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程秀看了一天书,靠在车窗上便睡了,邵群歪头看他,把音乐关了,回头让正正小声点,示意他李程秀睡着了。
正正乖巧地闭上嘴巴,抱着小茶杯歪下睡觉,孩子小,过两个红灯口便睡着了,茶杯趴在正正脖子上,李程秀枕在车窗上,邵群将车开的很慢,慢到邵雯站在门口训他,“你车半道儿熄火了?!我跟你一起走的,你比我晚到二十分钟?!”
苏继章揉着脑袋上撞的一块青,“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车当飞机开?”
“你自己安全带系晚了怪得着我吗?”邵雯不屑道。
邵群同情地看着姐夫,拍拍他肩膀,“吃饭吧。”
苏继章将邵群扯到一边抽烟,“李程秀怎么那么听你话的?”
邵群让呛了一大口,连声咳嗽,“你哪儿看出来他听我话了?”
苏继章叹气,“再不听话也比你姐强。”
邵群回头看看屋内,全都围着正正和茶杯呢,放心地回过头,“我在家日子也不好过,全都听他的。”
“真的假的?!你?!你听李程秀的?”
“让我跪着我不敢站着。”
“胡扯,你小子能给人跪着?”
邵群确实是胡扯的,除了求婚他没给李程秀跪过,李程秀也不会让他跪着,但是这不哄他姐夫跟他姐重归于好么,别人给他姐跪跪也没什么,夫妻情趣又不往外说,跪就跪呗。
“我自己老婆我跪跪怎么了,你别往外说啊,我在家都听他的,他在外面不就给我面子了吗?我姐嘴硬心软,你回去试试。”
邵群看着苏继章竟然真的认真思考要不要跪的表情背忍不住好笑,背过身望着夕阳,想起李程秀让他少抽烟,挑起嘴角,准备扔又不甘心,放到嘴巴边吸了一口才摁灭半截烟。
身后一阵高跟鞋响,苏继章连忙扔了烟转身,邵诺站在身后,“你们俩进屋吧,外面怪热的。”
苏继章政协常委的威仪全丢,“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你姐。”
邵群护短道,“我姐有那么可怕吗?”
邵诺道,“就是。”
三人进屋,大厅里正正坐在邵将军腿上撒娇,“爷爷,我放暑假啦!你带我骑大马逮蛐蛐儿吗?”
“你在爷爷这住,爷爷就带你骑大马逮蛐蛐儿。”
“那我要天天跟爷爷住!”
邵群坐在沙发扶手上,“你跟爷爷住不要爸爸和爹地啦?”
“那爸爸和爹地想我了就来看我,爷爷说小孩子不能天天看书写作业,眼睛会坏掉,要多骑马多抓蛐蛐儿!”
“你就是不想写作业,我还不知道你。”邵群拿手指戳他的小脑袋瓜子,一屋子大人围着他笑。
邵将军摸孙子冰冰凉的小胳膊,皱眉训他们,“车里空调是不是打太低了,正正胳膊冻得这么凉?”
邵群忍不住道,“爸,您以前可不这样啊,您不是说男孩子要多历练吗?!大雪天让我们站门外您忘了?”
邵将军面子有些挂不住,他也不知怎么了,这两年确实有点过分宠孩子的迹象,邵群邵雯小时候很少同他撒娇,他们更亲近自己过世的妻子,他那时候也忙,等他不忙了孩子也都长大了,后来邵雯生了茵茵,茵茵来的少,另一个是茵茵比正正更加鬼灵精,正正既会撒娇也带着点要人保护的可爱,同样都是在树上下不来了,茵茵就敢扯着嗓子喊卫兵救她,正正不一样,正正只信他,小孩子坐在树上哭得泪人似的喊爷爷。
“爷爷,你能接住我吗?”
“爷爷能接住。”
“你跟我保证。”
“爷爷跟你保证,你跳吧。”
“呜呜呜呜呜我不敢!”
“你跳,爷爷一定接着你。”
“那我要是摔断了胳膊和脚爷爷你保证能给我治好吗?”
“爷爷保证你掉下来一定完好无损。”
“那我跳了。”
小孩子稳稳当当落在大人怀里,先是愣了两秒,随后劫后余生般的大哭,边哭边吸鼻子,邵将军给他擤鼻涕,正正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爷爷,我以后再也不调皮爬树啦!”
第二天一早,问人呢,回说又爬树去了,玩够了坐在树杈上,“爷爷!正正饿啦!你快乐接我下去!”
他伸开手,小孩子信任无疑地跳到他的怀抱里,怀里摸出一个李子,“爷爷你尝尝甜不甜?”
“你怎么不吃?”
“第一个要给爷爷吃(>^ω^<)”
他年纪大了,他好贪恋这样毫无心机城府的依赖和信任,小朋友喜欢他全凭本心,打雷了吓得往他怀里钻,一面捂自己的耳朵一面拿小手给他捂耳朵,他以前觉得上天安排的天使这样的词汇真他奶奶的矫情,可是正正奶乎乎的喊他爷爷,要爷爷抱、要爷爷喂、要爷爷接……
他突然就不想板着他将军的腰了,他就是要抱他的孙子,喂他吃饭,送他上学,接他放学,让一队卫兵跟着他,然后那小孩儿又高兴又害羞地跑回来抱住他的腿,“爷爷,我刚才好威风哦!”
多年的将军生涯,那些他不愿却必要的牺牲让他变得心坚如铁,他时常陷入真实又虚幻的噩梦,那片天空下有雪山、有荒漠、有暗谷、有沼泽……
他往常只觉得院子里值岗的卫兵多余,浪费国家财力,他反复强调年轻的兵蛋子要送进部队里去历练,去真正的战场上历练,但在被这小萝卜头抱住膝盖的瞬间,他从未这么庆幸自己是个将军。
他用鲜血换来的殊荣和功勋,换正正一句“我刚才好威风哦!”
他比什么都高兴。
“爷爷让你一辈子都这么威风好不好?”
“好(>^ω^<)”