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4年10月17日,瑜市附近下了场秋雨,气温骤降。
薛铃坐在一辆中型的面包车里,用一块磨刀石磨着自己缺口的砍刀。
最近感觉丧尸的脖子越来越硬了,经常没砍几个刀口就卷刃,需要不断打磨。
这辆面包车里经过改造,除了驾驶和副驾驶,后面的座位都拆除了,用来堆放东西。
所以薛铃就是坐在一条并不舒服的小凳子上,周边都是工具杂物。
不大的空间里放着许多东西,还坐着几个人,车窗又关得紧,车内闷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
车子在路上开着,左侧忽然压到什么颠簸一下,车子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副驾驶的妈妈问。
“左侧轮胎好像扎破了,下车看下。”驾驶座上的继父说。
薛铃打开车窗,外面一股混合着腐臭气味的冷风吹进车内。
这股味道说明有人或者丧尸烂在了附近。
看到后面舅舅开的车也跟着停下来,薛铃拿上自己的刀,推门下车。
继父喊了声昏昏欲睡的儿子:“高斌,跟你妹一起下车去看下情况。”
“这周围一片又没听说过有人劫道,也没看到丧尸,能有什么事。”高斌嘴里说着,被父亲瞪一眼,还是下了车。
薛铃已经走到后方轮胎处看了,对继父说:“高叔,这边后胎上扎了两根长钉子。”
继父也下车:“高斌,给我搭把手,换个轮胎。”
“现在这些人都心理变态,见不得别人好。”继兄高斌嘴里骂骂咧咧,去车上拿替换的轮胎。
“妹夫,怎么了?”舅舅的车跟在后面,幸运没扎到。
“又被扎了轮胎,换好胎就走。”
末世两年了,各处基地基本都走上了正轨,好点的能在基地里找到工作,胆子大点的就开车去外面拾荒,还有些人,干脆就干起了抢劫杀人的事。
他们会在路上设置障碍,或者藏着钉板,等车子经过停下来,就出来抢劫。
但还有一些人,纯粹是坏,故意将钉子放在路上,扎别人的车胎。
像他们这种经常出来拾荒的车子,几乎每次都要遇上这种事。
他们一行两辆车,六个人,出去拾荒也走不了太远,就在周边的市里找找遗漏的物资。虽然收获不是很多,但还算安全。
薛铃蹲在车子旁边看继父和继兄换车胎,忽然感觉到一种注视感。
她扭头往路边看去,只有两座被人拆的只剩下架子的旧屋,除此外什么都没有。
“好了,都上车吧,铃铃,你也赶紧上车。”
“好,来了。”薛铃拿着自己的刀上车,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很快继续上路。
他们这次的拾荒地点是新堰市,还要开两个小时的车。
车子离开后,旧屋的一堵墙后走出来一个人影。
那人个子很高,在这个几乎人人都穿上了外套的季节,他还穿着一件短袖T恤,露出的手臂颜色青白带着死气。
他站在路边刚才薛铃蹲着的位置,望着两辆车子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地上几片草叶草梗,是刚才薛铃蹲在这闲着没事揪下来把玩的。
他弯腰捡起一枚草梗卷成的圆环。
薛铃和他印象中差别很大,但他还是轻松地认出了她。
上一次见面是在两年前,当时薛铃还留着过肩的长发,但现在,她的头发短的能看见头皮。
白皙的皮肤晒黑了,穿着灰扑扑的衣服,乍一看去,像个黑瘦的小男生。
她和她的亲人在一起,应该过得不差,但他怎么觉得人瘦了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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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铃举着改装过的防暴叉,将扑过来的一个丧尸压在墙面上,继兄高斌挥舞砍刀,配合着将丧尸的脑袋砍下来。
第一下第二下都没能砍断,第三下,那颗脑袋才咕噜噜滚到一边。
那只丧尸挣扎得太厉害,力气也大,薛铃用尽浑身的力气,差点没能压制住被它挣开。
继兄脑门上都是汗,有些不满说:“你不压紧点,差点抓到我。”
他们不是第一次出来拾荒,也不是第一次打丧尸,可是每次看到这些神情狰狞发狂的丧尸,对上它们,还是会紧张。
薛铃松开防暴叉,甩一甩自己有点脱力的手,说:“那下次你来按,我去杀行吗。”
继兄撇撇嘴,嘀咕两声,转身就到一边坐下休息去了。
天色黑下来,他们找了个之前被人清理过的院子过夜。杀了一下午丧尸还要找物资,每个人都很累,就坐下随便吃了点方便食品。
他们这个以家庭为小队的拾荒队伍,没有那些全是青壮年的队伍更敢打敢拼,每次找到的物资也不是很丰厚,所以平时吃用都很节俭。
薛铃现在吃的就是一种基地里做的干面条,可以掰碎了直接吃,也可以用热水泡一泡,干吃时很噎,泡着吃口感又不太好。
累过头了,薛铃有点没胃口,吃了半包,就拿着简陋的包装袋坐在那里缓一缓。
妈妈端了杯热水过来:“铃铃,喝点热水。”
薛铃给妈妈让了个位置,接过保温杯喝了一口,是甜甜的味道,还有一点奶味。
她看向妈妈,被她摸了摸脑袋:“快喝吧。”
他们现在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继父的一子一女都结婚生子了。
继兄和嫂子有一双儿女,嫂子身体不好,只能在家躺着,继姐丈夫死了,还有个年纪很小的女儿,家里的糖和奶粉都是紧着小孩和身体不好的嫂子吃。
