箫,甘燕云显然听懂了时泓的隐喻。
她这次没急着去捂时泓的嘴,反而说:“你是谁?”
陈川箫:“!”
陈川箫愕然地看向母亲,又转向时泓。母亲为什么那么问?那不是他的亲弟弟吗?什么野种……莫非,莫非时泓跟他没有血缘关系?
心底生出一阵狂喜,却转眼就被浇灭。
时泓简明扼要地说:“我只是个跟他长得很像的人。原来的时泓早就死了。早在去年夏天,那场大雨里,他投湖而亡。”
陈川箫仿佛被晴天霹雳,整个人愣在当场。
眼泪几乎一瞬间就流到了腮边。
时泓有点诧异,这位大哥跟原身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吗?怎么对他的死,反应那么大?
但他挺乐于火上浇油的:“这是他的检查单,癌症晚期。早在去年夏天之前,就已经大面积扩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