薛铃有段时间没尝过糖味,不知道妈妈是从哪里省下的奶和糖偷偷给她喝。
“你这个月的月经也没来?”妈妈忽然低声问,神色担忧。
“嗯,不来也挺好的,要是来了才麻烦,杀丧尸也不方便。”薛铃回答。
妈妈忽然伸手揽过她,声音有些哽咽:“我女受苦了,你干什么这么要强呢,要跟我们出来拾荒,杀丧尸多苦啊,妈真怕你哪天不小心就……”
薛铃猜到她想说什么,没有搭话。
果然,妈妈自顾难受了一阵又说:“铃铃,妈妈想过了,你还是不能这样,像你表姐那样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在基地里带带孩子,也不用出来冒险了,你看你表姐,还有你继姐和嫂子,谁像你这样辛苦。”
“上次那个妈妈看着就不错的,家里兄弟三个,不用你出去杀丧尸,人家也看中你了,你要是答应,这次回去就待在家里养一养,头发也不要再剃了,别人都看你像个男孩子一样……”
薛铃听着妈妈絮絮叨叨,心里的无奈越来越多。
妈妈不是第一次和她说这些了。
她知道妈妈是为了她好,只是她眼中的“好”薛铃并不想要。
比起像表姐一样随便嫁一个能养她的陌生男人,她宁愿出来杀丧尸。
因为营养不良不来月经,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至少她还能吃饱,已经比很多女孩子幸运。
“妈,我去上厕所。”薛铃不想再听,找借口逃避妈妈滔滔不绝的劝说。
“你就到那个屋子后面上就行,别走太远,把手电带上,注意安全,要不妈妈陪你一起去吧?”
“妈,不用了,我会小心的,你快去休息。”
薛铃习惯性带上防暴叉和刀,转到屋子后面。
她并不想上厕所,只是想找个地方安静待一下。
蹲在无人的墙根,薛铃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没有焦距地望着昏暗的墙角。
结婚吗?
她很小的时候,看到爸妈撕破脸,闹得一地鸡毛的婚姻,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她懂事后就觉得,长大不想结婚,自己一个人过也挺好,这样就免去争吵和伤害。
但是,她后来是曾经想过和一个人结婚的。和闻九则。
产生这个念头,是在很寻常的一天晚上,她在准备一个重要的考试,但没有把握,精神紧张了好几天。
楼下一伙小孩子在尖叫吵闹,让她有点学不下去。
闻九则不知道干嘛,在客厅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薛铃忍不住喊了声:“不要吵行吗!”
她没听到闻九则说话,只听到他关门出去的声音。
薛铃喊完就有点心慌不自在,担心闻九则是不是生气了,但没一会儿她听到闻九则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他把那几个在楼下吵闹的小孩打发走了。然后他上楼来,手里提着个小袋子,问她:“冰绿豆沙,要不要喝?”
薛铃穿着睡衣,吸着那杯绿豆沙,犹豫说:“我刚才不该说那么大声的。”
闻九则说:“你不喊大声点,楼下那群小孩怎么听得见。”
他反应了会儿,又说:“噢,原来你刚才是在说我?”
但他并没有被人吼了的自觉,还嘲笑:“你那个声音比鸟叫大不了多少,要不是我听力好,差点都听不见。”
薛铃:“……”
在和其他人一起的时候,薛铃通常是情绪更稳定的那一个,但和闻九则在一起,闻九则才是情绪最稳定那个。
是不是越亲密就越容易伤害对方呢?
薛铃在妈妈和舅舅他们那里,意识到不稳定的情绪究竟有多可怕,暗暗发誓自己绝对不能像他们一样。
又在闻九则那里发觉,自己终究也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会对更亲近的人发泄情绪。
“自己过来亲我一下,快点。”闻九则懒散带笑地点点自己的脸颊,像个永远不会被充满气的气球。
如果是和他在一起,他们应该不会像她爸妈那样吧?薛铃想。
确实也没像她爸妈那样,他们都还没步入婚姻就分手了。
为什么都这么久了,想到结婚,还是会想到这个该死的前男友。
薛铃发着呆,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她以为是妈妈担心她出来太久,过来催她,刚撑着膝盖起身,却发现那个靠近的身影很高。
继父继兄和舅舅都没有这么高,而且这个身形轮廓在黑暗中好像格外熟悉。
薛铃打开提灯。
灯光在一张熟悉的脸上晃了晃,照出对方青白僵硬的皮肤,还有暗红色的眼睛。
“啪嗒。”提灯掉在地上,照亮天花板。
“……闻九则。”薛铃认出他的同时,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个丧尸。
前男友变成丧尸了。
该死的前男友真的死了。
薛铃在原地僵了两秒,忽然抓住靠在墙边的防暴叉。可能是因为今天用力太多,手捏紧防暴叉杆子时在不停颤抖。
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前男友,顶着可怕丧尸的外表,在短暂的安静后,忽然伸出手朝她做出攻击的姿势。
薛铃心里一突,抬起防暴叉,动作熟练地叉上他的脖子,将这个大高个叉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